特殊魔物收容所

特殊魔物收容所 > 重来一次你如何选择

重来一次你如何选择

    原慕点头, “看来咱们想的一样。”

    上楼之后,谢执先一步敲门。

    很快就有人回应。

    门开,小老板站在门后冷漠的看着两人。

    “有事情吗?”

    “嗯, 希望您能配合调查。”

    小老板盯着谢执看了一会, 默默地让开了门,“进来吧!”

    “打扰了。”谢执和原慕走了进去。

    和他们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这小老板明明外表十分颓废,可实际上家里却收拾得极为干净利落。

    他虽然没有拒绝谢执上门, 但态度也十分冷淡, 连让座的意思都没有, 转身就回去坐到电脑前继续玩游戏。

    “你们随便看吧,不要打扰我。”

    原慕打量着屋子, 却闻到浓浓的药香,再一看,客厅的茶几边上摆着一个缩小版的中药柜,茶几上也有两包没有配完的重要。

    可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 多半常常在这里配置古方。而那小大夫也同样是在这里配置药包。

    “问什么就问,问完赶紧走。”见谢执一直站在门口, 小老板游戏也玩不下去, 干脆站起来走到谢执面前打算速战速决。

    谢执也开门见山, “我们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什么情况?”

    “这个人你认识吧!”谢执将后面两起的杀人案的死者照片拿给小老板看。

    “不认识。”

    “那这个呢?”这次,谢执拿出来的, 是火灾案死者照片。

    小老板顿时沉默了下来, 身体也微微颤抖。他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将情绪平静下来回答道, “见过,还发生过冲突。”

    “怎么?还是怀疑我吗?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案发的时候我不在现场。”

    谢执, “不是,我并不怀疑你。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人后来和您家还有没有接触。”

    小老板冷笑一声,“都已经这样了,还需要什么其他接触吗?”

    “他们就不怕我这个残废见面就捅死他们吗?”

    似乎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的眼圈渐渐发红。又缓了口气,才对谢执说道,“其实你也不用来问我。”

    “当时警察那边都有记录,就算不是你的案子,你们内部也可以调取吧,何必再来找我一次?”

    “文字总归有主观癔判,我想听你亲口说。”

    “哈哈,你这警察有点意思。想听什么啊?”

    谢执十分严肃,“当时您的父亲为什么会去医院找你?”

    这个问题,是当初负责的警察没有问过的。不,应该说,是所有人都没有问过的。

    小老板的冷笑顿时僵持住了,可眼圈却在慢慢发红。直到过了好几秒,他才缓声开口说,“是来给我送钱的。”

    “当时那个患者要进急救室,三千押金已经不够了,院方说要补缴。我手里没有那么多,又联系不上他的家人,所以就给我爸打了电话。”

    “如果我早知道……早知道……”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小老板捂住眼睛,整个人几乎都崩溃了。

    农夫与蛇,不过如此。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呢?父亲已经走了。就算他再后悔,哪怕自己也跟着父亲一起走了,也都没有任何用处。

    更何况,他不能。

    他还没亲眼看着那一家子祸害自食恶果,就算现在立刻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用左手捂住脸,小老板低声问谢执,“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警察吗?”

    谢执没说话。

    “不知道啊!”小老板点了根烟,“那你总知道那个患者他哥哥判了几年吧?”

    “过失杀人,五年半。”

    “对啊,五年半。可你知道,我爸行医救人一辈子,救过多少条人命吗?”

    “……”

    “他在医院的时候,是急诊科的大夫。一共……看过六万七千九百多个病例。其中,有六万三千多人,都被治愈。”

    “我们光是锦旗就受了一衣柜。”

    “对,我爸虽然没有什么名气,可在省城,也是很受欢迎的。但凡常来省三院看病的,提到他,谁不竖大拇指?都说他医术好,人也好。”

    “他这一辈子,给人垫过医药费,给院里的特殊类型患者捐过钱。即便退休了,也还潜心研究一些中药日常保养的配方。”

    “老爷子……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说到这,小老板的嗓子哽咽了一下。

    “就去年冬天的事儿,那时候半夜有人抱着高烧的孩子敲门。凌晨一点多,孩子烧到四十度,都抽搐了。孩子妈已经吓傻了。他赶紧给急救,扛着孩子就往医院跑。回来闪了腰好几天都不能动。这事儿除了后来孩子爸妈过来道谢,还有谁知道?”

    “你知道接这种患者大夫要承担的风险有多大吗?你急救得当,孩子没事儿,家长感激你。可要是有事儿呢?你就他妈是庸医!”

    “就这省城所有的大小诊所药店都算上,只有我爸对这种患者来者不拒。”

    “碰见了,一定第一时间急救,然后帮着送医院。”

    “为什么?因为他觉得那都是人命!”

    “我家那药铺,药材几乎都是原价,没有挂号费。就挣个店员的工资和租金。有的时候生意不好,老爷子还得添点钱。就这样,他还傻乐。”

    “说亏本才好,说明社区里的街坊邻居身体都健康。”

    “他这一辈子,没有干过一件亏心事儿,没对不起任何一个人。作为医生,治病救人,作为父亲,也是慈父。作为丈夫,他也爱护妻子,我母亲走了,他一直守着,没有另娶。可结果呢?”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给他偿命的人都没有!”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小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那警察还安慰我,说已经判了刑,日后即便出来了,也有记录。”

    “这事儿会跟着他一辈子,永远记在他的档案上。即便不是无期,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当时就笑了。是啊,他这一辈子这样了,我这一辈子,不也就这样了吗?”

    “我这只手,断掉的三个手指,几乎没有可能恢复成原样了。”

    “手这是一个大夫的命。手指不灵活,就代表着我他妈这辈子再也上不了手术台了!”

    “我才二十八,一切才刚刚开始你懂吗?”

    “所以他的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金贵?换了我的一辈子,又换了我爸的命吗?”

    “怎么两清?”

    “你说啊!我怎么两清?”

    小老板的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手指微微颤抖,明显是因为情绪过于紧张而控制不住。

    谢执低下头,没有说话。原慕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帮他倒了杯水。

    “先缓缓吧。”

    “多谢。”小老板抖着手拿起了杯子,喝了两口之后,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对谢执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不必道歉。”谢执摇头,“是我打扰了。”

    “你倒是有人情味。还有别的想问的吗?没有了我要继续玩游戏了。”

    谢执想了一会,问道,“你知道老爷子救过的那么多人里,有谁是最为感激他的,性格又偏向偏激的吗?”

    小老板摇摇头,神色茫然。“我不知道。他看过的病人太多了。就连临走都……想着救别人。”

    小老板闭上眼,仿佛在回忆。可脑海里涌现的,都是最不堪的记忆。

    那是他最绝望的一天。

    他刚从麻药劲儿里缓过来,连询问手上的伤都来不及,就拼命的挣脱人群,赶到急救室门外想要看看父亲的情况。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多少次,他也曾经站在那里和时间生死搏斗。可这却是第一次,他站在外面,为里面的人祈祷。

    脑子里似乎又什么呼之欲出,却又像是混乱一片。

    有人对他说,父亲已经不再那里了,让他去地下一楼。

    可小老板整个人浑浑噩噩,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执拗的盯着急救室的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周围有人在低低哭泣。急救室的大门开,主任走出来,站在他的面前,摘下了口罩了帽子。

    “我,我爸……”

    “节哀。”主任今天连续参与四场急救,体力也到了极致,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强撑着想要安慰面前可怜的年轻人。

    然而这种安慰,对于小老板来说,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他抬起头,看着主任,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主任眼睛通红,眼角挂着眼泪。而其他的护士也同样捂着脸低声哭泣。

    终于明白了他们一直叫自己节哀的意思。

    他的父亲,走了。

    是真的走了,并且永远不会再回来。

    而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也再也没有机会,多听一句他的叮嘱。

    小老板晃了晃身体,腿一软,跌坐在地。受伤的手触碰到地面,刺骨的剧痛,可他却完全感觉不到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有人过来把死亡通知书递给他,要他签字。

    他麻木的签了。而后面却还有一张,他翻开看,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遗体捐赠书。

    那是他还小的时候吧!老爷子就对他说过,“以后有一天我要是走了,我就把身上还好的零件都捐出去。”

    “为什么?我不同意。人来的时候就是完完整整来的,走的时候,当然要全须全尾的走。”

    老爷子大笑出声,“傻小子,人死了就没了。全不全的都一样。可你想啊,那些得到捐赠的就不一样了。”

    “一对眼角膜能让失明的患者重见光明,两颗肾脏就可以救了两例患者。还有骨髓,万一有匹配对象,就是成功救了一条命了。”

    “还记得我教过你的话吗?”

    “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为己任。”

    “是,生病是很痛苦的事儿。可我走了也能救这么多人,这不是正好全了我的志向吗?”

    老爷子当时的话还犹言在耳,仿佛还能听见他豁达的大笑声。他当时只觉得父亲伟大,却并没有料到,当真正的家属同意书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心脏,会是这样痛,这么难受。

    甚至……是恨!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小老板对谢执说道,“如果特别感谢,或许就是接受了器官捐赠的那些患者吧。毕竟我父亲让他们活了下来。”

    “多谢。”谢执没有在继续追问,而是带着原慕打算告辞。

    然而临走之前,原慕却突然开口问了小老板一个问题,“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为那个患者垫付医药费吗?”

    小老板摇摇头,“有什么意义呢?反正都不可能变成现实。”

    可原慕却站在原地没动,仿佛坚持要等他的答案。

    小老板最终拧不过他,沉默半晌说道,“我会。”

    因为病家求医,寄以生死,定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