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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龙武李氏

    门里又是个后园,看上去像一户人家的后门,花园中有一荷塘,荷塘畔桂花飘香,虽在淅淅沥沥雨下,却依旧有种墨香人家的雅致感。鸿俊拖起那男人,进了回廊。左看右看,心道哇这儿当真漂亮。

    这户人家筑了两层,楼上又传来女孩声,鸿俊简直快被累死,追那鳌鱼追了一夜,又连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只想找个地方先歇着,当即一屁股坐下,倚在回廊里直喘。

    恰恰好这时间,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手中捋一枝桂花,沿着回廊走来,便迎面撞上了鸿俊。

    是时只见鸿俊筋疲力尽,坐在地上喘气,身边躺着一男人,背后还露出一截鲤鱼脑袋,鱼嘴一张一合。

    少女“”

    鸿俊一脸茫然,转头时恰好与她目光对上。

    少女差点大喊出声,鸿俊连忙比画“嘘”的手势,让她千万别叫,又灵活翻身起来,朝那少女连番作揖。

    一夜暴雨后,鸿俊脸上连日污脏已被洗刷干净,皮肤白皙,五官朗秀,简直是俊美得惊天动地,只是抬头一瞥,那少女便一时半晌,未回过神来。

    鸿俊说“我借你这儿待一会儿。”

    鸿俊之父当年乃是纵横三界,但凡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美男子孔雀大明王。更有过他一露面便引动天女散花,五百年前妖族为一睹其真容,争先恐后更引发大规模踩踏惨剧的案例。

    只可惜鸿俊从小丧父,没能跟在亲父孔宣身边长大,被重明放养了十二年,常在溪前山后撒野,日间曝晒,夜里淋雨,三不五时还要被烟熏。风里来雨里去,摧残掉了不少,然传承自其父的眉目、柔唇皓齿、白皙肤色,以及少年郎特有的干净明朗之气,依旧一见面便让人惊艳。

    “你这人怎么啦”少女将目光移向鸿俊身边昏迷不醒的那武将,“呀”了一声,说,“这不是景珑将军么”

    “将军是什么”鸿俊一脸茫然。

    “干吗呢”西楼连廊上,有女声不悦道,“下头是桑儿么你又把什么人带回来了”

    那名唤“桑儿”的少女忙朝鸿俊做了个手势,说“大伙儿正要睡呢,别出声,随我来。”

    鸿俊便起身斜斜抱着那“景珑将军”磕磕碰碰地跟着少女上楼,武将两脚在木台阶上拖来拖去,发出声响,鸿俊才想起铁靴未脱,忙把他靴子也脱了,抱进房中,让他躺上榻去躺好,卸下包袱,放在案几上。

    “怎么办呢”鸿俊自言自语道。

    “这鱼是你的吗”桑儿端详桌上鲤鱼,赵子龙的鳃还在一拍一拍。

    鸿俊点点头,那武将穿了一身白衣衬裤,鸿俊伸手去摸,发现其腰间有一铁牌,上书“大唐龙武军李景珑”。看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随手扔在桌上,又拾起那把击碎了五色神光与吊坠的剑端详,只见那剑十分古朴沉重,黑漆漆的,上刻有密集小篆字体。

    鸿俊看不出究竟,又解开李景珑的贴身衣服,令其露出壮硕**的胸膛,李景珑身材修长,胸肌、腹肌轮廓清晰分明,两道剑眉如墨一般,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微微翘着。

    燃灯传下的心灯鸿俊回忆吊坠被击碎那一刻,再回想青雄所交代的,只要捏碎吊坠水晶,心灯自然会入体。当时只有自己与他在场,若合理的话,心灯不是进了他体内,就是进了自己体内。

    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可他昏迷了这么久,不大正常,按理说摔晕也该醒了才对会不会是心灯害的

    鸿俊也不知道那道光究竟有什么用,躬身将耳朵贴在李景珑胸膛肌肤上,听他的心跳,侧头时又见桑儿满脸惊讶。

    “让我们单独待会儿好吗”鸿俊说道。

    桑儿一脸怪异,点了点头,说“景珑将军是不是受伤了我去给他请大夫”

    “大夫是什么”鸿俊下意识道,“不不,不需要。”

    “那我去给他打点水。”桑儿言道便出了门。

    鸿俊马上抓着鲤鱼妖,焦急道“赵子龙快醒醒”

    “大夫就是医生,给人看病的。”鲤鱼妖早就醒了,“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鸿俊也是满头问题,把过程说了一次,一人一鱼,互相对视片刻,鲤鱼妖大叫道“哇啊啊啊你闯祸了你完了这下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鸿俊彻底疯了。

    鲤鱼妖“他姓陈吗”

    “他不姓陈”鸿俊连死的心都有了,“他姓李对了,让他改姓陈呢”鸿俊突然灵机一动。

    “你傻吗”鲤鱼妖道,“他也不是陈子昂后人”

    “完了完了怎么办啊”

    “杀了他。”鲤鱼妖说,“说不定光就出来了。”

    “怎么能杀他”鸿俊说,“明明是我闯的祸”

    鲤鱼妖又说“众生皆苦,我看他虽然一表人才,却隐约有些印堂发黑,眉头还皱着,一脸不得志的面相,活着也是受苦,就替他做个了断吧。”

    鸿俊“”

    鸿俊彻底没辙了,鲤鱼妖又说“心灯搞错人,现在麻烦了”

    鸿俊拿着那剑,鲤鱼妖又撺掇道“你又不是人,杀人怕什么。”

    “我娘是人”鸿俊说。

    “你连妖都杀了。”鲤鱼妖催促道,“快下手吧不然以后陈家怎么办心灯得归还陈家,天魔才”

    鲤鱼妖意识到说漏嘴,顿时打住。

    “天魔”鸿俊诧异问道,想起那天偷听重明与青雄谈话时,也提到了这句。

    鲤鱼妖忙说道“总之心灯一定要取回来否则大家都会完蛋不是吓你的飞刀呢找回来了吗”

    鸿俊“没有少了一把”

    “啊啊啊”鲤鱼妖抓狂了,“让你别追你不听你看吧这次完了飞刀也没了心灯还”

    鸿俊抓起枕巾,卷了个条,倏然准确无比地塞进了鲤鱼妖的嘴里,停止了这滔滔不绝的事后诸葛亮。

    外头敲门声响,桑儿提着个壶进来。

    “你在跟谁说话”桑儿一看床上李景珑还昏迷着,莫名其妙,问道。

    “我自己和自己说话。”鸿俊忙答道,“再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桑儿递给鸿俊毛巾,笑着打量鸿俊,说“哟,好吧。”

    桑儿又出去后,鸿俊随手给李景珑擦了把脸,翻身上榻,跨坐在他身上,深吸一口气,侧身,蓄积法力,一手抖开五色神光震荡,把手按在了李景珑的胸膛上。

    鲤鱼妖双手乱抓,抓住塞嘴的枕巾,抽了出来,叫道“鸿俊,不要迟疑了”

    鸿俊运起五色神光,打算将修为注入李景珑全身经脉,这样若心灯之力在他经脉中流淌,便将生出感应,自发防御。然而就在他注入法力的一瞬间,李景珑全身一震,突然醒了。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杂乱之声。

    “神武军搜查无关人等,一律退避”

    李景珑睁开双眼,蓦地低头,看见鸿俊按在自己胸上的一手,再沿着手臂看上去,与鸿俊眼神对视。

    鸿俊“”

    李景珑“”

    李景珑一脸茫然,继而注意到自己上身**,只穿一条长裤,瞬间回过神来,勃然喝道“你在做什么”

    鸿俊飞快道“你把我的心灯”

    李景珑一声大喊,锁住鸿俊按在胸膛上的手腕就扳,两人顿时从床上翻了下来,鸿俊大喊道“住手”

    房内顿时一片混乱,李景珑撞翻了桌上水壶,鲤鱼妖忙从桌上跳了下来,外头搜查的士兵听见了,马上道“尽头那间房快”

    鲤鱼妖喊道“鸿俊快走又有人来了”

    李景珑转头一见那鲤鱼妖,登时骇然,吼道“妖怪”

    鸿俊只恐怕又惹出麻烦,忙将行囊一抓,把鲤鱼妖一抱,撞破窗门,翻了出去。只余李景珑提着剑,一脸震惊,不住喘息,仍未知发生了何事。

    鸿俊翻出窗门刹那便一手勾住屋檐,翻身上了屋顶,一路小跑到连绵的屋檐尽头,沿着瓦顶一路下滑,逃了。

    李景珑还在房内,身上铠甲早已不翼而飞,睁大双眼喘气,恰恰好房外传来怒喝声“谁在里面神武军搜查再不开门”

    桑儿声音道“里头有两位客人正在缠绵请不要打扰了他们”

    李景珑一听“神武军”三字,便知今日麻烦不能善罢,只得先跑再说,否则势必颜面扫地。当即也跳出窗,翻了出去,奈何鸿俊逃跑时是朝外翻,李景珑跃窗时是往下翻,又是光脚,踩在瓦片上顿时一个打滑,惊天动地地沿着侧瓦檐一路摔了下去。

    李景珑一手提着剑,另一手无处着力,两脚乱蹬几下,见瓦片尽头是条喧闹街道,瞬间意识到不对,却业已太迟。

    先前鸿俊扛着他一路乱跑,躲进的地方乃是最有名的长安“平康里”即平康坊,坊间尽是开张做生意的青楼,这楼名唤“流莺春晓”,乃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楼,而流莺春晓外,赫然正是长安东市。

    此刻雨过天晴,东市开张,人声鼎沸,行人小贩听到响动,便纷纷抬头观望,只见龙武军校尉李景珑男儿热血雄躯半裸,手里提着一把剑,光天化日下从流莺春晓窗内仓皇跳了出来,再在瓦檐上几下猛滑,哗啦啦地摔进了东市里,摔得骡马嘶鸣,筐篓满地。

    “哟,那不是景珑将军么”

    “李校尉哈哈哈哈”

    李景珑摔得七荤八素,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周遭已围上不少人,神武军还在流莺春晓处冒出头来。李景珑马上闪身,拖着剑,狼狈不堪地躲进东市,余下神武军士兵四处搜查,市集行人笑成一片,酸腐文人还在津津乐道。

    “我有一诗。且予各位品评。”

    “且说且说”

    “龙武军李景珑别流莺春晓”

    “景珑校尉好儿郎,平康晓梦未觉长;飞檐碎瓦英雄胆,挥别青楼泪两行”

    “妙手拈来容愚兄狗尾续貂两句”

    “来来兄来兄来”

    “射虎飞将今犹在,生就一身好皮囊;区区神武浑不惧,却忘龙军锦衣裳”

    李景珑“”

    李景珑躲在东市后的一口水缸中,耳中传来嘲笑自己的打油诗,稍稍顶起木盖,从缝隙中见神武军从东市上穿梭而过,方筋疲力尽地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