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助理瞟了瞟那几个男生，转头不耐烦地冲周羽道：“李董就找你说两句，又不是要吃了你，别这么小家子气！”

    周羽斜眼看看徐助理，转身要走，却被这位挡住了去路。

    “想打架？”卫青青叉着腰，站到周羽旁边，死盯着徐助理。

    几个男生互相看看，也上前几步。

    “围着一帮人，干什么呢？”钱教练的声音，从周羽身后传过来。

    “钱教练，这个人找师姐麻烦！”江雨菲立马跑过去报信。

    钱教练健步上前，打量着徐助理，冷声喝问：“你谁呀？”

    徐助理眼珠转了转，钱教练气场威武，到底把他镇住了。

    江雨菲拿手指着徐助理，告起了状：“他非要逼着师姐去见谁，不像安什么好心！”

    “还国家队的，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不安好心，你们就这素质？”徐助理居然倒打一耙。

    “让我看看，你小子素质有多高？”钱教练眼一瞪，“跑咱们地盘耀武扬威是吧，问过老子意见了？”

    徐助理向来欺软怕硬，这下往后退了一步，堆着笑道：“别误会，我们李董就是要跟周羽聊两句，没其他意思。”

    “李什么，”钱教练眉头一皱，“你是说……李世鸿？”

    几分钟后，周羽跟在钱教练后面，走到一辆很没公德心地停在主路中央的车边。

    “二位稍等，李董就在里面。”徐助理说着，人已经站到车边，姿势恭谨地要去开车门。

    谁想到钱教练一伸手，将徐助理提溜到旁边，随后大喇喇在车顶使劲拍了几下：“老小子，甭装什么大尾巴狼，乖乖给老子从里头爬出来！”

    徐助理明显被惊住，好在训练有素，几秒之后，这位机灵地跑到车的另一边，将门打开。

    李世鸿终于钻到了外面，隔着车，冲钱教练直摇头，笑道：“你这人啊，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当年一样混不吝！”

    “刚才我就瞧见你这老小子，盯你多久了，就是不敢过来给我请安，”钱教练哼笑一声，作势用手卷起了袖子：“老子记着仇呢，当初报警说我打你，这名声，我担了快三十年，总不能名不符实。”

    “好了，当着孩子的面呢！”李世鸿一副权当钱教练在开玩笑的神情，颇有胆量地从车尾绕了过来。

    没想到今天能看到这么好玩一幕，周羽在一旁憋着笑，也是辛苦死了。

    “你说吧，什么事找周羽？”钱教练并不跟李世鸿废话。

    李世鸿目光在周羽脸上逡巡片刻，才笑道：“难得过来一趟，看看我这侄女。”

    “呸！”钱教练一点不给李世鸿面子，“你干的那些缺德事儿，当老子不知道，侄女……你配吗？”

    “注意一下你说话的语气！”徐助理替老板挺身而出，直冲着钱教练道。

    “注意你的语气，不知道这是哪儿啊！”周羽立刻怼了回去，气鼓鼓地瞪向徐助理。

    李世鸿似乎被周羽的表情逗笑了，转头对徐助理道：“没你的事，到边上站着去！”

    瞧着徐助理讪讪地退到旁边，钱教练也没给李世鸿什么好脸色，催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没什么，我就问问这孩子的近况。”李世鸿面上还带着笑，可周羽看出来了，这位眼神已经冷下来。

    “我最近挺好，如果就问这个，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周羽说着，看向钱教练。

    刚才如果不是钱教练说要过来，周羽才懒得跟李世鸿打交道。虽然李世鸿和乔媛的事，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可作为乔媛的侄女，就算和那位可怜的姨妈从没见过面，周羽也必须站稳立场。

    李世鸿微笑地打量着周羽，脸上一副慈祥模样，完全掩饰住了内心的焦躁。

    本来李世鸿不需要过来这一趟，而他今天出现，自然是有目的而来。

    李世鸿前两年就开始考虑退休问题，拼了一辈子，总该要颐养天年。

    然而，半辈子挣来的家产，真要留给自家那些侄子，李世鸿心里多少有点疙瘩。李世鸿之所以来到锦城，不只是为了做生意，他还有一个……从没跟人提过的心事。

    最近有点不顺，有人拿十多年前的一桩车祸来要挟他。虽然在李世鸿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一张支票就能将人打发。可遇到这种事，却实在让人不痛快。

    生意人总比一般人敏感，李世鸿这几天在安排鸿兴的事务，也定好了出国的机票。而走之前，他在心里盘桓很久的那个心事，总该有点着落。

    “周羽，”李世鸿干脆也不绕了，直接问道：“跟姨父说句实话，你姨妈的孩子在哪？”

    周羽莫名其妙地看着李世鸿，姨妈有小孩吗？

    钱教练直接来了一句：“老小子你想什么好事儿呢？就你这种人，断子绝孙才是天理！”

    李世鸿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和乔媛离婚之后，李世鸿又娶过两任老婆，结果再无所出。快60岁的人了，李世鸿离了又结，结了又离。外头人羡慕他是大老板，可回到家，他不过是孤家寡人。

    乔媛，李世鸿的第一任太太，说实话，他都快忘了这女人的模样。李世鸿现在只记得，当时为了离婚的事，一家人闹得不可开交。那会儿他还年轻，要面子，觉得被女人甩掉丢脸，一度曾恨透了乔媛还有她那个妹妹乔芳。

    乔媛去世的消息，是李世鸿在国外的时候听到的，说不上伤感，就是个陌生人的死讯。唯一触动到他的，是有人提到，似乎见过乔媛带着一个孩子出现在锦城。

    这句话，给了李世鸿一线希望。乔媛离婚的时候怀有身孕，李世鸿是知道的。

    “周羽，你从不会撒谎，对吧？”李世鸿盯紧了周羽，“只要能让我见见那孩子，我对你们母女感激不尽。你帮我跟你妈妈说，我不是要抢孩子，只想尽一尽父亲的责任。”

    周羽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没有？”李世鸿追问。

    “要是我姨妈有孩子，我妈一定很安慰，可她什么都没留下！”周羽气得嚷了起来，终于明白，明知道乔芳对他厌恶至极，李世鸿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面前，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看着周羽掉头而去，钱教练鄙夷地瞧瞧李世鸿：“乔芳跟我提过乔媛的事，知道她怎么走的吗？难产！大人小孩子一起没了，这孽……是你自己作的。”

    李世鸿脸上的笑容，在钱教练转身的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天色将黑的时候，李世鸿的车停在了一栋洋房别墅前。

    别墅的佣人早等在门外，看到车过来，赶紧走上前，从外面将车门拉开。

    李世鸿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门响，睁了睁眼。

    “李董，到您家了！”徐助理回过头道。

    家？

    李世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徐助理。

    如果那孩子活下来，应该跟徐助理差不多年纪，然而……

    “留下来吃饭。”李世鸿说了一句，便下了车。

    “李董，不好意思，我晚上……有约会。”徐助理赶紧跟到车外，小心翼翼地道。

    “和傅筱月？”李世鸿倒是猜了个正着。

    徐助理脸上居然有些羞涩：“我们约好，晚上见面。”

    “没想到你还挺专情，就看准她了？”李世鸿问了句。

    徐助理抓了抓自己的脸，道：“她答应跟我试试。”

    李世鸿没有再问，抬脚朝着别墅走去。

    偌大的餐厅里，李世鸿独自坐在餐桌边，低头吃着饭。

    有佣人走过来，说了一句：“先生，那位范先生又来了，在门外等着。”

    李世鸿端着碗的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吃了起来。

    佣人观察李世鸿的脸色，不敢多问，只在旁边站着。

    “半个小时后，让他去书房见我。”李世鸿终于开了口，却面沉似水。

    李家的书房里，范林被佣人带了进来。

    “李董，您可真有雅兴！”范林陪着笑说道，走到李世鸿的书桌前，也不用招呼，自己便坐了下来。

    李世鸿拿着一管毛笔，正在弯腰作画，没有搭理范林。

    范林也不吱声，只一个劲地打量李世鸿。

    王勇狮子大张口，要他拿五百万出来。范林别说没有，就算是有，也不会给。

    不过范林看出来，王勇这回有点豁出去的意思。话说当年那件事，范林自觉也就是个中间人的角色，事情真要爆出来，最多再坐几个月的牢，他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有一个人，恐怕心要慌。

    这人自然就是……面前正附庸风雅的李世鸿。

    “有什么事儿”李世鸿终于出了声，却依旧低着头。

    “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范林说着，注视着李世鸿的表情。

    李世鸿是个精明人，立刻明白了意思：“这是拿我当提款机？”

    “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过来向您汇报。”范林嘿嘿笑道。

    李世鸿将手中的毛笔放到一边，终于看了范林一眼：“你告诉王勇，他可以去报警了。”

    范林眉心挑了挑，倒劝起李世鸿：“李董，我也挺烦王勇，贪得无厌，当年您给那么大一笔安家费，他不知道感激就算了，隔了十来年，还来骚扰您。不过，这种小人，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您犯不着跟他置这种气。毕竟真要传出去……”

    “把他叫过来。”李世鸿拿起搁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我亲自跟他谈。”

    范林眼角抽了抽，他还真没想到，李世鸿会想见王勇。

    “这种事儿，不需要您亲自出面处理，你要信得过我，我给您想个办法。”

    “你还准备把他干掉？”李世鸿好笑，“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算我说错了。”范林一笑。

    “这回他又要多少？”李世鸿问了一句。

    “又要500万，”范林眼睛闪了闪，“我已经警告过他，忍他一两次没问题，绝不会忍第三次。”

    “无底洞啊！”李世鸿说了一句，摇了摇头。

    范林等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问道：“李董，您看这钱……”

    “他想要钱，就自己过来见我，你通知王勇，让他后天到鸿兴集团。”李世鸿再次拿起了笔。

    发现李世鸿不接招，范林眼珠又转了转：“李董，这个人太坏，您不能不提防，萧子锋算是精明的吧，照样让王勇录了音，您……”

    “再给20万，到此结束。别跟我这儿唧唧歪歪，你告诉他了，他不报警，我亲自报。”李世鸿神态淡然地拿起了笔。

    “那个，”范林貌似犹豫了片刻，道：“行，您开个支票，我回头把钱给他。”

    这晚，周羽到底被江雨菲抓了差，拉着一起去打篮球，其实就是当电灯泡。

    林扣扣也是让人佩服死了，到现在看不出人家女孩的意思，最好笑地，还说江雨菲在她心里，和周羽一样，是好哥们儿。

    周羽想找机会，捅破这层窗户纸，却被江雨菲拦住。女孩子脸皮薄，怕被拒绝后，不好转圜。

    一身臭汗地回到宿舍，同屋的江雨菲进浴室洗澡，周羽刚要上网，手机却响了。

    看到上面的号码，周羽赶紧跑进阳台。

    “师兄，会开完了呀？”周羽问了一句，脸上浮起甜甜的笑意。

    本来七点半的定时通话，因为萧子锋发来信息，说他晚上要参加学校的会议，而不得不延迟。

    “已经结束了，刚才玩得开心？”萧子锋问。

    “咦，你怎么知道？”周羽觉得惊讶。

    “林扣扣发的朋友圈，”萧子锋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咱俩一起打篮球？”

    “好啊，”周羽爽快答应，听到萧子锋那边有些嘈杂，便问道：“你在外面呀？”

    “去碧月华庭的路上。”萧子锋说道。

    那晚萧子锋和尚可一起到了碧月华庭，开始没看出什么名堂，还是王勇发现，卫生间天花板渗水，显然是上面的邻居没做好防水。

    物业负责跟对方联络，对方答应维修。今天物业给萧子锋打了电话，说是已经修好，让他过去看一看。

    “干嘛要这么辛苦啊？过几天再去呗！”周羽回答。

    “都说好了，看一看就行，”萧子锋说到这里，忽地问了一句：“想不想我？”

    周羽：“……”

    “怎么办，我太想你了。”萧子锋笑了出来，这么久没见，逼得他肉麻的话，都能脱口而出了。

    “封闭集训结束，我跟队里请假？”周羽语调温柔地道。

    “不用了，跟队里一块儿回去吧，别让老钱又在背后说我闲话。”萧子锋故意叹了一声。

    这几天，他一直想去看周羽，却找不到时间，和堂而皇之走进特训基地的理由。

    “师姐，要不要洗澡？”屋里边，江雨菲叫了周羽一声。

    “是要睡觉了？那挂了吧！”萧子锋似乎听到这边的声音，道：“我也到碧月华庭了。回头什么情况，我发信息给你，房子的事，跟你妈说一声。”

    “你跟她说呗！”周羽提议。

    “算了，”萧子锋笑了笑，“真不怕我在你妈妈面前，说的多，错的越多。”

    周羽挺认真地道：“哪有啊，我妈已经好长时间没说你什么了，她在慢慢地接受你，你也得主动一点，对吧？”

    “那我……试试？”萧子锋笑道，说话间，已经将车停在了碧月华庭外的停车场。

    走进大门的时候，萧子锋朝岗亭那边看了一眼，今天的保安是一张年轻面孔，看来王勇不当班。

    萧子锋还真没想到，王勇会在碧月华庭当保安。按王勇自己的说法，他白天要在医院照顾惠英宁，晚上在这儿上夜班。这人虽然怪毛病挺多，倒是真心疼女儿。

    不过，萧子锋对王勇印象真好不起来，他心疼自己孩子，却没有一点是非心，心疼别人的爸爸和弟弟。

    关于车祸，虽然不再跟周羽提起，萧子锋却一直在查着。那个叫闵如芬的女人有了消息，的确曾在锦城开过一间宏源贸易的公司，不过时间并不长，闵如芬如今已经移居国外。尚可正在尽力联系她，希望从中能找到一些线索。

    碧月华庭的小区环境还是不错，不过就是有点势利眼。高层公寓的车只许停在地下室和外面，倒是别墅区允许车辆进入。

    天色已经晚了，小区里也没有多少人。

    萧子锋此刻正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而前方，就是周羽那间公寓所在的三栋。

    有车轮疾速摩擦柏油路的声音传来时，萧子锋下意识地转了转头。

    刺眼的远光灯下，一辆车竟直直地朝萧子锋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