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校二宿舍大门外，萧子锋坐在车上，看着周羽一脸不高兴地走过来。

    等周羽坐进车里，萧子锋打量着她的黑眼圈，问：“没睡好？”

    周羽的确没睡好，任谁被人在网上骂了一整晚，直到现在热度都没退，也会辗转难眠。而这事的主因是，周羽在赛后采访时，给了张香莲一些正面评价。

    海潮一般的挞伐和嘲讽，大有让周羽吃不了，就给我兜着走的狠戾。

    “咱们讲完电话，我就睡了。”周羽打了个呵欠。

    昨晚两人电话讲到一、两点，萧子锋东拉西扯地打岔，想移开周羽对网上攻击的注意力。可周羽却一边接电话，一边还在翻手机。明知道是找气受，却控制不住自己。

    本来周羽拿了世界冠军，乔芳又很给面子，让送母女回家的萧子锋留下吃晚餐，周羽还啃到了妈妈烧的红烧大棒骨……

    多好的心情啊，结果被手机里突然蹦出来的热搜给搞砸了。

    萧子锋在周羽的头顶上拍了拍：“这样，到后座睡一会，我正好要办点事，一会带你去医院。”

    “睡不着，”周羽摇头拒绝，干脆头靠在椅背上，问：“什么事啊？”

    “我的那个网络诽谤案，调查有了新进展，警方那边让我过去谈一谈。”萧子锋回答。

    “查了好几个月了吧？”周羽随口问了句，“有没有找到幕后黑手，是谁呀？”

    “到时候就知道了。”萧子锋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周羽睡意终于上来，也没有精神追问，头一歪，便盹着了。

    感觉周羽这样睡着不舒服，萧子锋趁着红灯，将自己腰后的靠枕拿过去，打算垫在周羽脖颈间。

    萧子锋刚轻手轻脚抬起周羽的头，周羽便睁开眼，迷蒙了一会，嘴里嘟囔：“我说的都是真话。”

    “知道，你没有做错。”萧子锋安慰道，见周羽又坐正了，便将枕头放到她颈后。

    刚才那丝睡意，一闪便过了。

    “又做噩梦了。”周羽苦着脸。

    “这样，就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问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萧子锋道。

    此刻周羽闭着双目，又在努力回忆，昨天被记者群访时，她说过的话。

    想来想去，周羽郁闷得不行，怎么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有人甚至编起了故事。说周羽之所以站张香莲，是故意要让袁乐难看。由此还推断出，国家队内部一盘散沙，队员之间互相拉踩。

    再然后，有人还贴出了薛洋受伤那天，周羽在场馆外面流泪的视频。一个放弃国家的人受伤，周羽居然表示同情。于是，她又被扣上是非不分，疑似汉奸的大帽子。

    对了，周羽现在还是为了上位，不惜那什么萧子锋的心机女。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着，周羽到底没忍住，连着叹了好几声。

    “网上那些东西，不要去看，”萧子锋劝道：“昨晚的情况很可疑，和我那次被网暴的节奏差不多，先是有人挑话题，再就是营销号蜂拥而上带节奏，应该是有组织攻击。”

    周羽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怕我妈看到，出来之前，把家里的网给拔了。”

    想了半天，周羽又开始踌躇：“徐阿姨一定会跟她说的，还有别人……我妈又要替我着急了。”

    “为什么不先跟她把事情说清楚？”萧子锋道：“你又没做错什么。”

    周羽眼睛眨了眨，突然明白过来：“对哦！”

    萧子锋用余光看了一眼周羽，要不是在开车，他真想抱一抱陷入苦恼中的小丫头。他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都难免情绪波动，何况是说起来，并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周羽。

    “回到队里，我会不会挨批啊？”周羽又想起一桩麻烦事，“这是算不算我给队里抹黑？”

    萧子锋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问心无愧就好！”

    这下周羽更想仰天长叹，她是问心无愧，可不知道领导们怎么想啊！

    “下午回去，如果有谁因为这事骂你，立刻告诉我。”萧子锋嘱咐道。

    “不用了，我自己跟领导解释。”周羽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什么要解释？”萧子锋直接道，“让他们有什么事，来跟我说！”

    转头瞧了萧子锋片刻，周羽终于还是被逗笑，伸过头看着萧子锋：“回头到了下午，电话一定要拿在手边。队里要是开我的批斗会，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要不要把你妈妈也叫上？”萧子锋忍俊不禁地道：“我们一块帮你吵架，看谁敢欺负我家小羽！”

    笑了一会，周羽又坐了回去：“我开玩笑的，是我昨天说话不谨慎，让人钻了空子，我还是乖一点，真要被骂，就听着呗！”

    “到了。”萧子锋望向了车窗外。

    不远处，就是锦城警局的大楼。

    一间办公室里，作为旁听的周羽，此刻表情比萧子锋还震惊。

    “这次的事件，已经被定性为有组织的网络暴力攻击。这一事件的主要责任人范某，指使无业人员张某在网上组织水军公司还有营销号，编造事实，恶意诋毁他人，以便从中攫取利益，给社会造成了恶劣影响。”

    一位警官正在讲述着案情：“据已经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张某交代，范某和他很多年前就开始合作，主要是范某提供资金，由张某负责找下游的人炒作新闻还有制造话题，有时候还会有部分媒体从旁协助。张某还说，事发前，他也曾按范某指令，炒过萧先生一些新闻，结果被警方查处。据称当时他们差一点就被抓到，后来范某找了个替罪羊，才算脱身。”

    周羽这会儿看向萧子锋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同情。有一个像范林那样死缠着不放的对手，也是让人无语。

    警官说到这儿，看向周羽，“昨天下午你那场女单决赛，我也在现场，打得真带劲！”

    对方突然转了话题，周羽反应不及，只傻傻地瞧着人家。

    警官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今天凌晨，警方突击搜查张某名下的咨询公司，在办公电脑里，发现他们正在操作对周羽的网络攻击。”

    “范林干的？”周羽脱口问了出来。

    “别说，这帮人还挺敬业，大晚上的都在那刷着，”警官对周羽道：“那个张某还交代，按照计划，今天会对你进行第二轮网暴。”

    周羽气极：“他们干嘛呀！”

    “至于目的，是借着诋毁你的人格，抬高袁乐的社会评价，据称，范林想推出第二个惠英宁。”警官解释道。

    警局大楼门口，周羽跟在萧子锋后面走了出来。

    “范林这个人……真恶心！”憋在心里好一会的话，周羽终于还是讲了出来。

    萧子锋笑了笑，揽住周羽肩膀，带着她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周羽却站住了，问道：“袁乐和申教练逃过去了？”

    “这要等警方调查结果。”萧子锋解释。

    “不行，回头我要见到她，一定把她骂死！”周羽正愤愤不平地道，突然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位警官，眼睛一亮，立马朝对方招了招手：“江哥！”

    警官也注意到周羽，走到跟前，先对萧子锋点了点头，随后打趣周羽道：“昨天刚拿到金牌，今天就跑这儿来，犯什么错误了？”

    “来这儿就是犯错误啊？”周羽咯咯笑了起来。

    “席队，好久没见!”萧子锋伸出了手。

    看两人将手握到了一块，周羽有些纳闷：“你们认识呀？”

    这位警官，就是席溪做刑警的哥哥席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