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是个悍匪么？”碧琳抬起头，来人是个警察，她见过。似乎阿布能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警察。一直以来都没有交谈过，她从来都不关心病人的过去，只要他们在自己的手里能康复出院就已经足够，然而，这次等来的阿布，却让碧琳产生了一种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感。她有些困惑，坐在医院外的草坪石凳上，迎面走来的那个警察，道出了她一直都不愿意去猜测到的事实。

    “你好，我叫陈晋。重案组督察。”陈晋伸出手，碧琳只是笑了下，看她并没有握手的意思，陈晋有些尴尬，不过他自己坐了下来，抽起了烟。烟雾缭绕的感觉让他就仿佛回到了当时，那惊心动魄的警局夜晚。就算众人力战他的凶悍，也没有将其战胜，如果说最后能将他扳倒，只能说那是运气，一块玻璃的运气。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吧。他不是好人。”陈晋对碧琳说道。碧琳摇摇头：“在我的眼中，病人都是病人，他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都对我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能活着。”碧琳没有害怕，看着陈晋的目光，似乎流转的是对她的惊讶。“难道你不害怕么？他打劫运钞车几百万，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就连我们的同事….”他说不下去了，这种惧怕感就完全来自面对魔鬼撒旦的恐怖，面对他连最细微的毛孔都能张开，当时看见天养生连死亡都不怕，他愤怒，不，他必须活着，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碧琳看着陈晋，怜悯的看着他。

    “别这样看我！”陈晋愤怒，就是因为天养生，才会失去未婚妻，才会有这么多无辜的人死了，可是他说不清楚为什么现在连抓了他的那种自豪感都荡然无存，就算加官进爵也没让自己有丝毫的开心。现在连一个小护士的眼光看着自己都充满了怜悯，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碧琳转过身，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微微一笑：“他就算是魔鬼，也已经过去了。人生来都是平等的，只不过价值观不同罢了，有些人仅仅只是为了生存罢了，可是有些人，仅仅是为了享受。你抓到他，一点都不快乐，因为你知道无论用什么方式，他都会赢你。”

    陈晋颓坐在凳子上，浑然不知烟灰掉落在手掌心，等反应过来的时，碧琳已经远走。他将烟灰弹尽，苦笑一声，这个护士，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夕阳渐渐沉入海底，香港的夜色华灯初上时，病房内昏暗的灯光，天养生用小刀在无聊的摆弄着，快速的将小刀扔在墙上，刀身钉进去了足足一半，这刀柄颤抖不止，刚好推门进来的陈晋看着吓了一跳，如果快一步，指不定刚才一刀要的就是自己的小命。

    陈晋看见天养生眼底都是笑意，让他有些恼怒：“你笑什么？！”天养生的笑意继续扩散：“我笑的是你的样子变了。胡渣没了。怎么样？加官进爵了？”他的调侃就像是见到的是多年的朋友，陈晋哼了一声，将墙上的刀拔了下来，放在床头，看见他一瘸一拐坐床上，这几天的伤势似乎好了一大半，只是昏暗的灯光下，还能看见他苍白的样子，重伤之下，他能恢复这么快，陈晋很是佩服。

    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就这么看着他，“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天养生耸耸肩：“你不是已经定义我了么？虽然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

    陈晋叹气：“以你这样的身手和智慧，为什么不走正途？”

    阿布好整以暇的看着陈晋：“你认为什么是正途？如果连饭也吃不饱，受人白眼，没有尊严的活着，遵循你们所谓的秩序？或者像你一样，做一个善良的警察？你的正途里，我们也不是你们的牺牲品么？”

    陈晋无言以对，他很想说你是坏人，就应该有恶报，我们只是惩恶除奸罢了。可是这句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他没有那种理直气壮，相反，他说到了自己的痛处，谁都只是在生存，环境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如果调换位置，也许自己比他想要的更多。

    “按照规则，你们接下去该怎么做？”天养生问他，他现在倒也想知道自己不死，按照香港法律自己会受到什么待遇，陈晋倒也不怎么诧异，面对这种悍匪，有些掌控权就好像变成了他，“你都没在我手上死，就算死也是法律会给你的。准备监狱吧。”天养生咧嘴一笑：“那我还是继续病吧，这环境跟坐牢待遇也差不多，只怕监狱那没这么好的铁丝网。”

    陈晋忽然笑了，“天养生，你很自信。”他第一次没有否认他的说法，也许关了进去，用不了几天他就一定有办法出来，不过他知道他对自由也并不是这么渴望，至少现在不是的。

    陈晋刚要起身，天养生突然开口：“天养生死了。这个人应该在你手上就死了。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碰面，即使再遇到，那一定不是天养生。”

    陈晋认真的看着他几秒，默不吭声的离开了病房。他长出一口气，是的，他紧张，那种压力即使天养生的眼里没有了那种凌厉，也给自己是他与生俱来的那种恐惧，要不是憋着一口气，只怕自己刚才就想逃离…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在空旷的草地上，他的一把枪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如果你下一秒都过不了，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有公义？公义是要靠我用拳头打出来的，有没有人性不重要，生存才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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