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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杏雨园

    今天的教室格外清爽明亮,两侧的窗帘全部绑起来,窗户几乎是打开的,时不时吹进来些许掺着秋味的风。

    课桌上也平平铺着半打暖阳,迷眼得紧。

    盛酒梨一只手按着课本,右手握住笔跟着黑板上英语老师的板书写写画画了会儿,动作突然停下来,她盯着手背上的阳色,思绪不知不觉间飞去过道里那道清挺的影子身上。

    徐晋渊贴着课桌,离她很近,脖颈修长背脊笔直,微微颔首,不知道是在看书听课还是做别的事情。

    直到耳边响起丁衍的声音,盛酒梨才恍惚回神,扭头看向丁衍。

    “老师让我们两桌做一组,分工把这单元最后的英语对话练习一遍,待会儿抽组起来朗读。”丁衍说。

    盛酒梨点了下头。

    丁衍侧身面对她一笑,右臂搭在冯天洋的课桌上,“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按照惯例,我们和晋渊还有冯天洋一组吧,你看看内容,想读哪个角色都可以。”

    “丁主席,最简单的请留给我!”正在悄悄玩游戏的冯天洋一听,手机往桌洞里一扔,立马抬起头来赶紧道,眼神扫到盛酒梨的一瞬又到处乱瞄,说话磕磕巴巴起来,“我我我英语稀巴烂,上学期的期末考成绩好不容易考了个历史最高,整整九十分呢,在家依然被我妈拷打了一个暑假,我真服了。”

    丁衍乐着挤兑道:“阿姨做的对,谁让你偏科那么严重。”

    “我能考上一中已经祖坟冒青烟,丁主席,你不能再要求我跟你和渊哥一样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吧,难度堪比要我命,我呢没啥大理想,只想在国内混个差不多的一本大学,读完就参加社会建设去,当个平平凡凡的小老百姓,”冯天洋慷慨陈词一番,瞧一眼旁边的徐晋渊,他蓦地愣住,“卧槽渊哥,我这才看到,你咋换发型了?那雕的一横一竖啥深刻意义呀?”

    徐晋渊靠回椅背,斜眸淡淡瞥向冯天洋,脸色冷漠,无意开口。

    “……”冯天洋吃了个闭门羹,自觉地拍了下嘴巴,用针线缝死。

    小组已经差不多自动分配好了,各种拿腔拿调的口语围读声在四周传开。

    丁衍被冯天洋这副做低伏小的样子逗得一乐,笑道:“我们抓紧时间选角色吧,酒梨,快歪过来我们一起商量。”

    盛酒梨神情微微一顿,随后点头嗯了声,拿起英语书从过道转向后排的时候,徐晋渊的脚突然往后挪了一把直尺的距离。

    他膝盖呈九十度立起来,深蓝色校裤的表面有少年膝盖骨凸起的形状,脚踝线条流畅而笔直。

    视线往上抬,徐晋渊手指灵活地转着一支黑壳的笔,没打开,英语书干干净净,笔记和注释都没写。

    他低垂着眉眼在看她,薄薄的嘴唇天生自带弧度,令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没那么冷酷。

    盛酒梨失神片刻,抱着英语书缓缓摆正身体,低头刻意避开徐晋渊的目光,盯住章节最后一页的对话练习内容。

    不消片刻,徐晋渊那道像柠檬苏打水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课间操结束后,跟我去杏雨园那边。”

    每所中学都有坏学生们自发规定的一片活动区域,打架闹事,情侣约会……校保安室都管不动的那种,杏雨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一中叛逆暴躁的富二代官二代们都喜欢往那里面跑,干尽各种匪夷所思的坏事。

    冯天洋瞪大眼睛:“?”

    听到盛酒梨顺从地应答徐晋渊的话:“嗯。”

    冯天洋:“???”

    ……

    大课间统共三十分钟,广播体操占掉二十分钟,还剩下十分钟给学生们自由活动。

    4d立体环绕的音乐一停,操场上整齐有序的方队瞬间溃堤,往校园各个方向散去。

    盛酒梨的视线范围也逐渐空旷,她转身想找徐晋渊的位置,却只看见丁衍和冯天洋朝篮球场走去的身影。

    平常只要徐晋渊在,女生们都会离开得极慢,这里作一堆那边围成群地偷偷看他,今天却异常地平静。

    盛酒梨继续左右寻了一圈,仍旧没有。

    是不去了还是要她自己过去呢?

    她才进一中没几天,关于杏雨园的信息,她并不了解。

    盛酒梨原地踌躇片刻,打算回教室,刚要朝教学楼的方向去,一道清脆如玉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但叫的不是她。

    “徐晋渊。”

    盛酒梨脚步顿了顿,头顶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按住。

    徐晋渊单手插兜,高挺而立,他弯腰凑到盛酒梨耳边,嗓音染着绵密的泡沫,听起来很有质感,“想失约?”

    盛酒梨回过身来,徐晋渊耷拉着一层轻薄的眼皮,眼神懒懒地瞧着刚好打齐到肩膀的她,她被看得心头一慌,忙说:“没有”

    此时,不远处的人堆里,一个气质清雅的女生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相貌出众透着一股子纯色,长发用蝴蝶结绑了两束披在脑后,眼神和姿态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不难辨别出这是一位从小傲到大的富家千金。

    “徐晋渊,她是谁?”女生语气冷静地质问他。

    周边的围观者们都一个表情,万分期待徐晋渊的答案。

    但徐晋渊显然不乐意搭理这个女生,神情有点不耐烦起来,他抓住盛酒梨的手腕便往杏雨园的方向走去。

    围观者们面面相觑,惊诧于眼前这一幕。

    不久后,校草徐晋渊无视文科班女神这事儿,一点都不意外地传遍了整个校园。

    早些年杏雨园还是一中师生们常来常往的胜地,这里环境搞得不错,假山清湖风雨亭,是个三好学生晨背课文艺术生们写生练习的好来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边的风气逐渐妖魔化,最后变成了一部分学生的基地。

    徐晋渊拉盛酒梨穿过一段竹林小道,再右转走十步,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草坪地,四周稀稀疏疏种着枫树,正值生长旺盛期,枝叶繁茂浓密,仔细瞧看才能发现绿色间掺杂着几点明黄。

    那是秋天落下的足迹。

    盛酒梨跟在徐晋渊的脚步后头踩进草坪里去,草皮还算松软,他在一棵最大的枫树下边停下,盛酒梨连忙也跟着止步。

    徐晋渊松手,身体往后一倒,靠住树干,在裤兜里摸了盒烟出来,取一支咬在嘴边,烟盒揣回去,他歪头看向盛酒梨,抓住她胸前的魔方拉到面前来。

    屈腰,低首,徐晋渊拇指熟稔地推开第一层机盖,余光却发现在不远处的转角那边,冯天洋鬼鬼祟祟地在找地方藏身,招手叫丁衍一起过来。

    “丁主席,卧槽这儿视野好”

    冯天洋的声音戛然而止,被丁衍一个大跨步上来就捂住嘴给拖回转角里,“好什么,跟我回教室。”

    到远一些的地方,丁衍才拿开手,冯天洋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脸纳闷地控诉道:“不是丁主席,都要看到精彩部分了,怎么要走啊?不行,我得再回去瞄一眼”

    “你要是想死,就去,我不帮你求情。”丁衍抄兜朝出口那边走。

    冯天洋默默地折回来,追上丁衍的脚步,“不至于吧?”

    丁衍灿然一笑,“那是他脑袋上的人,不至于吗?”

    冯天洋:“?”

    徐晋渊摁了下魔方边缘的一颗黑块,火便烧了起来。

    一阵微风从两人之间有限的空隙里轻轻吹过,也带走了盛酒梨此刻心底如同烈火焚烧的思绪,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徐晋渊吸到今天的第一口烟,关掉打火机直起背脊来,忽然出声问道:“昨天我离开之后,你去哪里了?”

    盛酒梨神情微微一滞,不敢跟他对视,双脚不禁往后挪了半步,“没去哪里。”

    徐晋渊咬着烟垂眸打量她,“昨天我看到一个跟你背影很像的女生。”

    盛酒梨指尖一颤,下意识抓住衣角想用沉默来否认。

    徐晋渊瞥见她的小动作,心里有数就没接着再追问,安静抽了会儿烟,他忽然低头笑了声。

    “你不信吗?”盛酒梨莫名紧张起来。

    “信,你说什么我信什么,”他吊着眉梢道,目光缓缓飘向远方,“先不着急走,等我抽完这支一起回去。”

    “嗯。”

    盛酒梨轻轻应着他的意思,眼神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从他硬朗的眉骨一路向下细细瞧着。

    徐晋渊抽烟的状态比平常还更痞一些,举手投足间含着戾色,但他不凶,相反,盛酒梨感觉当下的他很温顺,同时也遥远。

    她心里非常清楚,徐晋渊身处的世界和她是不一样的。

    至少按她目前的认知来说,他们之间横亘着云泥之别这四个字,无法逾越。

    盛酒梨的心思慢慢下沉,她移开在徐晋渊身上的视线,望向前方悬吊在半空的枫枝。

    秋天的风总是时缓时急,推着这片枝桠往东去,又攘攘那边繁盛的树叶不要凑得那么紧密。

    徐晋渊烟抽到一半,忽然停住,他侧过脸,注视着盛酒梨。

    却只过半晌,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唱起了歌,有电话打进来。

    徐晋渊无动于衷,等了会儿,他仍没有要接的意思,好像听不见一样。

    盛酒梨心生疑惑,敛回目光扭头的那一刻,徐晋渊迅速收回眼神,指尖莫名抖了下,烟灰掉了些许在衣袖上。

    徐晋渊拍掉灰子,掏手机出来瞄了眼,忽然丢给盛酒梨,“我妈,应该是叫我晚上陪她去跟朋友吃饭,你随便编个理由替我回绝掉,不想去。”

    盛酒梨接住这烫手山芋,还没反应过来呢,徐晋渊的手就伸到手机屏幕上,滑了接听按钮。

    盛酒梨:“”

    徐晋渊坏里坏气地挑了下右眉,唇角含着一抹轻笑,示意她快接电话。

    “喂,宝贝啊,没上课吧,下午什么时候放学呀,妈过去接你,晚上跟你苏叔叔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那边传来一道女亲切温柔的女人声音。

    盛酒梨有些局促起来,听见女人又喊了声宝贝儿子,“宝贝你在吗?怎么不跟妈妈说话,电话打通了的呀,怎么回事?”

    盛酒梨赶紧一口气解释道:“阿姨您好,今晚有一场小考试,老师规定每个同学都必须来参加今天的晚自习,考完才能走。”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徐晋渊的目的达到了,咬着烟拿回手机,冲手机说了句“你看我要考试去不了挂了”,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女人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地打进来。

    盛酒梨暗暗压下方才心里头的些许慌张,仰脖看到徐晋渊迎着树枝缝里漏下来的阳光在笑,面容恣睢肆意,带着少年的无限轻狂。

    “我妈回老家参加同学会,见老同学就喜欢攀比,昨晚跟她去过一次,我不怎么喜欢那种场合,”徐晋渊掸掸烟灰,伸手到盛酒梨柔软顺滑的头发上薅了一把,偏脸看下来,“对了,你下午放学有事儿吗?没事的话来体育馆看我打篮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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