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制药在医道一行那可是极为珍惜的存在，试问这种东西真要做的话，哪个大夫不是藏着又掖着的，夫人在大庭广众下做就够草率的了，但夫人任性点可以，这群人居然还想要来围观，真的是太不知礼数了！
正想要轰人呢，药童忽的一愣。
不对啊。
他转过头，看了看正在制药的将军夫人，她此刻正专心的整理着药材，不时的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这么近，他敢肯定她听到了病人的话，但是她却丝毫没有要赶人的意思。
一个奇妙的，但是又十分不敢置信的想法在药童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很突然，但是又绝不突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蓦的加速，他张了张嘴，第一次如此感谢自己胆子比旁人大：“夫人，敢问小的可以在一旁围观吗？”
“可以啊。”卫若衣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道。
药童还没来得及欣喜，卫若衣又开口了：“不过……”
药童的心蓦的跳到了嗓子眼儿，呼吸跟着停了片刻。
“你需要帮我一个忙。我记得这趟出来营中有带一个小的药鼎，你先去找出来，我一会儿要用。”卫若衣道。
“这就去，小的这就去！”没被拒绝，药童欢呼一声，立刻飞奔着找药鼎去了。
卫若衣勾了勾唇，没说什么，将东西一一收拾好就站起身来。
伤兵营人太多太杂，她要炼药需要另外找一个安静点的环境才行。
她这一走，原本想围观的病人和药童都围观不了了，前者是因为身体不方便，暂时不能出伤兵营这块地方，后者呢，则是因为懂行，懂行，所以晓得别人做自制药的时候是应该主动回避的。
回避了，虽然心里略有遗憾，但是心态都还算得上平和，至少以后出去跟人吹牛，还可以说自己曾经看到过别的大夫做自制药这回事，没有后续的操作过程，但是光是前面卫若衣对着一堆药材挑挑选选，计计算算这一过程那就够吹好久了。
大家都是用这个安慰自己的，直到——
之前那个大胆的药童终于将药鼎找了出来，递给将军夫人：“夫人，您要的药鼎，给您搬到哪里去？”
“选个空营帐就行，对了，你手上这会儿有旁的事情没有？”卫若衣问。
“没有，没有！”药童赶紧摇头。
“烧火的本事如何？”卫若衣又问。
猜到了什么，药童激动的道：“小的超会烧火，超级超级会，夫人您不知道，小的上辈子可能是根烧火棍！”
“噗嗤。”旁边的折枝忍不住笑出了声。
卫若衣也微微勾了勾唇角：“嗯，我正好缺个帮手，你一会儿搬完了药鼎来帮着烧火吧。”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药童顿时欣喜若狂。
卫若衣笑笑：“谢什么，你来帮忙，该我谢你才是。”
说着，几人出了伤兵营，找地方练药去了。
而留在伤兵营的药童们药童们此刻心中真是又羡慕又悔恨，羡慕的当然是那个大胆的药童，因为勇敢的站了出来，所以拥有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而悔恨，自然悔恨的是站出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如果再勇敢那么一点点，这个观摩自制药的机会就是自己的，多好的学习机会，用“终生难求”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机会一旦错过那就是错过了，任他们肠子都悔青了都不会再来。
而这边，卫若衣刚刚走出去没多久迎面就遇到了厉钰，他身后跟着一大堆人，由是两人虽然见了面，也只简单的聊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只不过当卫若衣同他说了要做什么事之后，厉钰表情也明显严肃了几分，随后立刻拨了一小队人手给她，找营帐的找营帐，守门的守门，让卫若衣的炼药计划很快的付诸实践。
卫若衣先前在伤兵营说的很轻松，实际这个过程当然并不如说的那样轻松，要炼药成丸，本身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最困难的点就在于对于药材比例的掌控上面。
这个困难，最针对的就是自制药。
因为别的药都已经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比例无需自己的更改，照着来就是了，可是自制药却是要自己根据药材、药草的药性和药丸的需求来另外进行配比，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所以卫若衣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还是浪费了三份药材才成功的炼出了一炉，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若是她的心情让别的大夫知道，不晓得要气死多少人。
目前为止所有有点名头的自制药，你随便去抓其中的一个大夫来问，为了成功的研制出自制药，大家浪费了多少的药材。
别说三份了，三十份都算少的，三百份，那都算是常规，说出去大家丝毫不会意外的那种。
至于三千份，有可能有，但是这个数字就不会有人真的往外说了。
毕竟在自制药方这么厉害的光环之下，再加上这么一个数字，实在是很给这份光环添堵，是以久而久之的大家莫名的形成了一种默契，要是有人来问，那就是八百份，高于三百份的常规，又远远的低于三千份这个可怕的数字，还很吉利。
也是因为这个默契，现在但凡晓得自制药的人都知道，要想做成自制药，率先得准备八百份药材，这几乎都成了一个常识性的存在。
所以当那个被命运选中的药童看到卫若衣手里孤零零的五份药材之后，原本的欣喜刹那间消失了个大半。
他有疑问，但他不敢问，只能默默的根据指挥生着火。
第一份，一点都不意外的，失败了。
卫若衣让他把药鼎里的残渣给取出来，细细的扒拉开，很认真的从一个糊掉的团子里分辨着成分，而后又计算了一番，调整了第二份药材的配比，然后继续尝试。
第二次，又一次失败了，失败之后，重复了上一次的过程。
药童在一旁看着，其实很想提醒一句算了吧，要不改天备好了药材再来？
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敢，他胆子是挺大，可胆大也不是傻，不是缺心眼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还是有分寸的。
如此第三份药材被卫若衣调整好配比，并且略微更改了一下顺序之后，再一次被放进了药鼎，可这一次，依然失败了。
“不应该啊。”卫若衣看着面前糊掉的药团，实在有些想不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她今日要制的药丸，是一味可以强化人筋骨的药。
选用的药材都是熟悉的药材，可以说她对于这些药材的药性是有着充足的了解的，既是如此，就不该会屡次出现纰漏才对。
她在脑海中将自己先前的流程再次过了一遍，还是想不出问题出了何处。
营帐内一时有些安静，折枝看看她又看看药丸：“夫人，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喝点茶再继续？”
她左右看了看，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用手摸了摸，把里面的茶水都倒掉，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茶叶来：“这个茶已经凉了，得重新烧一壶才行，恰好这里有灶，奴婢再去取点水来，就在这里烧一壶好不好？夫人正好也可以休息休息。”
她在医道这一行实实在在的是个新人，还在看着书和手记学最简单的医理呢，自制药方她知道，不过目前还没有深入了解过，出于某种对自家夫人的盲目信任，虽然知晓但并没有察觉出来药材份数的问题。
另外她也不像药童那样，抱着迫切的想要观摩的心态，更多的是一个丫鬟的本能，见到自家夫人停下了，立刻就想到了茶水的事情上。
然而她这个本能，却是给卫若衣提了个醒。
是了，炉火！
她先前居然忘了这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