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一向自诩五子棋高手，无往不利，不想今天，踢到了铁板。

    几局之后，被萧教授连番围追堵截，全无还手之力的周羽，开始烦躁地抓自己头发了。

    “你就在这个位置落一个黑子，就形成了五连，又是禁手，这一局，你赢了。”萧教授笑呵呵地放了水，显然看出周羽求胜心切，却回天无术的绝望。

    虽然想赢棋，不过这么个赢法，有点胜之不武，周羽讪笑了几声。

    “学什么项目的？”萧教授问道。

    “我吗？”周羽顿了顿，回答：“之前打羽毛球的。”

    萧教授点了点头：“你的求胜心很强，有一两盘，差点让你反败为胜，如果当时能把心态放平和，不要急于求成，可能你就赢了。学棋呢，虽然有点枯燥，不过却能帮你磨练耐性，学习如何在最关键的时刻，放松心态，这无论对你今后的比赛还是为人处事，都有很大帮助。”

    周羽抬眼看看萧教授，这位还会算命，才下几盘棋，就能看出她的问题，果然是大神啊！

    等到周羽从围棋馆出来，已经同萧教授约好，下周三再过来，要跟他学……五子棋。

    围棋馆小楼门外，周羽站在那儿给林扣扣打电话，既然说好要帮他发传单，当然得信守诺言。

    电话半天没人接，周羽正盘算着，去哪儿找林扣扣，余光无意中扫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大理石竖形棋盘雕塑。

    一个小伙子正站在雕塑前，聚精会神地……用手抠棋盘上的棋子。

    思忖片刻，周羽抬起脚，朝雕塑那边走了过去。

    周羽走到那位面前，冲他招了招手：“鹏鹏，我是周羽，还记得我吗？”

    对于突然蹦出来的一个人，鹏鹏根本视而不见，头都没抬一下，只管跟大理石棋子较着劲。

    “你要真把这棋子抠下来，回头你哥要赔钱的。”周羽跟鹏鹏打趣道。

    鹏鹏还是不搭理，周羽索性在旁边认真打量他，倒发现鹏鹏的侧脸，跟萧子锋越看越像。

    “今天带口琴了吗？”周羽又找了个话题。

    鹏鹏居然有了反应，低头朝自己胸前看了看。

    周羽伸过头，注意到鹏鹏脖子上的深色琴套。

    “你会吹什么曲子？”周羽本来是随口问的，却蓦地想起了辉辉，“我弟弟也喜欢口琴，他七岁就能吹一整段的《红河谷》，是我爸教他的，我爸还把自己的口琴送给了辉辉，他们离开之后，我再想找口琴，怎么都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周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反正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学着鹏鹏，周羽无聊地用手抠起了棋子，又问道：“你几岁了呀，感觉比你哥小不少，不过比我大吧？”

    鹏鹏：“……”

    “我弟弟比我小8分钟，我们是双胞胎，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他喜欢口琴，”周羽忍不住想聊一聊辉辉，“他如果现在还好好的，肯定已经是世界冠军了，你别不信，我家辉辉可厉害了!”

    鹏鹏突然停了，换了个棋子，又抠了起来。

    周羽瞧着他，笑道：“是不是老说我弟弟，你不耐烦了，其实你哥哥也好棒的，他都拿过世界冠军了，现在是我老师，你没看到，他那天还帮我制服坏人，我都不知道，萧师兄还会打架！”

    鹏鹏：“……”

    “萧师兄以前是我的偶像，现在……当然还是，我的意思，有这么好的哥哥，你多幸福啊！”话说到这里，周羽一下想了起来，“哎呀，我真是够笨的，还没跟萧师兄道过谢，他悄悄替我师父交了十万块的治疗费，不跟你聊了，我去见你哥哥，那么多钱呢，回头要赶紧还给他。”

    “我让你还钱了吗？”萧子锋的声音，从周羽身后传了过来。

    周羽打了个激灵，转回了头。

    萧子锋哪里都好，除了似乎喜欢听墙角。就像现在，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周羽一点没有察觉，真是……防不胜防啊！

    鹏鹏头都没回一下，倒是萧子锋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师兄怎么过来了？”周羽忙问道，脑子里飞快地复盘，刚才她有没有说什么对萧子锋大不敬的话。

    萧子锋看向周羽，跟她解释道：“这小家伙喜欢乱跑，保姆也拦不住，没办法，就给他戴了定位设备，我们可以随时找到他。”

    “有定位器啊，放在哪儿？”周羽好奇地打听，眼睛在鹏鹏身上瞅着。

    “不能告诉你，”萧子锋摇头，“我这弟弟有点小聪明，他其实在听我们说话，之前这小子拆了好几次定位器，体院保卫处把他列入禁出名单之前，鹏鹏曾经自己跑到外面，最后我父亲报了警，才把人找回来。”

    虽然萧子锋是笑着在说，可周羽却能体会出，这背后一定藏着不少辛酸。

    “你和他能聊些什么？”萧子锋反过来问周羽。

    “秘密！”周羽故意卖个关子，这时看向萧子锋，“师兄，关于那十万块钱，我知道您是好意，不过我们现在不缺钱了，所以真不能收，我问过医院那边，他们说，只有出院的时候才能退款，过段时间，我想办法尽快……”

    萧子锋收住笑容：“你师父把我当兄弟，他现在病倒了，我出一把力，也是应该的，不用想那么多。”

    “我是说，就当我替师父借了您的钱，一定得还的，”周羽诚恳地道：“这次师父手术，我妈拿了一部分钱，我师父一直过意不去，才会急着要找商港要钱，他挺怕欠别人的情，所以您代垫十万的事，我都没敢跟他说，怕把他吓着。”

    感觉这小丫头挺执拗，萧子锋也没再跟周羽争，只道：“不用让你师父知道，以后等炳哥的病治好，再考虑还我，我也不着急，这下可以了吗？”

    周羽赶紧点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钱能还，就要尽快还。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扣扣终于知道回电话了。

    问清林扣扣在羽毛球馆那边等她，周羽同萧子锋道过别，便转身走了。

    “喜欢跟周羽聊天？”萧子锋看着周羽背影消失，转头问鹏鹏。

    鹏鹏：“……”

    知道等不到鹏鹏回答，萧子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爸爸。”鹏鹏突然开了口。

    萧子锋转头，望向了正从围棋馆出来的一位老先生。

    “回家了!”萧教授对着鹏鹏说了句。

    鹏鹏乖巧地走了过去，主动拉住萧教授的手。

    “爸。”萧子锋迟疑了一下，叫道。

    萧教授像是没看到萧子锋，带着鹏鹏，父子俩慢慢地走到了草坪外的马路上。

    萧子锋没有跟过去，只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周羽围着羽毛球馆转了半天，才在东馆那边，找到正踮脚扒在一处窗下的林扣扣。

    “你不去发传单，跑这儿做什么？”周羽走上前问道。

    林扣扣怀里抱着一沓传单，正往窗户里瞅，头也不转地回道：“校队在训练呢，这架势，不要太专业了！”

    “没见过世面！”周羽一脸好笑，走到林扣扣旁边，跟着他一块往里面看。

    体院的羽毛球馆有东西两栋，西栋临着马路，专门开放给学生使用，而东面的球馆，平常校队在这儿训练，偶尔用做比赛场馆。

    “那个白莉，瞧见没有，”林扣扣一把抓住周羽胳膊，“新闻系的，我跟你说过，人家拿过亚洲杯冠军，这几天也进了校队，听说老萧这段时间挖了不少人，就为了拼明年的大学生运动会，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找不着人！”

    “能一样吗？”周羽被林扣扣逗乐，也没提萧子锋曾游说她加入校队的事，随口问了句：“萧老师还是校队主教练啊？”

    “早就是了，听说老萧进体院之前，校队就在到处招聘主教练，后来他一现身，舍我其谁呀！”林扣扣回道。

    周羽哦了一声，目光又望向里面正在训练的人。

    离窗边不远的一块场地上，两名队员正在做配合训练，一个在中场附近发平抽球，另一个站在前发球线位置，练习封网。

    从商港队退役之后，那种一大帮人在一块训练的热闹场景，只留在了周羽的记忆里，现在再看到这一幕，周羽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像是羡慕，又像是遗憾，也有些失落。

    “你们以前也这么练？”林扣扣哪壶不开，非要提哪壶。

    “正常一天训练八小时，临到比赛还要加时，”周羽顺口回道：“我师父会根据各项训练数据，判断我的状态，然后调整训练计划。”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林扣扣咂巴着嘴道：“跟你说，我当初差点进了专业队，可我妈怕我吃苦，把我这路给断了。”

    周羽扑哧笑了出来：“这么巧，我妈也是哎！”

    说到这里，周羽催道：“走吧，咱们去发传单，不过，你那几个室友跑哪儿去了？”

    林扣扣还没回答，旁边有人喝了一声：“林扣扣，招不到人，主意打到我们校队头上了?”

    林扣扣一下缩起脑袋，等看清楚近前站着的人，嘿嘿笑道：“申队，不带这么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