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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都看见了

    这就是涉及到人命案, 要不然老爷子这辈子也不会开口讲人家街坊家里的碎嘴事儿。

    “我们这个是老小区,别看有七层楼,可也没有电梯。住的基本上都是我们这个岁数的老人。有的和孩子住, 有的身体好的,自己住。”

    “这退了休之后, 我们也不像他们年轻人喜欢玩手机, 平时饭后楼下溜溜弯,基本上互相之间都认识。”

    “所以我们和对面楼的老先生,认识得几十年了。他家那个窗帘, 还是最早我爱人喊他俩按的。他一个大男人,单独拉扯孩子过日子,就是糙。”

    “所以那保姆只要不关窗帘, 他们家里发生什么你们其实都能看见?”

    “对!而且我们私下里觉得, 那老先生可能有时候是清醒的。开窗帘是求救呢!”

    “这怎么说?”原慕和谢执对视一眼都觉得情况不太对。

    “哎, 都是造孽啊!”老爷子叹了口气, “那老先生没有什么旁的亲人了,就这一个儿子。所以一病啊, 就没法办。”

    “开始还能一个人在家里,后来有一天买菜突然就走丢了。他们楼的还有我们楼的, 胳膊腿能动弹的都跟着去找了。还是警察给送回来的。”

    “他儿子哭得啊,抱着他爸爸半天没缓过来气。警察就教育他, 说这种情况, 怎么能让老人一个人在家呢?可有什么办法啊!他不上班,谁来养家?”

    “所以没有办法, 只能找了保姆。”

    “我听说这个保姆是经人介绍?”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看着挺利索, 而且起初她对老先生也挺上心的。天气好的时候,天天带着老先生下楼晒太阳。我们还说, 这找了个保姆和找个老闺女差不离了。”

    “可后来,他病情一严重,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保姆觉得麻烦?”

    “肯定会麻烦。他们这个病啊,和别的不一样。也没有个预兆,人说糊涂了,立刻就能糊涂。有的时候控制不住,还会大小便失丨禁。这保姆又是个女孩,时间长了就嫌脏。”

    顺手给奶奶倒了杯水,老爷子哄着她一点一点喝下去,“您也看见了,不是亲人,真的很难一直有耐心。”

    “所以那个保姆就变了?”

    “对。一开始是门口超市的人说,说那个保姆买菜不对劲儿。怎么老是往家里买那老先生不吃的菜。”

    “我儿子听说以后,就回来和儿媳妇叨唠了一句。饭桌上两人说起来,我们也觉得挺不是滋味。尤其是我爱人,特别在意。结果没两天,我爱人就说,说看见保姆打人了。”

    “到底隔着楼,确定奶奶是看清楚细节了吗?”文鳐有点诧异。

    “我确定。”老爷子拉着奶奶到窗户边上哄她说话,“那边树枝上有几朵花啊!”

    奶奶看着,念了起来,“一,二,三……”一直到十六才停下。

    文鳐跟着数了一边,分毫不差。

    老爷子自豪的笑了,“我爱人视力的确是很好的。而且那时候,她还不是特别糊涂呢。”

    “那奶奶说是怎么打的了吗?”

    “不仅说了,还写下来了。”老爷子拿出另外一个本子给他们看,“你看这一页,就记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他们家为什么按监控,为什么要换保姆,其实都是我们和他说的。”

    谢执翻开,字迹娟秀,果然就像老爷子说的,奶奶那时候的意识还十分清醒。可内容却让人心里发酸。

    “我今天楼下散步的时候看见隔壁的老先生了。他看起来不太清醒,交谈也很困难。我们和他问好,他说不太出来话。老头子鼓励他,按时吃药,一定能控制住的。老先生笑呵呵的喊保姆回去吃药,我觉得保姆有点不太愿意。”

    “已经三天没有看见老先生下楼了,遇见他儿子,说是恶化了。我想,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那我就住到疗养院去,免得给孩子们添麻烦。”

    “开春了,老头子说要把窗户擦亮一些。我看见对面楼老先生家的窗纱开了一条缝,那个保姆好像因为老先生吃饭不好,再骂他。也许是我看错了。”

    “可能是因为病情相似的缘故吧,我总是忍不住往对面看。老头子说我想多了,人家穿的干净,也按时吃饭,不像是被虐待的样子。可我就觉得不对。我觉得保姆不是好人。”

    “我看见保姆打他了,真的看见了。用脚踩了老先生的下丨体,我看他在地上拼命的翻滚。保姆就在一旁笑。我想喊老头子来看,可那保姆好像看见我了,窗纱合上了。”

    “我和老头子一直盯着对面的动静,却看见保姆把光着身体的老先生一个人扔在床上,窗纱大开着。对视的一瞬间,我觉得他肯定生不如死。所以我们把窗纱关上了。”

    记录到这里就停止了。

    谢执合上本子,皱起眉。

    “我能向您保证,这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因为那段时间,我爱人没事儿就盯着对面楼看。我后来和我儿子说了这件事,我儿子说,我爱人几次看见,或许都是那老先生在求救。”

    “求救?”谢执琢磨着这两个字,“你是说,那个老先生其实很早就被保姆虐待,奶奶之所以能看见,是因为他故意拉开了窗纱?”

    “对。要不然保姆要打他,怎么可能把窗纱拉开?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老先生那时候并不糊涂,拉开窗纱就是希望谁看见了,然后告诉他儿子。”

    “多谢。这个本子我们能带走吗?”

    “可以。拿去吧。”

    “另外,我能问奶奶几句话吗?”谢执问老爷子,“可以,但她未必会回复你。”

    谢执转头看原慕。

    原慕明白他的意思。原慕蹲下身,看着奶奶,“奶奶。”

    奶奶视线落在原慕身上,眨了眨眼,冲着原慕笑。

    原慕也笑,“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儿子。”奶奶抓着原慕的手不撒手。

    文鳐叹了口气,冲着谢执摇摇头。

    这样的证词是绝不可能具有法律效力的。

    “抱歉,我们只能做到这了。”导游也是没有办法,最后哄着奶奶松手,送原慕和谢执三人离开。

    走出方面,导游有点伤感。

    “怎么了?”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总遗憾自己不能穿一次婚纱。这次我爷爷定了最好的婚纱,我奶奶即便穿上了,可能也没有喜悦了。甚至,都记不住。”

    “不会的。”原慕安慰他,“你看,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忘记你爷爷,也还记得自己是有子女的。包括帮助对面的老先生。记下自己看到的事情及时提醒老先生的儿子。”

    “所以,这么重要的场景,她一定会记住的。”

    “借你吉言。”导游勉强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文鳐问谢执,“大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就在小院待了这么一会,文鳐也学着改了口,谢执对他的狗腿十分嫌弃,但还是给了他答案。

    “在走访一次。”

    “走访谁啊?”

    “刚才那老爷子不是说了吗,三楼以上,五楼以下的邻居都能看见那扇窗户。”

    “咱们再走访一次,肯定还有细节是第一次走访错过的。”

    谢执想了想,拉住原慕,“你忙吗?”

    “现在不。”

    “和我一起去吧。”谢执说完,直接拉着原慕走了。

    文鳐觉得奇怪,谢执解释道,“原慕是御兽师,天然就有安抚的功效。你没发现,任何人,只要不是心存恶意,都很喜欢和他说话吗?”

    文鳐惊讶,“……我以为只对魔物。”

    谢执冷笑,“你是在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你自己?”

    “即便周围全是猫,你会随便往一个陌生人怀里扑吗?”

    文鳐浑身一个激灵。是的,谢执说的没错。他不会。

    原慕身上天然带着一种安定情绪的味道,仿佛和他在一起,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能做。当时文鳐见到原慕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原慕会保护自己。

    文鳐突然觉得原慕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可原慕却往他手里放了颗糖,温声说道,“谢执吓唬你的,没有那么神。”

    文鳐的视线忍不住停留在原慕身上,下意识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走了。

    招蜂引蝶!谢执冷哼一声,觉得鱼什么的果然还是碍眼。并且决定案子一结束就糖醋了文鳐喂七只小橘。

    回去的路上,谢执不想在浪费时间,索性连人带车一起直接带去了省城。

    而老楼那头,负责二次走访的谢执的手下也回来了。

    “头儿,除了有一家敲不开门以外,剩下的我们都问过了,和第一次一样。”

    “敲不开门的那家是什么情况?”

    “或许是没人。我问了周围邻居,有人说是一个单身的小姑娘,最近才搬来。我们联系了房东,但是房东人在国外,等联系上了立刻回复。”

    “嗯。知道了。”谢执看了一眼两栋楼之间的间距,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好,头儿,这边。”属下立刻带着谢执他们过去。

    房间还保持着案发时候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打斗痕迹,只有地上有血迹残留。

    谢执和原慕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同时站到了窗户前。只是这一次,他们注意到的东西不同。

    谢执注意到的,是对面楼的一扇玻璃。而原慕注意的,却是窗帘百叶窗光秃秃的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