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要黑时，林扣扣陪着郭炳辉，敲开了周家的门。
瞧见林扣扣，周羽不免问了句：“你不会在师父家待了一下午吧？”
“哪儿呢，”林扣扣冲着周羽眨了眨眼：“下午跟师父去了业余体校，那帮小孩子好烦啊，围上来就喊‘大师兄’，缠着我教他们打球，还要看金牌长什么样，真没办法！”
瞧着林扣扣那一脸小得意，周羽也被逗笑。
“你妈下午打电话，让我晚上过来吃饭，这小子倒是不客气，”郭炳辉说到这儿，对林扣扣叮嘱道：“吃完饭就回家，你爸妈都在等你。”
“就算我回去，他们也不在家，都忙工作呢！”林扣扣回道，换完了鞋，很不见外地直接蹿进厨房，嘴甜地叫道：“乔阿姨，我来了！”
“早听到你声音，”乔芳转头道：“饿了没有，冰箱里有蛋糕和酸奶，我这儿还要一会。”
“这小子就是个蹭饭的，用不着招呼他！”郭炳辉打趣了一句。
周羽看着林扣扣从厨房出来，走到冰箱那儿，开门便翻起来。眼看着一块小蛋糕，林扣扣三两口便下了肚，真是一点也不拘束啊！
帮乔芳洗完菜，周羽回到客厅，拿出家里的血糠仪，替郭炳辉测了测数值，然后又跟他说到复诊的事。
郭炳辉随口敷衍，意思明显，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林扣扣打着饱嗝，走到周羽旁边坐下，打量她一会，眼珠转了转，又做低头玩手机状。
周羽讨价还价，好不容易跟郭炳辉讲定，后天去复诊，冷不丁听到林扣扣“啊”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鬼吼，郭炳辉和周羽齐齐望向林扣扣。
林扣扣朝着周羽看过来，貌似激动地举起手机：“我才看见老萧发了表格，周羽，机不可失，咱们……”
瞬间明白林扣扣想说什么，周羽以最快的速度，朝林扣扣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刻意大声地道：“林扣扣，你表哥可真多，是不是要去见他，想走就赶紧，不用怕我们留你！”
林扣扣一时说不出话，眼睛瞪着周羽，在那直“唔唔”。
“这两个孩子……”郭炳辉好笑地劝起了架，“不闹了，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聊聊！”冲着厨房看了一眼，周羽用另一只手掐着林扣扣胳膊，把人带进阳台，顺手关紧了玻璃门。
周羽一放开手，林扣扣便猛地咳起来，搞得周羽又后悔自己手劲重了点，赶紧替他拍后背。
林扣扣像是不高兴了，斜眼瞧着周羽：“我怕你了，行不行！”
“没事吧？”周羽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又往屋里看了看。
郭炳辉已经起身进了厨房，也好，这下说话方便了点。
“你到底搞什么？”林扣扣抱怨道。
周羽收回目光，又看看林扣扣。刚才她使劲捂回去的那半句话，应该没有泄露太多信息。
真是好险！
总而言之，南华的事，不适合此时在她家里，当着她妈和师父的面讨论。
被周羽盯了一会，林扣扣表情渐渐变了，到后来，不自在地抓抓头发，道：“老萧跟我说了，你不打算去南华俱乐部，我今天过来，就想跟你谈谈。”
“师兄让你劝我？”周羽问。
林扣扣摇头：“老萧一个字都没提。我想说，当初咱俩都发过誓，要共同进退。”
“然后呢？”周羽转过身，望向阳台外。
林扣扣眼神开始闪烁，站到周羽旁边，道：“你要不去南华,我当然跟着你。虽然咱们会错过全国锦标赛，没法跟世界排名第一的方泉和施令仪试试手，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走向世界，尝一尝当世界冠军的机会，奥运会……就更别想了。可我不会后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羽皱眉看了林扣扣片刻，竟扑哧笑了出来。林扣扣说不会后悔，可每一句都是遗憾。
“我说的是真话！”林扣扣显然不太满意周羽的反应。
“那是我自己的决定，用不着谁为我牺牲前途，”周羽摇了摇头，“当初说共同进退，是想给你打气。再说了，你去你的南华俱乐部，我还是会留在校队。回头校队这边有比赛，我叫你一声，你就得回来。”
“那我也留校队呗！”林扣扣回得干脆，可又叹了口气，“这下没法跟我爸妈交代了，他们都以为我会打职业赛，还想着能培养出一个排名世界第一的儿子，跟亲戚们吹吹牛呢！这也没办法，谁教我为人正直，一诺千金。”
“好了，不说了！”周羽啼笑皆非，今天算是见识到林扣扣厉害，每一句都在戳她肺管子。
客厅那边，传来了门铃声。
郭炳辉过去开了门，一个身影从外面进来。
“席溪来了。”周羽说着，便准备回客厅。
林扣扣一把抓住周羽，紧张兮兮地问道：“她过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呀，”周羽回了句，又看看林扣扣：“什么叫‘她过来了’，你现在连席溪的名字都不愿提了？”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尴尬，”林扣扣脸上是真尴尬，犹豫着对周羽道：“要不……我找个借口先走吧！”
周羽也不想难为林扣扣，却忍不住劝了他一句：“其实大家都是朋友。席溪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想法。不如跟平常一样相处。我知道的，你不是小气的人。”
“谁说我小气！”林扣扣立刻不乐意了，随即眼睛闪了闪：“你真没跟她说？”
“都没发生的事，我提它干嘛呀？”
周羽说话间，席溪已经放下包，进了厨房，没一会，便端着几盘菜出来，放到了餐桌上。
“那……也行，”林扣扣大大松了口气，这时又凑近周羽：“就这样吧，我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本来周羽已经走到玻璃门那儿，准备拉门进去了，这时猛地停住，转头看向林扣扣，停了好一会，略带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还有个人……也知道了。”
“你不带这么玩我!”林扣扣差点蹦起来。
“没事儿，是师兄啦，在山上的时候，聊着天，我无意中就说出来了，你放心吧，他不是到处传话的人。”周羽讪笑道。
“你懂什么啊？老萧跟尚可穿一条裤子的，这下尚可绝对知道了。他现在打了胜仗，肯定会嘲笑我，再把这话传给席溪……我老脸往哪搁呀？”林扣扣说着，作势退到阳台边，嘀咕道：“不行的话，我得从这儿爬下去，没脸见人了！”
“你找死啊！”周羽朝着林扣扣后背拍了一下，一把扯住他胳膊，这会儿又想到林扣扣刚才的话，不悦地道：“什么叫穿一条裤子，亏师兄对你那么好！”
“炳叔说你们在阳台拌嘴，怎么还准备打架？”席溪端完了菜，走过来拉开阳台的门，探头笑着问道。
互相看了一眼，周羽放开林扣扣，两人一块朝着席溪转过了身。
林扣扣当然没走，此刻独坐沙发一隅，不时小心地看席溪一眼。
周羽相信萧子锋，他不是好事的人，更不可能跟尚可传什么话，从席溪此时对向林扣扣连笑带骂的一贯态度，就看得出来。
郭炳辉这时问起了席溪：“惠英宁的事，有没有最新消息？”
“就等另一份样本的检测结果，其实谁都明白，惠英宁服用禁药，基本板上钉钉，现在就等理事会的禁赛通知了。”席溪回道，转头瞧瞧周羽，突然朝她笑了一下。
大家在一块儿那么长时间，席溪突然来这一下子，周羽立刻觉出，她这笑里，带了些特殊的意味。
“你笑什么呀？”周羽问。
席溪似乎想说什么，朝着郭炳辉和林扣扣看了一眼，又故作神秘地不说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孩子藏着话呢？”这下连郭炳辉都看了出来。
“炳叔，我和小羽说句悄悄话？”席溪笑着回了句，干脆一把拉起周羽，往阳台走去。
“什么话，别藏着说啊？”林扣扣做贼心虚地问了一句，显然还在为他那点小心思忐忑。
“林扣扣，这事跟你有点关系，不过，我偏不告诉你！”席溪睨过去一眼。
到了阳台上，周羽瞧着席溪表情，自觉猜出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去不去南华俱乐部的事。
“别说了，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没等席溪开口，周羽先摆了摆手，又指指厨房那边。
“你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乔姨吧？”席溪一脸好笑。
“瞒就瞒着吧!”周羽压低了声音。
“你好大口气，这是能瞒的吗？”席溪惊讶。
席溪比周羽早一步回到锦城，那个尚可像跟屁虫一样，紧追不舍。这人讨厌归讨厌，不过坐飞机回来的一路上，席溪倒是从他那儿听到不少事，便比如昨天，萧子锋在月亮山上亲口承认，喜欢上了周羽。
席溪真没觉得有多意外。话说她家周羽这么好的姑娘，性格单纯、温柔可爱还乖巧听话，谁喜欢上她，都算有眼光。
况且，在席溪看来，萧子锋这人还是挺靠谱的。之前她也注意到，萧子锋对周羽的事情，格外耐心，席溪那会没往这上面想，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早就有苗头。
好玩的是，相比于萧子锋的坦率，周羽就显得迟钝多了，席溪都看出，她对萧子锋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周羽却自己把自己蒙在了鼓里。
两个女孩一块站在阳台上，貌似在说同一个话题，却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有电话打到席溪手机上，打断了女孩们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