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警局的院子里，靠在尚可车边等了半天的钱教练有些不耐烦了，拿手拍拍车顶，问：“他们母女俩进去这么久，到底能不能见着人？”

    正趴在驾驶座方向盘上补觉的尚可猛一抬头，睡眼惺忪地愣了好一会，又打了个呵欠，才侧过头道：“怎么可能，警局又不是我大舅子开的，他这人还一板一眼，不知道变通。前天席江给我上法律课，说刑事案件拘留在押期间，嫌疑人不得与家属见面，只能见辩护律师。现在就等下午律师过来。”

    “真把他当杀人犯了？”钱教练嗤了一声，朝警局大门里看了看，“别不是抓不着真凶，找个倒霉蛋顶数吧！”

    “钱教练，您可小声一点，别叫里头人听见！”尚可嘿嘿乐了起来。

    “人民警察为人民，我代表人民表达一下意见，不行？”钱教练反问。

    尚可立场站得挺稳，替席江说起了话：“不是抓不到，是真凶太狡猾。我那位大舅子吧，这几天觉也没睡好。这案子扣到子锋脑袋上，就跟量身定做似的。他跟子锋也是朋友，肯定想捞他一把，可苦于手里没证据呀！”

    钱教练上下瞧瞧尚可：“我还记得，那回到你店里喝酒，你当时抱着萧子锋，说女人如衣服，兄弟为手足。现在你手足进去了，你还挺高兴！”

    “我高兴？”尚可顿时一脸委屈，“我昨晚跑医院，在人家病房外蹲了一晚上没睡。早上乔阿姨一个电话，我直接从医院过来接您几位。钱教练，您不能这么冤枉我。出事的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哥们，我比谁都着急。”

    “你家谁病了？”钱教练随口问道。

    “我家里人全都活蹦乱跳着呢！”尚可道：“警方查了范林死之前的通信记录，跟他联系最多的，是一个叫做王勇的人。你说巧不巧，王勇就在碧月华庭当保安。你品，你细品！”

    “真凶？”钱教练挑了挑眉。

    尚可正要接话，无意中瞧见警局门口台阶上站了人，忙道：“出来了！”

    “过去看看！”钱教练说着，便朝那边走去。尚可又打了个哈欠，也赶紧下了车。

    周羽被乔芳拉着，一脸沮丧，眼眶也红红的。

    席江特意送了出来，这会儿打量着周羽，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法律放在那儿，谁也不能违反。这样吧，下午子锋的律师约好过来和他见面，你有什么话，可以让律师带进去。”

    “席江，这孩子今天情绪不太好，你别介意啊！”乔芳向席江道了一句歉。

    “乔阿姨，没事的，小羽跟我妹妹一样，我跟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席江笑起来，又看向周羽，“子锋在里面挺好，能吃能睡，你不用太担心。江哥虽然有纪律管着，可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不会有人欺负他。”

    “江哥，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嚷嚷。”周羽带着浓重的鼻音道。

    “席溪比你嚷嚷得更厉害，”席江伸手拍拍周羽头顶，“有什么不痛快，就跟你江哥吼几嗓子。放心，哥挺得住！”

    周羽想笑，脸上的肌肉却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急匆匆赶到警局，周羽抱着和萧子锋见上一面的希望，哪怕只看他一眼。

    是尚可戴着乔芳，过来接的她和钱教练，虽然一路上，尚可一直在说，萧子锋现在不被允许见家属，可周羽不亲自试一试，不能甘心。

    由尚可帮他和席江互相介绍之后，钱教练直截了当地问：“席队，你给个准话，这案子到底能不能破？咱们再换个说法，萧子锋什么时候能清清白白出来？”

    “钱教练……”乔芳觉出这位口气有点冲，忙要阻止，却被他翻眼瞪了回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当然有信心，一定能找出真相，”席江笑道：“不过，子锋什么时候能摆脱嫌疑，得看调查的进展。”

    “能快点吗，世锦赛要开打了，周羽这副心神不宁的鬼样子，怎么代表中国出战。德国那个卡马尔公开向周羽发出挑战。上回就是她说周羽在耍诈，这次要是不把她打服，那位还不得蹬鼻子上脸，继续羞辱咱们中国人，”钱教练盯着席江道：“知道你的责任了吧？”

    尚可噗哧乐了出来，没想到钱教练会玩这一手，拿国家荣誉来压席江。

    席江眼睛眨了半天，一脸哭笑不得，乔芳也忍不住想摇头。

    “妈。”周羽突然开了口。

    所有目光，都落到了周羽身上。

    “我……不回家了，不是说下午律师要来吗，我在这儿等他。”周羽低着头道。

    “有什么好等的，回头再过来，我跟你妈都陪着你。”钱教练接过了话。

    “尚哥，麻烦你把钱教练送到酒店休息，然后陪他吃顿午饭。他也挺辛苦的，还特意陪我过来。”周羽叮嘱起了尚可。

    “你还想管我？”钱教练故意冲周羽拉起了脸，转头又看向席江，“席队，就算现在人出不来，你至少也得让他俩见一面，这丫头才能安心回去准备比赛。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咱们各有责任。”

    “虽然有规定，家属可以向相关司法机构提出见面申请，不过一是没有合情的理由，二来手续麻烦，”席江还在耐心解释，“所以……”

    席江没有说完，不过周羽知道，她这次很可能见不到萧子锋了。

    乔芳到底心软了，对席江道：“周羽想留下，就让她在这儿待一会。我回去做饭，一会给她带过来，你就当没看见我这傻女儿。”

    席江略作斟酌，道：“乔阿姨，您不用给她送饭，我们这儿还不能管世界冠军一餐吗？就让她到我办公室待着，你们放心走吧！”

    快要离开了，钱教练又主动跟席江握了握手，道：“乔芳知道，我这人不会拐弯，说话也不太中听。不过，我看人挺准，席队，你是个干事的人，绝对言出必行。至于萧子锋，我跟他处的时间不算长，不过挺喜欢这小伙子，家教不错，脑子也灵光。这么说吧，他绝不会蠢到，拿着刀杀人泄愤的地步。”

    “哥，忘记说了，”尚可这时插了一句,“我昨晚去了惠英宁的病房，王勇一直在跟我打哈哈，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我越来越觉得，这家伙可疑。”

    周羽眼神一紧。

    王勇……

    “你又去了？”席江哭笑不得，“怎么说你好，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你问得太多，当心人家告你。”

    尚可呵呵笑道：“子锋可是心理学博士，他告诉过我，确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就看同一问题，你问他两遍，眼神是不是一致。这么说吧，昨晚王勇跟我对视，完全坚持不到半秒。要不咱们打赌，那家伙一定是凶手。”

    周羽一眼不眨地看着尚可。对啊，现在最有动机杀死范林的，就是王勇。惠英宁当初有生命危险，让范林出来，他连面都不肯露。周羽还听席溪提过，惠英宁躺倒，范林也是只管弄她的钱。

    当父亲的，看到自己女儿被这么欺负，能不愤怒吗？

    此刻坐在席江的办公室，周羽脑子有点乱。

    有警员走了进来，发现周羽坐在那儿，不免多瞧了她两眼。

    站到席江办公桌后，警员凑近席江，小声问：“周羽？”

    席江点点头：“为了萧子锋的事过来。”

    “真没想到，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居然还有跟名人打交道的机会。”警员一下乐了，又看了看周羽。

    周羽低着头，听着那边的对话，心里越发难过，如果可以，谁愿意跑到警局来。

    “说什么呢！”席江训道。

    警员赶紧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道：“席队，昨天我们去现场搜证，还真有点收获。”

    “快说！”席江明显有了兴趣。

    周羽一下起身，站到了席江的办公桌边。

    警员看看周羽，又瞧向席江。

    席江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

    似乎想让周羽了解案情，警员说得颇为详尽：“按萧子锋的说法，出事当晚，他懒得等电梯，从25楼步行往下走。我们分别在安全楼梯的22、18、5层还有１层，提取到了几枚鞋印。技术科拿我们在萧子锋家中搜到的，他事发时穿的鞋子做比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尺码、花纹还有鞋底磨损特征基本一致。”

    席江眼望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敲了敲。周羽知道，他这是陷入了沉思。

    警员又道：“不过，25层以上直到楼顶，我们提取了不少双鞋印，没有一双与萧子锋匹配，也没有和范林所穿的鞋子匹配的。”

    席江摸了摸自己下巴：“范林的血迹，出现在了25层以上，包括2503室及外面走廊，25层到楼顶的安全电梯，直到可能是第一现场的楼顶，却没有萧子锋和范林的鞋印，他们……飘上去的?”

    “所以，师兄没有杀人，对吗？”周羽兴奋地叫了出来，她听明白了，这是萧子锋不在场的证据。

    席江朝着周羽摆了摆手：“还不能这么肯定，我们需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

    “席队，一个叫傅筱月的，刚刚在网上发布了一段视频，声称她知道萧子锋杀死范林的动机，并且还出示了，据她说，足以让萧子锋身败名裂的证据。”有人从外面跑了进来。

    周羽猛地一转头。

    “视频呢，发给我看看！”席江立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