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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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孟晚霁蹙着眉头,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是入夏后难得的雨。她偏头拿了腕表看时间,屈肘撑着坐起,有迟钝的痛意慢慢地泛开,来自腕部,也来自腹部。

    用药酒揉过的手腕,依旧显出了淤青;南洋菜不知道是不是不合肠胃,胃从昨晚入睡前就不是很舒服。

    不是很难受,也不是很难忍。

    她没事人一样下床,按部就班地换了衣服出卧室洗脸刷牙。

    再一次,她遇见了也刚好打开门的盛槿书。

    盛槿书挽了发,穿了套她没见过的米色连体工装裤,干净利落,衬得一贯柔媚的眉眼都多了几分锐利。

    后知后觉,孟晚霁想起了今天早上盛槿书有早督修。四目相对,盛槿书还是给了她几分体面,神色淡淡地说:“你先吧。”

    丝毫找不到前几日总热情邀请她一起的影子。

    孟晚霁喉咙动了一下,还没应话,盛槿书退回卧室,关上了门。

    孟晚霁望着紧闭的门,抿了抿唇,垂下眼睑,面色如常地踏入卫生间做该做的事。

    阴雨天,真影响心情。她没开灯,听着雨声挤牙膏,有好几秒的走神。

    没想到,这不过是一天阴雨的刚开始。

    早上一进校,八班的班主任就找她告状,说她们两班的包干区相邻,边界不清,平时有时候她们班多做一点,有时候孟晚霁班多做一点,互相理解一下,没什么的。但是最近两天,学生找她告状,说五班做包干区的人根本不好好做,老是把垃圾直接扫到他们班的位置就当了事了。学生观察了两天,发现天天如此,忍不下去了。

    孟晚霁只好马上找这两天做卫生的学生了解情况。

    学生一开始死不认账,后来被问急了才说,是八班先这么干的,他们气不过才以牙还牙的。

    八班班主任立刻沉了脸了,把前几天她们班做卫生的学生都叫出来了,两班人马当面对质。

    最后谁都有自己的理由,谁都委屈得不行,孟晚霁和八班班主任一个头两个大,拿他们没办法,只好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都写一份检讨,下不为例,放他们回去了。

    两人感慨两句,孟晚霁刚刚拿了保温杯到饮水机前接水,以为可以安静地度过这国庆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了,结果刚上课没多久,数学老师贺晓雯从五班怒气冲冲地回了办公室,大声囔囔,这课没法上了。

    孟晚霁记得五班课表,知道她这是从五班出来的,连忙上前询问。

    贺晓雯余怒未消,眼角泛红地控诉:“宋雨湘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她说宋雨湘在她的课上看漫画,被她当场揪住了却死不承认,强词夺理,还让她有本事去查监控,一点尊重都没有给她。她要孟晚霁立刻联系宋雨湘的家长,宋雨湘不道歉,就让她的家长道歉。要是都不道歉,宋雨湘就不要再进她的课堂了。

    孟晚霁愕然。宋雨湘当了一年多她的课代表,她多少对她有点了解,印象中,她不是这样的学生。她家长会上见过她父母一次,看起来是不苟言笑,家教很严的家庭,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宋雨湘在课下性格再活泼外向,在纪律上,一贯也都是循规蹈矩的。

    她怕有隐情,安抚了贺晓雯,亲自送贺晓雯去五班,给足台阶让她先继续上课,而后把宋雨湘叫出去,带着要一起去监控室。还没到监控室,宋雨湘就自己承认了:“老师,不用去了,我确实在数学课上看漫画了。”

    孟晚霁有些失望,问她为什么课上不承认,还顶撞贺晓雯,宋雨湘却不肯再说了。

    孟晚霁不是一有事情就喜欢请家长的风格,更怕事情闹到家长那里,宋雨湘会不好收场。她有意护她,想给她个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无论她怎么安抚引导,女孩都不肯吐露原因,也不答应道歉。

    她看着女孩倔强的脸,内心有一阵的无力和挫败。她从来都不是擅长沟通与调和的人,教师也不是她自己选的职业。每每处理这种事,她都恍惚,她在做什么,做得真的对吗?

    可任其职,尽其责,无论如何,她都只能打起精神尽力而为。

    好不容易,这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一天终于过去了,孟晚霁回到宿舍才反应过来,这一整天,除了卧室门口的那一句“你先吧”,盛槿书一句话都没有再和她说过。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挺好的。她如是宽慰自己。

    时间不早了,宿舍里却一盏灯都没开,只有卫生间的门缝下透着一点光,隐约有水声传出,孟晚霁猜测盛槿书应该是在洗澡。

    她处理了一天宋雨湘的事,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虽然胃从早上就一直胀着,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规律的生活习惯还是让她打开了冰箱,取了速冻饺子,烧水下了一点。

    “噗噗噗”,水沸了,饺子熟了,她舀出饺子准备随手洗锅。锅放到了水槽上,打开水龙头,细细的一阵水流过后,水龙头竟是一滴水都出不来了。

    孟晚霁愣了愣。

    停水了?

    她拿过手机打开微信,才看到消息群里两分钟前大家就都在问停水了吗,物业回复,外面水管爆了,水务局的人正在紧急抢修。

    孟晚霁被迫只能先把锅搁置着,回餐桌旁准备吃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走到厨房门口。

    侧对面就是卫生间,里面果然也没有水声了。

    她在厨房门口站了多久,卫生间就安静了多久。

    孟晚霁想,盛槿书大概洗到一半被困住了。

    大夏天的,卫生间里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孟晚霁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此刻浑身湿黏,满头泡泡、满身沐浴露地站在里面,整个人都开始难受了。

    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水的,她要一直在里面等吗?孟晚霁怀疑。

    实在看不过眼,孟晚霁咬了咬唇,去阳台把备用的两桶桶装水挪到了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说:“停水了,我把桶装水放门口了,有需要的话,你自便。”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盛槿书没说话。

    孟晚霁站了站,不再多话,转身回厨房吃水饺。

    水饺盛出来太久了,已经发凉发硬了,孟晚霁吃了一口就不想吃第二口。

    忽然,她听见卫生间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是窸窸窣窣水桶被拖动的声音。

    孟晚霁咬着水饺,眉眼舒展开,不自觉地吃了好多颗水饺。

    *

    凌晨四点钟,盛槿书被卫生间门反复开合、马桶反复冲水的声音吵醒。本来收拾行李睡得就晚,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想着赶飞机来得及就好,结果现在就被吵醒,盛槿书心浮气躁。

    她拧着眉下床,想出门问问孟晚霁大半夜地在干什么。就算是有比她更早班的飞机要早起收拾,手脚也可以轻一点的吧。

    她打开门,准备兴师问罪,可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半敞的门缝里,孟晚霁蹲在马桶旁弓着背、捂着腹部,似乎分外难受。

    她怎么了?盛槿书满腔的火气消散无踪,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关心,脑海里忽然浮起了昨晚孟晚霁质问她时的冷眉冷眼、冷言冷语,脚步又迟疑了。

    不管吗?心里实在过不去。

    算了,就当看在她晚上送水解围的面子上吧。

    她上前敲了敲门,问:“你怎么了?”

    孟晚霁太难受了,根本没听见盛槿书的开门声。她背对着她,僵了一下,才低哑地应:“肠胃不舒服。”

    “是吵到你了吗?抱歉。”声音是盛槿书从没听过的弱气。

    盛槿书心忽然揪了一下。

    孟晚霁不矮的,可这样的个子蜷缩起来,原来也不过是瘦小的一团。她没再犹豫,推门进去了。

    “还好吗?”她弯腰扶着她的肩膀问。

    孟晚霁终于抬头看她了。

    她的神色还是冷静的,脸色却白得像纸,鼻尖蒙着细汗,眼睛还带着点红。“没事。”她应。

    盛槿书一看就知道她是在逞强。

    她伸手去摸孟晚霁的额头,皱眉说:“你发烧了。你吐多久了,有没有拉肚子?”

    孟晚霁躲开她的手,刚想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想吐,可又不想在盛槿书面前吐。

    太狼狈了,她不想让盛槿书看到自己这幅模样。

    她忍住痛意和上涌的吐意,催促盛槿书:“我没事,你去睡吧。”

    扶在马桶水箱上的指尖都泛着青白。

    盛槿书眉头拢成一座小山,问:“宿舍里医药箱在哪,我去给你拿药。”

    孟晚霁坚持:“不用了,你去睡吧。”

    盛槿书忽然就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在宿舍里没备医药箱?”

    孟晚霁没说话。

    几秒后,她再次重复:“我过会儿就好了,你去休息吧。对不起,影响你了。”

    盛槿书看她始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忽然就有心火遏制不住地燃起。她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孟晚霁在下一秒扶着马桶呕了起来,可是除了胆汁,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她脱力地把头抵在自己的胳膊上,内心一片沉寂。

    在彻底不吐之前,不要再回房,也不要再冲水了,她冷静地想。

    “咔哒”一声,类似房门开合的声音却在寂静中再次响起。

    孟晚霁回过头就听见,盛槿书听不出情绪地说:“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她心颤了一下,还想拒绝,视线触及她已经换好了的衣物和眼底难掩的温柔时,忽然什么话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盛老师:我就是看不过眼,换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帮忙的。

    哈哈哈哈,隔壁的小兔叽看到了昨天的评论,让我帮她谢谢大家的提议,她会考虑收购南洋餐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