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体院网球场上，林扣扣拿着球拍，此刻正在鬼吼鬼叫。

    一个小时前，萧家小楼的老老少少，对周羽和林扣扣的来访表示了热烈欢迎，又按老规矩，留两人和鹏鹏共进晚餐。林扣扣不拿自己当外人，点了晚上想吃的菜后，和周羽一块，把鹏鹏带了出来。

    绕着校园转了一圈，林扣扣在网球场停住，突发奇想地要教鹏鹏打羽毛球。

    鹏鹏对林扣扣球拍的兴趣实在浓厚，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只管稀罕手里的拍子，对于林扣扣的发球教学，无动于衷。

    在周羽建议下，林扣扣决定换教学方法，发球让鹏鹏来接，提高他的学习兴趣。

    又经过周羽反复哄劝，鹏鹏终于很勉强地，将目光从球拍投到了球网对面的林扣扣身上。

    然而……

    “少爷，我求你了，把球拍拿起来，别光杵在那儿，成吗？”林扣扣急得快要跳脚了。

    “你行了吧！”场边的周羽冲林扣扣喝道，又提醒他一句：“当心你的腿，别乱蹦！”

    说完，周羽走到正直挺挺站着的鹏鹏那儿，安慰道：“没事，不喜欢的话，我们去玩别的。”

    “他真是老萧的弟弟？”林扣扣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怎么这么笨，完全没有运动细胞。”

    “林扣扣，说谁笨呢！”不知何时出场的萧子锋，大声质问道。

    周羽听到声音，蓦地转回了头。

    “人嘛，各有所长，我们鹏鹏是音乐天才，”林扣扣弯转得极快，一边吹捧起鹏鹏，一边钻过球网，揽住他肩膀，“哥们，把球拍还我，划坏了你这弹琴的手，我可赔不起。”

    说着，林扣扣便要从鹏鹏手里，把球拍抽出来。

    “不要！”鹏鹏立马不干了，一脸警惕地把球拍死死抱住。

    林扣扣眼珠转了转，冲着萧子锋道：“这是我在国家队的专用训练拍，今天为了侍候少爷高兴，咬着牙拿出来的，萧指导，您看……”

    “给他玩玩，又怎么样，”萧子锋说着，开始解身上西装的钮扣，“前几天我才发现，家里少了一副球拍，不知道谁干的。”

    “萧指导，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啊!”林扣扣脸上顿时一虚。

    周羽好笑地推了林扣扣一把。而此时萧子锋已经走过来，将脱下来的西装扔给周羽，对林扣扣道：“你过去发球，我来教他。”

    抱着西装，周羽回到场边，观摩萧子锋如何调教鹏鹏。

    想要让鹏鹏接受指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得出来，萧子锋发挥出他最大的耐心，光是纠正鹏鹏的姿势，便用了很长时间。旁观的周羽都有些着急，可萧子锋始终和颜悦色，及至最后，握紧鹏鹏的手，带着他成功地接了几球。

    终于，鹏鹏感受到了将球从半空挑起的乐趣，姿态不再僵硬，以至于萧子锋后来放开手，他也没有停下。

    看着萧子锋走回来，周羽眼里是一如既往的仰慕。

    “我们家有很多禁忌，就比如，不能让鹏鹏打羽毛球。”站到周羽旁边，萧子锋说了句。

    周羽吃惊地张大了嘴，往鹏鹏那边望去，迟疑现在喊停，还来不来得及。

    萧子锋显然注意到周羽神色，笑道：“在我母亲眼里，鹏鹏太过脆弱，跑步都会摔倒，打羽毛球更不行，因为很可能会伤到他自己。以前家里把这小子看得紧紧的，现在我爸老了，精力不够，也管不了那么细致。”

    周羽略松一口气，眼睛开始盯紧了鹏鹏。

    “我说，球发到你那边，看准了再接，”林扣扣冲着鹏鹏吼起来，“你脑子不会动呀！”

    “林扣扣，你要不行，我来！”周羽立刻警告。

    林扣扣扫过来一眼：“干嘛呀，你问问萧指导，当教练不都这么说话吗，不骂不成才！”

    “这小心眼！”萧子锋好笑地嘀咕一句，转头看向周羽，稍顿片刻，道：“国家二队训练会议刚刚结束，同意你和邢小龙的混双解散。邢小龙将专攻男双，已经确定了配对人选。至于你……暂时随队训练。”

    和萧子锋对视了一眼，周羽用力地笑了笑。

    “目前没有合适你的搭档。”萧子锋又道。

    “我早想到了呀！”周羽的确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躲不过一瞬间的失落。

    随队训练的意思，基本上等同于候补。而周羽……还是一个没有搭档的双打候补。

    想想……挺尴尬。

    不愿让萧子锋察觉到这一点，周羽又装作不在意地叹道：“那就等林扣扣，也就半年了。”

    “当时提出和邢小龙拆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萧子锋问道。

    周羽实话实说：“我没想太多。邢小龙说他打不下去了。谁进国家队，不为了拿冠军。我都拖人家那么长时间后腿了，总该放人一条生路。”

    萧子锋又望向场地上。显然是找到了感觉，鹏鹏接到球的概率，比之前高了不少，虽然看着动作的确有点笨。

    “你现在最需要的，可能不是找搭档，而是……找回失去的状态。”萧子锋道。

    周羽：“……”

    有一个曾经是你教练的男朋友，对女孩来说，挺考验涵养。他能一针见血地给你指出问题，你还没法反驳，又不能生气。

    “说什么呢?”林扣扣忽地走到场边，问道。

    “打球！”突然被打断兴致的鹏鹏，急得叫了出来。

    萧子锋朝林扣扣摆了摆手，林扣扣眼睛眨了眨，又退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一种进了死胡同，总是出不来的感觉？”萧子锋侧头看着周羽。

    “……好像是。”

    “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保持训练，调整状态。”

    “没用！”

    “还好……吧？”

    “想过暂时退出国家队吗？”

    周羽猛地转过头。

    让她退出？

    为什么要退？

    看了萧子锋片刻，周羽回道：“我会努力在短时间冲过这段瓶颈期，绝不会轻易放弃。”

    好不容易打进国家队，周羽不能白忙一场，连一个世界冠军的边都摸不着。

    萧子锋似乎猜出了周羽的想法：“国家队里，没拿到世界冠军的比比皆是。”

    “师父说过，我以后肯定要拿世界冠军。”周羽越发执拗。

    萧子锋想了想，道：“小羽，考虑一下。暂时离队，回南华俱乐部训练。我和炳叔一样，相信你有拿冠军的实力，但是现在……你绷得太紧，这样下去，状态不仅不可能有任何改善，甚至会消磨掉你的意志。不要被自己的情绪困住。你目前最需要的是放松，而不是将压力全背在自己身上。”

    沉默许久之后，周羽又摇了摇头：“师兄说的话，我会考虑。过几天我就回去，听从队领导的安排……随队训练。”

    知道周羽的倔劲上来了，萧子锋没有再坚持，叫住林扣扣，然后走到他那边，拿过拍子，亲自带着鹏鹏玩了起来。

    林扣扣站了过来，显然早看出不对，伸头打量周羽的脸，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周羽回了句，眼睛瞧着场地上。

    “脸都拉这么长了，还说不生气，”林扣扣闷笑一声，在旁边出起了馊主意，“你呢，别跟个受气包一样，该给老萧脸色的时候，别跟他客气。”

    周羽没去搭理林扣扣，只看看明显玩上了瘾的鹏鹏。

    萧家小楼外，林扣扣跟鹏鹏勾肩搭背，已经走进了院子。周羽和萧子锋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在院门口，双双停了下来。

    “林扣扣这段时间常来找鹏鹏，有时候还带他见自己朋友。尚可有一回说，再这样下去，鹏鹏的心都要玩野了。”萧子锋随口找了个话题。

    “他这人不错的。”周羽应了一句。

    “没生气吧？”萧子锋看看周羽，问了出来。

    “在师兄眼里，我是一天到晚就爱生气的呀？”周羽到底笑了出来。

    刚才周羽的确有点郁闷，不过萧子锋现在先开了口，她心情立马就好了。

    打量周羽片刻，萧子锋往左右看了看，走近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一起进去吧？”周羽略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留恋人家掌心的温暖，稍稍局促了一下，问道。

    “我说没胆子，你信吗？”萧子锋自嘲道。

    扑哧一声，周羽被逗乐，大包大揽地道：“我带你进去。林扣扣来这儿，简直把自己当萧家另一个儿子，连晚上想吃的菜都点好了。咱们不能让他鸠占鹊巢。”

    “别人看我笑话，你也要踩我一脚？”萧子锋一脸无奈。

    周羽忍住笑，又故意歪头看着萧子锋。

    萧子锋干脆用手捂住了周羽的眼睛：“给我留点面子。”

    周羽拉下萧子锋的手，道：“好了，我进去了。”

    “剩下几天，有什么打算？”萧子锋问道。

    “明天和我妈去办师父的房子过户；后天陪贝贝到轻舞飞扬参加活动。会所赠了他一张球星见面会的赠券。尚可真厉害，居然把薛洋请到他那儿做活动。”周羽回答。

    萧子锋笑笑：“尚老板又准备割韭菜了，提防他一点。”

    “还真是这样，无商不奸这个词，我就是在尚可身上学到的。”周羽立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