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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五仙五毒

    半日时间,詹巴南喀已从王庭归来。休整一日,众人离开了逻些城,仍向冈底斯山神庙行去。一路无题。

    一行人由乌思返还,又花数日,终于抵达冈底斯山顶。待来到神庙之前,只见数千教众早已站在外面等候。玄空一呆,却见这些身着黑袍的教众齐齐下拜,口中呼道:“恭迎大辛波!”场面声势浩大,十分壮观。

    玄空不懂吐蕃语,但也能听出大辛波几个字。他自觉受之有愧,忙道:“大护法,让他们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詹巴南喀微笑道:“这些教众是在向教主表敬意。您有所不知,我教数百年前风靡西蕃,而今衰弱已久,只得苟安一隅。前几日青唐斗法,却使得我神教声威大振,几乎可与红教分庭抗礼,又复当年荣光,这可全拜您所赐啊!这些教众都觉能扬眉吐气,全仗您的功劳,由心对您是又敬重又感激。”其言语调真诚,娓娓动听。詹巴南喀心想:“世上之人无不虚荣,只要给你小子哄的高兴,时间一久,必定将神教复兴作为终生之志,甘心为神教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玄空心中暗笑:“这老头又在有意无意地大吹法螺,就给他来一个还施彼身,看看你我二人谁先飘飘然。”便道:“**师言过其实了,若无您老人家运筹帷幄,凭我一介匹夫,如何成事?神教数十年群龙无首,全赖您老人家呕心沥血、经营擘划,如今神教重振荣威,依我看您老人家当居首功!”

    詹巴南喀未曾想他竟有这一套说辞,听到耳中晕晕乎乎,一时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教主谬赞了,属下不敢当。”

    玄空所言,虽过于谄媚,可却是事实。这样一来,詹巴南喀听到耳中,不禁就联想到自己过去的功绩,心中又是感慨万千。

    两人正互相恭维打趣,吞米桑布扎走上前来,说道:“属下见过教主!”玄空道:“二护法无需多礼!”吞米桑布扎道:“教主,属下有事禀告,前几日有两个中原人自称是您的朋友,找您有事想谈,如今正在殿中等候。”

    玄空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薄扬、苏念,问道:“那两位是什么人,可是两位女子?”吞米桑布扎道:“不是女子,是两中年男子。”

    玄空暗暗诧异,按理说自己的行踪就连薄扬、苏念也未必知晓,这两个又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自己在吐蕃。忙问道:“那两个人什么模样?”吞米桑布扎道:“这两个人,一个脸色发青、一个脸色灰白,相貌一个薄唇细眼,另一个是贼眉鼠眼。这个…这个…,还请教主恕罪,属下见此二人就觉不像好人,便把他们都拘在了殿中。”

    玄空回思以往,似乎没有过这样的熟人。这就怪了,这两个人怎么会找上自己?只得道:“随我去瞧瞧吧。”两位护法应了一声,跟在后面。

    入得偏殿,其他人等见玄空进来,皆行拜礼,而后远远退避。只见殿中两个中年男子带着手铐脚镣,背靠背席地而坐,满脸忧愁。这两人相貌打扮正如吞米所言,都不像个正派人物。玄空看着其中一位,蓦地想起一人来,这不就是柳仙常善吗?他怎么会来这里?

    那边常善也见到玄空走进,二人相识时,玄空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孩,七八年过去了,陡然相见,顿感面生的很,一时间也不敢相认。另一人则用肘捅咕常善,低声说道:“四哥,这个是不是啊?”常善神色茫然,只呆呆的看着,不做声。

    玄空走上前来,拱手笑道:“常先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常善闻言,终于也认了出来,神情略显激动,说道:“玄空小兄…,玄空**师,可让我找到你了。”这一起身,那身上的铁链摇晃的哗哗直响。玄空道:“请为两位先生解开。”吞米桑布扎忙吩咐两侧,解了两人束缚。

    常善舒展舒展四肢,介绍道:“这一位是我五仙五毒里的兄弟,灰仙魏舒。”玄空向那人打量一番,见其果然面如老鼠,又拱了拱手。那魏舒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常善道:“自狐岐山一别,八年有余,如今玄空兄弟已是江湖上巅峰人物,位列四大高手之一。当真令我甚感欣慰。”

    玄空心想:“常善此来也不知有何目的?反正肯定不是为了叙旧。闲若无事,他躲着我还来不及,怎会不远万里来到这偏僻地域。且先与他闲聊几句。”这便道:“常先生说笑了,在下一时不慎,在中原搞得臭名远扬,举目皆敌,无处容身,这才躲在这西蕃偏远之处。”

    那魏舒道:“中原那些庸才怎能识得兄弟这般人物?想二十四鬼为祸武林,天下四大高手中,大侠熊剑唯视若不见,火龙真人独善其身,玄澄大师身死人亡,就唯有玄空兄弟敢于主持公道,惩治恶鬼。那些庸才不知好歹,竟还去污蔑于你,这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句话可真说进玄空心坎中,他心想:“五仙五毒这伙人看似玩世不恭,却是非分明。”心中尤为感激,又抱了抱拳。

    常善也道:“正是如此,前些时日,黄仙黄睿也向我说起兄弟的事迹,对你是尤为佩服。”

    这两人一上来就是一阵恭维,比之先前詹巴南喀的夸赞还要肉麻,把玄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二位先生言过了!言过了!”

    常善正要再言,玄空先言道:“话说回来,二位先生是怎么找到的在下?”常善与魏舒相视一笑,说道:“我们五仙五毒,武功不行,找人的功夫却是天下之最。只要一丁点蛛丝马迹,便是神仙我二人也能找到。”

    玄空微微颔首,又道:“二位远道而来,着实不易,便陪小弟在此多住几日。”转身便向詹巴南喀吩咐,摆上宴席。

    这时就见常善二人大有为难之色。其实玄空明知他们有事相议,这才故意相激。常善道:“这个…这个,恐怕…,有些…。”

    玄空打断道:“常先生,你我相识已久,若是正事便直言吧。”

    常善道:“兄弟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长叹一声又道:“我五仙五毒自来不愿求人,可这事若不相求怕是难渡此劫。”玄空道:“先生请说!”常善接言道:“兄弟可曾记得我们五仙五毒的老大,狐仙阿俏?”

    狐仙艳绝天下,玄空依稀记得当年只瞧一眼,便险些把持不住,此时已记不得狐仙容貌,仍是对那种感觉记忆犹新。他点点头道:“阿俏姐当年曾指点在下,自然不敢相忘。”

    这时常善终于按捺不住,流露出焦急的神色,说道:“阿悄姐更是我等的恩人,如今她落了难,我等无力相救,只得厚着脸皮来四处求人了。”

    玄空暗暗吃惊,那狐仙本事不小,当年就有超一流的修为境界,罕见敌手。能让她为难,那仇敌必定非同小可。又记得当年自己夸下海口,言日后定要报答指点之恩。他自来恩怨分明,这事是不可推脱的,便道:“阿俏姐既有难,在下绝不会袖手旁观,常先生请详细说些。”

    常善听他言语康概仗义,心下一喜,道:“我先向兄弟道谢了!此事是这样,阿悄姐有一仇家,这人说来兄弟也是识得,便是那朝廷第一高手,京城殿前司指挥使,此人姓薛名振鹭。”

    “什么?”玄空一惊非小,没想到狐仙的仇敌竟是薛帅,更没想到这薛帅的名字竟然叫薛振鹭。他可清楚记得,苏念曾说仇人的名字也是这个薛振鹭。如此说来,这薛帅倒与自己渊源不小。冥冥之中,自己已经与薛帅站在了对立面。

    玄空道:“自然识得!但在下还有一疑问,这位薛帅明明是朝廷的大官,为何总是与江湖中人为难?”

    常善道:“此事我所知不多,只闻这薛帅与阿俏姐早有深仇大恨,阿悄姐隐居在狐岐山,既是躲避此人,也是在苦思报仇的法子。然这薛帅武功极强,当今世上能败他的高手寥寥无几,想杀此人何其之难?天不遂人愿,阿悄姐尚未想出对策,反而让这薛帅找到了踪迹,此时已经被围在了狐岐山半月有余,十分凶险。再拖一阵子,控油性命之虞。”

    玄空面色凝重,微微点头,又听常善续道:“本来薛帅一人已经很是棘手,可是眼下还有一伙人意欲为难阿悄姐。”玄空越听越惊,想起先前魏舒的话,忍不住插口道:“莫非是‘二十四鬼’?”常善道:“正是。这伙人觊觎阿悄姐所知的秘密,无一日不想将她擒获。”

    玄空愕然道:“这事也太过凑巧了吧。”魏舒答话:“‘二十四鬼’其实是阿悄姐自己引去的。她自知难逃薛帅围堵,便想出了乱中逃生的法子,故意放出消息引来了二十四鬼,想令两伙人争斗,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常善道:“我二人想,当今武林敢于二十四鬼、薛帅为敌的,便只有你玄空大教主,这才赶来求援。”

    玄空淡淡一笑,心中则想:“狐仙虽是女子,也算胆识过人,这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又问道:“眼下局势如何?”魏舒道:“唉,我二人出来半月有余,阿悄姐是危是安,也是不得而知啊。”玄空道:“既如此,事不宜迟,那我便随你们去吧。”

    正在此时,詹巴南喀传音道:“教主,您不觉此事有些蹊跷吗?这些人若是与您那些仇家串通一气,打算引你入险,该如何?中原有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玄空心知詹老的提醒也有道理,于是在心中反复推敲。他与常善、黄睿均有些交情,心感五仙五毒虽是旁门左道,却不像是卑鄙下流之人,应该不至于和二十四鬼等同流合污。细加思虑,仍觉得常善二人可信。

    詹巴南喀见他心意已决,也并未出言劝阻,而是道:“属下愿遂教主同往。”玄空道:“哦?大护法不怕红教趁机偷袭?”詹巴南喀道:“教主已和巴仁喀定下约定,想那喇嘛自持身份,绝不会轻易毁约。而且属下也有同去的理由,一来教主将来要在汉人疆土传法,亟需发展一处我神教的分舵,当由属下操办;二来属下自认武功不弱,留在教主身旁也能出一些微薄之力;三来属下担忧教主轻信于人,误入险境。”

    这番话常善、魏舒听得清清楚楚,两人不禁面露愠色,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以项上人头担保。这位老丈倘若信不过我二人,可以先将我等重新锁起来。”

    玄空忙道:“常先生莫要激动,二位不信传言,而信我玄空人品,我又怎信不过二位?”听了这伙,常善二人脸色才缓和下来。玄空又道:“既如此我们就出发吧。”

    “不行!”忽然又听侍从中有一女声叫道。

    玄空一见,又是公主拉珍,心中有些犯愁。他斜视詹巴南喀一眼,心想:“若不是你首肯,她又怎能找来?”詹巴南喀满不在意,心说:“你与她想谈甚欢,她执意要来神庙,我也难以拒绝。”两人在眼神中已经相互推诿。

    拉珍道:“大辛波乃神教领袖,不可离开神庙。”玄空略感无奈,道:“公主殿下怎么没回逻些城?这事极为重要,我是非去不可的。”

    拉珍轻轻一笑,略显得意,道:“我自是要在神庙侍奉大辛波。想去中原也不是不行,便带上我吧。”玄空道:“这可不是儿戏,中原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危,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怎能去那里犯险?”

    拉珍却不理他言中之意,问道:“金枝玉叶是什么意思?”玄空一边耐心解释,一边用眼神求助旁人。

    詹巴南喀只得劝道:“属下也以为公主确实不宜随行。”詹巴南喀辅佐乌思王已久,其威严可比玄空大的多,这一出口,拉珍也不敢轻易违逆。只见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尽显委屈,说道:“**师也认为我不应该去中原吗?”詹巴南喀又安慰道:“属下也是为公主安全考虑,待神教分舵建成,那时公主便可随意出入中原。”吞米桑布扎也出言劝导,几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拉珍。随后詹巴南喀挑出几位教中高手随行,一行人就此而去。

    几人下了大雪山,找来十余匹良驹换骑而行。路上丝毫不敢耽搁,只饮水不充饥,日月兼程。用了七八日时间,已经赶至宝庆府。

    这日傍晚,疾驰在官道上,玄空感觉有些疲惫。如这般数日不眠不食,即便内功绝顶之人,也是承受不住的。他心想自己如此,旁人只怕更甚,也该领众人稍作休息。忽见身侧常善身子一僵,直挺挺地从马背上仰了下去。

    玄空心急手快,一把将他扯住。只见常善本来发青的脸,这时几乎呈现青黑色,显然已是筋疲力尽,虚弱至极。魏舒与其修为相当,常善已挨不住,魏舒自也难当。众人一勒马,魏舒也觉眼前一黑,栽下马来。一旁詹巴南喀将之扶住。玄空与詹巴南喀见状,为两人运功接续真气。

    不久,见常善悠悠醒转,玄空道:“常先生,今晚暂且休息一会儿吧。否则人没救下来,你二人先伤了根本。”常善有气无力地道:“城南关庙,是我们五仙五毒的联络据点,便去那里吧。”玄空应了一声,将二人托在马上,一行人缓缓驶向城南。

    出城五里外,果有一间破败的关庙,众人下马步入其中。只见院内杂草丛生,庙里蛛网盘错,唯有关老爷的神像十分整洁,倒好像是常常有人擦拭。

    常善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五仙五毒正是在此处结义金兰,这些年来只要有兄弟经过这里,便会为关老爷整理法身。”玄空心有所感,暗想:“这些旁门左道似乎比一些名门正派更重义气。”又听魏舒道:“不错,当年就是在这里,我等发誓生不求同年、死愿同期,如今阿俏姐落难,若不能救她,便与那姓薛的拼了这条命算了。”常善道:“兄弟,有玄空兄弟仗义援手,未必就打不过那姓薛的。”魏舒向着玄空一拜,道:“玄空教主,若能救下狐仙苏俏,我魏舒后半生就为你马首是瞻。”常善也道:“我也是如此!”

    玄空连忙道:“二位莫要客气,我玄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狐仙、黄仙与我有提点之恩,理当相报。况且那姓薛的屡次与我为难,他又是我一挚爱亲朋的仇人,二十四鬼更是我生死大敌。我遇此事,又岂能坐视不管,遂了他们的愿。”常善、魏舒闻言微微宽心。

    说话间几位?教高手已经取来了干粮,几人坐在地上一边聊天,一边分食充饥。

    詹巴南喀也对二人有所改观,同坐在草席之上,以中原的礼节拱了拱手,说道:“此前老夫言有得罪,二位先生还请见谅!”常善二人,不敢怠慢,还礼道:“前辈是当世高人,能同行相助,我二人感激之至。”

    玄空起了亲近之意,便想多聊几句,又问道:“我倒有一个疑问,狐仙比你二人年轻,怎么你们两个反而管她叫姐姐?”

    常善道:“我们五仙五毒能结为异姓金兰,与阿俏姐有莫大的关系。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后来家道中落,由京城逃了出来。身旁更有四个家仆,这四人就是现在的黄仙黄睿、白仙毛俊、檐仙毕沅、蛛仙殷瑶。”

    玄空闻言,心想这也太巧合了,寻思:“怎么这狐仙也是官宦人家的闺女?也姓苏,也是从京城逃出来,仇人还是薛大帅,就是那薛振鹭。”当即插口道:“阿俏姐逃难是十多年前的事对吧。”常善眼神一亮,道:“不错!玄空兄弟难道有所耳闻?”

    玄空默然摇头,又想苏念曾说自己有个失散的姐姐,心中有了一些猜测,由此更暗下定决心,定要将那狐仙苏俏救出来。

    常善接言道:“剩下五人,有在下,有这位灰仙魏舒,有蜈仙吴昂、蝎仙谢恒、蜍仙金奎。”魏舒插话道:“什么仙,都只是些江湖上的苦命人,弄这个别号自欺欺人罢了。我是臭老鼠,你是臭蛇。”

    常善斜了他一眼,继续道:“我们五人早就是师兄弟,当年学艺不精,被仇家一路追杀。”说道这里,魏舒又打断道:“唉,也不算学艺不精,主要我师父的本事也是稀松平常,否则他老人家也不至于如此惨死。”常善叱道:“不可说师父的不是!”又讲道:“后来在永州正遇见了同样逃难的阿悄姐,她见同病相怜,便解救了我们。”

    魏舒也道:“不错!不错!我记得那时阿俏神色伤感,看着我们一幅惨像,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魏舒接着道:“我们感念她的恩德,从此就追随左右,她更不嫌弃我们身份低微,传我们本领,教我们武功,更与我们结拜成兄妹。我这一身土行功夫就是蒙她所授。”

    玄空道:“原是如此,可她娇滴滴一女子,又怎能传你们那么多本领?更何况兄台所擅土行挖洞功夫,非女子轻易能练。”魏舒道:“旁人不知,阿俏姐家世不一般,世代都是朝廷的史官,其家中各样典籍堆积如山,这些典籍在其父亲眼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特意嘱咐她不可丢失,因此落难之际尚带走许多。”

    玄空闻听史官二字,心中一动:“我那阿念妹子也是史官之女,看来苏念、苏俏或许真是一对姐妹。”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他一抬头见屋外月明星稀,有些困倦。又想明日一场大战在即总该养精蓄锐,便道:“我看天色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养足精神,待明日与那些人恶斗一场。”众人也都疲惫不堪,随即一同睡下。

    夜入五更,破庙中一阵鼾声如雷。忽然间,远处传来几声咕呱、咕呱的声音,好似蟾蜍的叫声,又好似人的声音,十分怪异。这些年来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已让玄空历练的无比警觉,即使在深夜,只消稍有异动他也能知晓。

    闻听这两声怪叫,玄空已然睁开了眼,刚要起身,身旁詹巴南喀低声说道:“让属下去瞧瞧是什么人作祟。”又听常善迷迷糊糊地道:“莫惊,这声音好像是我那九弟。”

    几人坐起身来,点上了油灯。一会儿,只听外面有人不知和谁说道:“咕呱,三哥庙里怎么有人?”其语气十分慌张。另一人道:“管…管不了那么多了。”

    随即就见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一个人走进庙来。前面一人身形肥胖,一身癞疤,相貌极其丑陋。

    玄空看瞧样貌,便想:“相传有一古怪的功法,其名金蟾功,修炼之人浑身长满癞疤,但敌人只要与其身体接触便会毒发身亡。这人多半就曾练过这门武功。”

    后面那人小鼻子、小眼睛,也是贼眉鼠眼,行动起来更是畏畏缩缩的。他二人抬着那位已是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性命。

    两边一相见,那胖子道:“四哥!五哥!原来是你们,总算回来了。”常善看见抬着那人,一怔,道:“六弟他怎么啦?”最后那人道:“别…别废话了,快…快给他…运气!”原来这人天生口吃,说起话来总是磕磕巴巴。

    众人让出位置,把重伤之人扶坐起来,只见这人面目惨白,已经奄奄一息。玄空仔细一瞧,这人受了极重的内、外伤,后肩甲骨被人以重手打碎,估计内脏也受到了巨创。心中叹道:“唉,伤成如此,即便勉强暂保一命,也不见得能救活。”想归想,他仍走到那人身后,掌心抵住灵台穴,将真气输入其体内。

    常善二人见玄空肯施手救治,心中尤为感动,在侧连连施礼,但又不敢发出声来,生怕有所打扰。那磕巴之人见有高人相助,尤为惊喜,便从行囊中掏出许多药材和一件砂锅,竟就地开始熬汤。

    玄空武学修为已经触及绝顶中境,内力雄浑至极,将死之人也能在他手上保住一刻,甚至写下遗言。真气所至,那伤者立时好转,一盏茶的功夫,吐出一口脓血来。

    玄空撤功,说道:“此人的命暂且吊住了,但若明日午时无良药救治,仍有性命之忧。”常善连声道谢,那口吃之人道:“良药…我们是有的,就怕…怕吊不住他的老命,如此甚好!大…大恩…不言谢!敢问…,”那胖子打断道:“唉!三哥,我替你说了吧,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常善答道:“这一位就是西蕃第一教派黑教教主玄空!”常善平日最喜欢听奉承之言,特此在灵蛇谷中养了好几位溜须拍马之辈,整日吹捧自己。他与人交好,也愿吹捧对方,竟把这当成了善意。岂不知这一番话听的玄空脸色微红,连抱拳道:“不敢!不敢!在下玄空。”

    胖子与口吃同时眼神一亮,心想:“果然是他,难怪阿悄姐也对此人赞不绝口,当真出类拔萃、超尘绝伦。”就连那伤者也勉强睁开眼,扫了一眼。

    胖子与口吃皆抱拳见礼,各报名讳,一个道:“在下金奎,人称蜍仙!”另一个道:“在…下,那个毛俊,白…白仙。见过…大侠!”

    玄空道:“久仰!久仰!”他早猜测那胖子就是蜍仙,而那畏畏缩缩的口吃应该是白仙。这时,就见毛俊盛出一碗汤药,一边吹凉,一边给那伤者喂食

    常善指着伤者道:“这位是我六弟蝎仙谢恒,也不知如何搞成这幅模样?”玄空点点头。金奎抱怨道:“还不是这傻子自以为毒术了得,竟敢想对那姓薛的下毒,被人打成如此惨样。话说那姓薛的下手也真够黑的了,几乎当场要性命。”

    常善摇了摇头,道:“六弟的毒术还不如我,怎敢去给那些人下毒?太自不量力了。”谢恒听见了动静,躺在草席上费力的扭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服。毛俊道:“你…你别乱动了,老实…待着。”

    经此一事,众人只感睡意全无,便聊了起来。玄空问道:“狐岐山局势如何?”毛俊说话不便,全由金奎答话,他道:“那些妖人想捉住老大也没那么容易,她在那山上布置多年,山上有许多阵法,山顶更有一处地堡,十分坚固,只能由内向外开启。这些人围山之时,她就躲入其中了,暂时还算安全。只是眼下朝廷的高手与二十四鬼已经在山顶对峙起来,想要将两方击退,也事甚难。”

    玄空道:“这位魏先生精通土行功夫,何不打一暗道直通地堡,神不知鬼不觉将狐仙解救而出。”

    金奎道:“这法子我们也想过,只是狐岐山土石坚硬,刨土很是费力,动静也不小,那些妖人又在山上四处巡查。前几日我们正用此法,不料竟被发现,十妹一时不慎,还被朝廷的高手抓个正着,也被打伤了。”

    常善惊道:“什么?十妹也打伤了?伤势如何?”金奎心感愧疚,叹出一口气,道:“十妹伤势倒不重,此事却把六哥气的够呛,也正是因此,六哥才非要去毒害他们。”常善与魏舒恨的咬牙启齿,道:“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聊谈之际,忽听庙外又有脚步声,詹巴南喀做嘘声的手势,轻步走到庙门前查探四周。

    常善低声道:“此处鲜有人知,多半还是我那三位兄弟来了。”说完走出庙外。稍时,常善领进三个人来。

    玄空一瞧,那黄仙黄睿便在其中,说道:“黄先生好久不见!”黄睿一眼看见玄空,心中一喜,抱拳道:“兄弟仗义弛援、高风亮节,黄某佩服!”玄空道:“黄先生言重了!”

    几人相互引荐,才知剩下两人分别是蜈仙吴昂、檐仙毕沅,除了受困的狐仙、受伤的蛛仙,五仙五毒已经到齐了。这十人皆是江湖奇士,向来行踪隐秘,能遇见其中一人也属是少见,今日连见十中之八,也算一件罕闻。

    黄睿走到谢恒身旁,见其面色渐红润,喜道:“六弟这是有救了!”常善道:“那时自然,有玄空兄弟施手,哪有不治之理?”黄睿向玄空微微顿首,感激之情尽含在眼神之中。

    金奎问道:“二哥,先前你说要混进那些人里,怎么样了?”黄睿摇摇头,道:“诶!那两拨人都很精明,彼此又有暗号,此策难以为施。”

    玄空问道:“二十四鬼中,都有哪些?”黄睿道:“是魅鬼和魉鬼,他们带了大约三四十个小鬼。”

    玄空闻听两鬼名号,心头一震。魅鬼、魉鬼当年率群妖围攻少林寺,更间接害死了三位灵子辈禅师,与他有杀师之仇,他每时每刻都想诛杀这二鬼。不禁暗叹道:“苍天有眼,终于让我撞见二鬼。”他自信对上这魅鬼、魉鬼绰绰有余,剩下的小鬼根本不足为虑。又问道:“薛振鹭带了多少人马?”

    黄睿道:“姓薛也带了数十位朝廷的鹰犬,总的来说,这两伙人实力相当。”玄空道:“那这两伙人就没有什么冲突?”金奎道:“前几日是有的,两者相互试探,那姓薛的还是要更胜一筹。”玄空一想“这是不错,魅鬼只是刚刚踏入绝顶境的高手,薛振鹭已经在绝顶初期稳固多年了,按理说魅鬼斗不过薛振鹭。”

    听金奎续道:“然而这几日二哥打探到消息,说这两伙人暂且和解了,据言打算抓住老大后,先让姓薛的审问,再交给二十四鬼。”黄睿忧心忡忡,也道:“正是如此才难办。”

    玄空面色凝重,心道:“无论薛振鹭还是魅鬼,单打独斗,我都有把握克之,同时对付二者却是不易。”

    魏舒道:“玄空兄弟,我劝你明日最好不要显露身份,除了二十四鬼与这姓薛的,正道邪派也都惦记你身上的宝物。”常善也道:“不错,倘若这些人得知你在狐岐山现身,难免节外生枝,说不得三道九流都要到场。那时就更难办了。”玄空也知其中利害,深深点头。

    詹巴南喀旁观良久,这时开口道:“教主,依属下看您不如就用现在的身份。”玄空未明其意,问道:“现在的身份?”詹巴南喀道:“正是我神教教主。”玄空略微凝思:“不错!西蕃与中原之间消息闭塞,除了常善他们,鲜有人知道我已是?教的教主,只消掩去面目,再有詹老几人陪衬,谅他薛振鹭、魅鬼也不见得认出我来。只是轻易还不能动手,否则容易露出马脚。”

    玄空侧目斜睨,见詹巴南喀始终是一幅胸有成竹的神色,心道:“这老头一向老谋深算,说不定已经了策略。瞧这模子,应该是等我问他呢。”便道:“大护法足智多谋,可有什么看法?”其余众人也均看向詹。

    詹巴南喀淡淡一笑,道:“眼下山上有两伙人,我们想从正面救走狐仙难度不小,属下寻思须得从两伙人之间做文章。”玄空道:“嗯,请大护法详加叙述下。”詹巴南喀道:“这两伙人实力相当,迫于无奈才彼此妥协,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我们需得扮成第三伙人,打破这种平衡,亲一面疏一面。”众人点头,均觉所言有理。

    詹巴南喀又道:“属下当年曾与那薛振鹭有过一面之缘,想他大概记不得了,但稍稍提起也该有些印象。我们大可假意与朝廷一方亲近,进而挑唆姓薛的向另一方出手。”他看向魏舒,吩咐道:“待混战之时,你等就趁机挖暗道,救出狐仙,这便大功告成。”众人纷纷点头,皆认为此事可行。

    玄空道:“唯有一点可虑,我一说话恐怕就得被认出来。”詹巴南喀道:“无妨,全由属下应付,教主只需装聋作哑,偶然运功配合一下,足以哄骗住他们。”玄空知他有十足把握,心下一宽。

    待几人安排周详,天色渐亮。谢恒重伤在身,只能留在此地养伤。而那白仙毛俊一身本事都是医术,武功平常的很,也只得留下来照看谢恒。其余人尽数随玄空赶赴狐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