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今天勤快得出奇，一早便下了楼，跑到体校二宿舍外头的富阳茶社买过早餐，又赶紧跑了回来。

    门一开，周羽便听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响声。

    “妈，”周羽在门口叫了一声,“不用做了，早餐我都买好了。”

    乔芳从厨房出来，埋怨道：“以后大清早出门，跟我说一声。”

    周羽吐了吐舌头：“师父说，北门新开那家店卖的素包味道不错，不过要排好长的队，我今天起得早，就过去看了看。”

    接过周羽手里的袋子，乔芳问：“给你师父送去了？”

    “回来路上碰到他邻居，请人家帮忙带了过去。”周羽说着，便去洗手。

    再出来时，早餐已经被摆在了桌上。

    打开一盒皮蛋瘦肉粥，周羽放到乔芳面前，特意观察了一下她脸色，感觉乔芳心情平稳，适宜聊天。

    “这几天太乖了点，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乔芳将那粥又移回到周羽那儿。

    周羽眼睛眨了半天，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加入校队的那天，周羽一回家，就把这事跟师父说了。

    郭炳辉自然高兴得不行，可周羽却踌躇到了现在。

    乔芳知道周羽打算参加校运动会的事，也知道她开始恢复训练，虽然没说赞成，也没表示反对。可加入专业校队，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周羽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违背了跟乔芳的承诺。

    郭炳辉的意思，让周羽主动跟乔芳沟通，母女俩没什么好掖着瞒着的。

    有些事情，道理是没错，但要是付诸行动，却教人思前想后。

    拖了几天之后，周羽终于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说了。

    “昨天下午，萧子锋还有你师父一块来了体校。”没等周羽张嘴，乔芳却先开了口。

    周羽心里一惊，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乔芳。

    “他们来当说客，说你想要进校队。”乔芳道。

    乔芳神色太过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周羽心“怦怦”直跳，她不是“想”，而是已经做了。

    “你师父也有本事，把萧子锋都请了过来。”乔芳似乎觉得好笑，微微摇了摇头。

    “妈，如果……”周羽顿时怂了，“那就算了吧！”

    “算了？”乔芳反问，随后道：“你辅导员亲自找到我，你说算了，怎么跟人家交代，还有你师父那头，我看他高兴坏了。”

    周羽几乎将头埋在粥上。她知道郭炳辉会帮她，可萧子锋会为了她的事，亲自去见乔芳，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于是周羽开始泄气，感觉被她辜负的人，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又想打球？”乔芳打开另一碗粥，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听说比赛能加分，”周羽脱口而出，好一会后，在乔芳的注视下，低头又道：“除掉打球，我不会别的。”

    周羽说的是心里话，她对自己所有的信心，来自于赛场上每一次的跳跃与扣杀、每一次胜利甚至每一次挫败。而放下了球拍，她的自信便不翼而飞。

    “回头记着去谢谢你老师，他这位辅导员挺负责任，没想到大学老师也会管得这么细，”乔芳说，随后顿了顿，又道：“我没那么**，真喜欢打球，我不会阻拦你，不过，要分清主次，不能因此荒废学业。”

    周羽怔了足有一分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就这么轻松的，妈妈就答应她了？

    早知道如此，也不用纠结到现在啊！

    此刻周羽心情好到飞起，只是当着乔芳的面，不得不先憋着。

    “听说，你最近在跟萧教授学围棋？”乔芳又问。

    “呃……”周羽不用猜都知道，这事肯定是萧子锋说的。

    “你还挺有运气，萧教授是国内著名的运动科学和教育学专家，还是围棋九段，教你这小孩，真是大材小用，”乔芳说到这里，略带揶揄地道：“连你师父都羡慕死了，有机会要好好把握，围棋可以静心，有助于培养你的耐力和专注力，既然除了打球，就不会别的，把围棋学出点名堂。”

    周羽一个劲地直点头，笑容到底还是收不住了。

    隔天中午，周羽和席溪坐在体院小吃街那家钵钵鸡店大快朵颐。林扣扣托着还没完全消肿的腮帮，一会瞅瞅面前那口翻滚着红油的热腾腾的大锅，一会摆出嫌弃表情，看看对面两个已经吃得大汗淋漓的女孩。

    “老板，再加30串鸡肠！”席溪回身，抬了抬手道。

    “头回见这么能吃的女的。”林扣扣嘟囔一句，拿起自己面前的冰水，“咕嘟”喝了一口。

    “小屁孩，敢这么说姐姐！”席溪顺手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朝着林扣扣脑门上一甩。

    林扣扣赶紧往后面躲，见没打到，便开始咧嘴乐，结果乐极生悲，扯到伤口，捂着腮帮，在那儿直叫疼。

    “林扣扣，这么多天都没消肿，你体质好特别哦！”周羽头也不抬地道。

    “本来差不多好了，然后申宏请我和兄弟几个吃饭，只喝了点啤酒，就这样了。”林扣扣抽了口凉气，悻悻地道。

    “一点自律性都没有，怎么当运动员？”席溪趁机吐槽。

    “这是我们男人的相处方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都可以，何况几扎啤酒。”林扣扣昂着头道。

    “几扎……这是只喝了一点吗？”席溪一脸好笑，转头对周羽道：“以后让你出来吃饭，不许带小尾巴。”

    “他自己非要跟过来。”周羽抬眼看了看林扣扣。

    “我不是怕你跑了嘛，下午没课，咱们去练球！”林扣扣说着话，还冲周羽挤眉弄眼。

    “看到了吧，他最近已经疯了，一见面就说训练，我都快被烦死！”周羽故意长叹一声。

    “林扣扣，我问你，”席溪打量起林扣扣，直截了当问了出来：“你是真想练球，还是找个借口，追我们小羽？”

    周羽听着不对，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跟林扣扣有点事呢？

    “开什么玩笑？”林扣扣否认得干脆：“她不是我的菜。”

    周羽不屑地回敬林扣扣：“多谢，咱俩彼此彼此！”

    “那我就放心了。”席溪又瞧瞧林扣扣，转头对周羽道：“就你这性格，要找个比你小的，以后得累死。这小子今天算把话说明白了。他要是口不对心，敢打什么坏主意，跟我说一声，能动手的，咱们绝不动口！”

    “知道了，现在动手也成！”周羽放下筷子大笑。

    林扣扣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虽然想回嘴，不过想到头一次跟席溪见面，就因为在医院提出要拜郭炳辉为师，被席溪骂没脑子，说话不知道场合，就有点发怵。

    周羽这位据说学武术的姐妹，实在不好惹！

    席溪没再搭理林扣扣，转头问周羽：“被这小子打岔，话都没说完，刚才那个问题继续，萧子锋答应让你参加年底的大学生锦标赛了？”

    “萧师兄说要看队内选拔结果，混双会派三组出战。目前队里加上我和林扣扣，大概是7组，”周羽说到这儿，冲着林扣扣道，“就你现在这样，没法做高强度训练，实力上不去，怎么跟人家竞争。赶紧把牙治好，快被你急死了!”

    “我就知道，你在外人跟前，装得多关心我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嫌弃我了!”林扣扣撅着嘴道。

    “我能不嫌弃吗？”周羽倒是坦率承认，“咱俩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提不上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可现在又踹不掉你，所以，大哥，打起精神好不好？”

    席溪哈哈大笑，这时揽住周羽肩膀：“感觉一打球，你身上那股劲又回来了，难怪乔阿姨最后让了步。”

    “我妈吧，其实挺好说话的！”周羽想到昨天早上那一幕，不由笑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下午还得去鸿兴集团，”席溪这时也吃饱喝足，伸了伸懒腰，忽然眼睛一闪，笑着问周羽：“猜我今天在鸿兴的周年庆上，见到谁了？”

    “谁呀？”林扣扣直接抢了周羽的词。

    “你妈有没有说过，你话太多？”席溪瞪了林扣扣一眼。

    林扣扣比了个在嘴上系拉链的动作，周羽看了看他，掉头问席溪：“又是哪位大明星？”

    “是咱们好久都没见的惠英宁，”席溪说着，便乐起来：“她是鸿兴集团周年庆的形象代言人，结果我差点没认出来。”

    “为什么呀？”周羽好奇。

    “听说是开了眼角，然后今天还浓妆艳抹，我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十八线，最后听司仪报了名字，才认出来。”席溪好笑道。

    周羽觉得不解：“在脸上划一刀多疼啊，再说惠英宁长得又不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席溪耸了耸肩，“坊间传言，说是听了什么大师忽悠，为了转运。”

    “她是我女神哎！”林扣扣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说了句。

    “是吗？”席溪脸一板，道：“林扣扣，既然惠英宁是你女神，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啥？”林扣扣一头雾水。

    “惠英宁不是东西，当初就是她勾结范林，强迫周羽退役，这女的心眼坏得很，你要真喜欢这种的，我就得劝周羽，跟惠粉敬而远之，”席溪说到这儿，又冷着脸问：“我问你，之前有没有干过帮惠英宁骂周羽的事？”

    “我哪是惠粉啊，”林扣扣赶紧辩解，“就是觉得，打羽毛球的女运动员里，她长得最好看。”

    这下席溪直接不说了，和周羽一块，将锋利的眼刀戳向林扣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