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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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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弯月再次挂上了树梢,城北坟地旁的枝头上已经有老鸹站在上边怪叫。无数奇形怪状的精魅从地下钻了出来,朝着天空的月光伸出了肢体。

    理论上来说,道宫的道士有保一方州府安静的职责在身,州府内的丧葬法事当然也是由道宫来承办。城外的坟地也理应定时看管一番,阴气也要及时处理。毕竟如果长期使阴气积累起来,若是生出什么大号的精怪、闹出些事端来来可不好,道国“太平”那两个字可还悬在那里呢。

    ……但理论毕竟只是理论,始终还是没有列入到《太平律》中。埋骨之地阴气必然较重,就算每年都例行驱散,最终还是会像韭菜一样再长起来。

    反正阴气这种东西又不会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只要不主动找死出事的概率几乎为零。再加上有些道士说不定还要借阴气来修炼,那就更不去管了。

    综上所述,凉州城外的坟地是这个样子完全实属正常。

    张如晦和池夜来站在了婉儿姑娘的墓旁,墓碑上冷清清的刻着婉儿姑娘的姓名、生卒年月。恰巧一只看上去比青蛙大不了多少的精魅沿着树枝朝张如晦爬了过来。他随手将其拨到了一旁,又拦住了准备一巴掌直接拍死的池夜来:“没必要,这种精魅的寿命和蜉蝣相仿。它是夜间阴气所凝,等到白天日光一照就会立刻死去,实在没必要造这个杀孽。”

    “你都说了它朝生暮死,我这会儿就算拍死它也就是让它早死了两三个时辰,又算什么杀孽了?”

    “你一下把它的生命就削减掉了一半,怎么不算了?”

    池夜来一看说不过张如晦,连忙吐了吐舌头认怂:“就知道你这人滥好心。”

    张如晦摇了摇头,看来池夜来始终还是没把《南华经》给读进去。他对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压根是无话可说,两人之间必须有代沟。

    白天时候,张如晦以五雷法试图强行摄鬼,想将婉儿姑娘的魂魄摄来看看究竟是怎么样一回事。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五雷法急招之下,居然什么都没有唤来。

    纵使张如晦的法力是半年前遇到玄裳后借用她的【玄水真意】开始重新练出来的,可现在他的法力放在世间也大概是一二品的水平。况且他用的道术不是其他什么的,而是名震天下的五雷法。

    道法的基础是什么?是观想。在心中观想不同的神明,从而使出不同的法术。五雷法则还要更进一步,总纲中便已写明“我之神乃雷之神”,不仅是要观想各种雷神法相,更要以“我神”去替代“雷神”,就要有那种“彼可取而代之”的气魄。这样施出密咒的时候,威势便能更进一步。

    按理来说,张如晦用了五雷法,一只小小的恶鬼完全是手到擒来。那么无外乎只有两种原因:要么婉儿姑娘的魂魄早就灰飞烟灭,那天仅仅只是沈源自己产生了幻觉;要么就是那个魂魄被拘留在某处,而那种吸引力已经完全超出了张如晦五雷法的号令。

    于是张如晦立刻去沈源家中和婉儿姑娘的家里各走了一趟,详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没有什么精怪作祟,也不是家里误放了什么法器。那么最后还需要做的就是亲自来婉儿姑娘的坟墓查探一番了。

    可恨池夜来这种听到鬼出现就吓得鸡飞狗跳的人居然还要一起跟着前来,说是要锻炼自己的胆量,以后见着鬼也就不怕了。但她六识障只破了三障,连鬼物都不一定能完全看得见;叱剑术又是主要以人为假想敌,打头牛都不一定好用她来了不是只有添乱的份么?

    然而池夜来是各种软磨硬泡,说什么也要来,就算张如晦不带她她也一定会悄悄跟上来。张如晦是实在被她烦的没办法了,最后才答应了带上她,末了还要施展法术帮池夜来开一下眼,免得她连鬼物都看不见。

    刚看见大量精魅的池夜来果然先是被吓着了,她万万没想到在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坟墓中竟然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恐惧的劲头过后更多的却是兴奋,她抓着张如晦的袖子就问东问西的,显然对这些形态各异半透明的小玩意儿好奇得很。

    “你看这些精魅,它们有的是草木化生,有的单纯是阴气所聚,有的……”张如晦一指小道旁的一颗野草,“那上面有一滴夜露,已经受了些阴气,再过几个时辰大概就能聚出精魅来。”

    池夜来没听明白张如晦的意思:“啊?再过几个时辰?那岂不是就天亮了吗?”

    张如晦无声的点了点头:“对,大约等到天亮才能出生,然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死去,这算是寿命最短的一种。”

    “那它们为什么不躲起来呢?躲到阴面避开阳光?”

    “因为它们压根不懂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你看。”张如晦将拳头握紧了一下,运了运气血,然后向几只缩在墓碑上的精魅伸去。一感受到涌动的气血,那几只精魅立刻飞也似的跳下了墓碑,还在松软的泥土上打了好几个滚,那副笨拙的样子竟让池夜来不自如的笑出声来。

    “有位住在横渠的夫子说过,鬼神为二气之良能。这些精魅都属阴气,猛烈的阳气对它们来说完全是毒药,唯恐避之不及。可它们也就只有这种趋利避害的最简单的想法,通常等到太阳出来后才会仓惶逃窜,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也就只有极少数的一开始就在阴面的精魅才能逃过一劫,看到第二天的月亮。”

    “那为什么刚才那只还朝你爬过来?”

    “那只精魅就要比它们强一些,多半是那棵树本身受了阴气化成的。由于有栖身之所的缘故,所以能活得长一些。等到有人死了,它们还能多多少少的吸收到一些死后逸散的精气,这样又能再前进一步,也才慢慢的开启心智。

    “而人身其实也无时无刻不在泄漏精气,除非达到了人仙‘无漏’的地步,否则说什么也会有精气逸散出去。刚才那只精魅就是感受到了你我散出的少许精气,这才爬了过来,想要沾些甜头罢了。”

    “哦。”池夜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道,“你刚才说人死后精气会全部逸散出来,那……那假如在这附近突然有人暴死呢?”

    “那么他全部的精气都会散出,侥幸得了精气的精魅就会修为大进。假如正巧赶上某几个特殊的天分,不要说是死者精气,就算沾了人的鲜血也有可能顿化精怪。

    “所以我才要来看看婉儿姑娘的坟墓,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精怪借婉儿姑娘的外形作祟,亦或者是墓穴本身出了问题,让婉儿姑娘的魂魄化为厉鬼……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总得亲眼看到才能够确定。”

    “那你到底看出了什么没有?”

    “我只能看出这里阴气较其他地方更重一些,的确有违常理。”张如晦极为遗憾的摇了摇头,“毕竟堪舆之术不是我的本业,假如我看过《葬经》《三龙经》这类书的话,或许可以看出这处墓穴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这种地方要是能出什么好或者歹的墓穴,野猪也能了。”一个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

    听到声音,张如晦心头立刻就是一惊。在对方出声以前,他的六感之中压根就没有出现对方的一星半点踪迹,可以说那个说话的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很显然,对方的修为非同一般,而且来意未知。就算这个声音再怎么悦耳,张如晦此刻也不会产生任何旖旎的心情。他立刻转过身去,正面面对对方。

    而在他转过身后,所看见的东西才真是令他大吃一惊。

    站在自己身后的可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用斗笠遮住了头脸,身材魁梧,一对肩膀坚实的宛如生铁铸就。女的则体态丰盈,容貌极艳,就连容貌俏丽的池夜来跟她比起来大概也是尚未盛开完全的花苞和怒放的牡丹之间的差别。

    张如晦皱着眉头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刚才说话的应当是女子。而男子在他的感应之中完全是空荡荡的一片,就像压根没有这个人似的。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归结于对方的修为远远超出自己。

    抱着达者为先的心思,张如晦恭敬地行了个礼,向对方请教为何。

    女子的脸上完全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这还有什么好堪舆的?如果此地风水有异,你以为那几个真大道的道士会容忍这么一处地方闲置着?”

    张如晦原本以为女子是堪舆高手,是从风水一道上看出了什么端倪来,在听了答案后才有了恍然大悟之感:婉儿姑娘又没和沈源三书六聘过,按理只能埋在自家坟地里。她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可能去选什么风水宝地。可以说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用任何的学识,单从“情”“理”两方面考虑即可。

    “我老远就发觉异常了,这个棺材里绝对有货。”女子的凤目突然在张如晦身上恶狠狠地扫了一眼,显然是将张如晦当成了盗墓贼一类的人,“里面的东西我要了,不想死的话就闪远些。”

    “你要开棺取物?”张如晦一愣,随后立刻拦在了墓碑前方,“梁姑娘,都说死者为大,就算婉儿姑娘的尸体有可能发生什么异变,取走他人陪葬之物可是万万不对的。”

    “小孩子家懂什么……”女子原本还准备呵斥张如晦一番,突然间声音却猛的提高,“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梁姑娘啊,姑娘你难道不姓梁吗?”

    女子愕然地看向了张如晦:“我是姓梁,可你怎么知道的?你认得我?”

    张如晦摇头,同时还一脸无辜的指向了女子的腰间:“没有啊,你身上挂的香囊不是绣了姓么?我师父说过,女人一般都比较小气,绝对不会让自己身上带有其他女人的什么痕迹标识的……”他说这话当然没好下场,不仅女子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就连池夜来也在身后踢了他的后膝一脚。

    “第一,不准叫我梁姑娘,我已经嫁人了,要叫韩夫人。”

    张如晦这会儿其实正在反省经验主义要不得,之前的反应都是条件反射。听见这话后他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立刻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知道了,梁姑娘。”

    于是女子的脸色又黑了一重。

    “第二,马上滚远些,我现在心情很差。”看张如晦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梁姓女子伸出手臂朝他一指,猛的叫道,“良臣!”

    张如晦立刻将法剑反手拔出,横于身前,做出了戒备的姿态。谁知道女子没有发出任何的法术,反而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子就像听见了什么讯号一样,化作一道黑影就朝张如晦一拳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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