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男人对名字不太熟悉，眯着眼睛又确认一遍合同。最后看向眼前男孩。

    “余逸飞是吗。”

    男孩大概刚从舞室出来，衣衫湿透。亚麻色短发乱翘，肉眼可见滴着汗。

    他貌似紧张，双手紧贴裤缝，嗓音中气十足：“是！到！”

    男人被震了一下，揉了揉耳朵：“小点儿声，回一遍就行了。”

    “啊、”余逸飞下意识又要吼回去。好险及时收住，压下音量，“好的，知道了。”

    男人：“今天叫你过来，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余逸飞有些不安，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男人手里那份合同。

    对方继续道：“你进我们星偶几年了？”

    “我14岁通过面试进来。”余逸飞道，“快三年了。”

    最后又自我确认一般点头：“嗯，差不多。”

    男人：“那你还记得你当时签的几年合同？”

    余逸飞不说话了。

    男人长叹一口气：“我也觉得遗憾。但当了三年练习生还没能通过考核，我们这边也没法考虑续约。你现在还小，就算不走这条路也还有别的选择，回去好好上学吧。”

    “现在离到期也只剩一周。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跟大家道个别，好聚好散吧。”

    余逸飞急了：“沈经理——”

    .

    “嘭。”

    门在眼前合上。

    余逸飞看着紧闭的房门，耷拉下脑袋。

    结果他最后没能说完想说的话，就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绕开话题。说是有其他事要忙，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他看向手里那份快失效的合同，举起摊开。标题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星偶娱乐培训生签约合同。”

    三年前，当他拿到这份合同时高兴地蹦跶了一整天。隔天上课睡觉也不犯困。

    然而如今再看，却已是另一种心境。

    星偶娱乐，如今国内最大的顶流娱乐公司。年轻又有活力，专门做偶像培养。公司成立十年期间，输出了近百个偶像团体。

    其中既有昙花一现，也不乏走到现在的top级神团。

    可以说，要想出道成为偶像，“星偶娱乐”是不二选择。其专业程度与资源其他小娱乐公司完全比不上。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练习生。进了星偶娱乐便算半只脚踏入娱乐圈。事实上，不少练习生在正式出道前已有属于自己的粉丝。

    提及星偶娱乐，哪怕是最不关心娱乐圈的圈外人也会有所耳闻。这一区别，就像是其他公司的练习生是无业游民；星偶练习生却是偶像后备役。

    不过，这也仅仅是幸存者偏差。人们向来只关注出道选手。至于每年星偶内部刷下来的练习生有多少，就无人关心了。

    余逸飞在第一次踏入星偶的那一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成为那个无人记住的“炮灰”。

    他原以为，“星偶娱乐”会是自己偶像生涯的起点。却没想到一晃三年过去，竟就这么走到终点。

    他手臂缓慢垂下，拎着合同朝来向走去。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一周过去，余逸飞把私人物品塞进背包，准备离开。

    身边一起练习的同伴欲言又止。余逸飞反过来安慰：“没事啦，不当练习生还能做别的。你们要加油升班争取出道。”

    星偶内部分为abc三个班等。刚进来的练习生都在c班，根据每月考核打分升级或降班。除了少数情况，一般只有a班成员才能出道。

    而余逸飞进来以后，一直稳居c班，十分稳定。

    其实余逸飞自觉自己实力不算差，至少在c班是出类拔萃的水平。然而一直通不过考核，他也觉得奇怪。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归咎于名额有限。

    a班和b班有人数限制，除非有人离开，否则下边的人很难升上去。为了争取这寥寥无几的名额，每次考核学员们都争破了头。

    不过未来，这与余逸飞也没多大关系了。

    原本，c班同学说要帮余逸飞办一个欢送会。但下期考核近在咫尺。余逸飞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我可不想你们出来陪我。”余逸飞笑道，“就合个影吧。等还了牌子，我估计就进不来了。”

    星偶娱乐管理严格。练习生有专门的名牌，只能刷卡进出。

    众人对视一眼，接着一人抢先道：“逸飞，我站你旁边。”

    另一人挤过来：“滚你！这老子位置。”

    “我跟老余练习生时间最长，感情最深。你们别跟我争！”

    这些学员个个都想挨着余逸飞站。结果因为争抢位置浪费不少时间。

    这时余逸飞注意到少了一个c班同学。环视一圈：“肖骐呢？”

    刚问完，原本闹哄哄的c班骤然静下。

    最后还是那个自称跟余逸飞相处时间最长的老学员开口：“你之前被沈经理叫走了不知道。那小子升b班了，今早刚走。”

    余逸飞一愣：“真的？”

    “真的真的，这还有假。”那人脸色臭下，貌似想说些什么。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余逸飞语气激动：“这么久了，咱们c班终于升上去了一个！”

    他叉腰：“哼，前次考核b班几个人还跑我们面前嘚瑟，这回知道咱们厉害了吧。”

    众人：“……”

    数名学员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面面相觑。最后无奈摇头：“行了逸飞，咱们先拍照。”

    拍完照后，余逸飞背上斜挎包，朝学员们挥挥手离开。

    待人走远后，原本闹腾的舞室弥漫一股诡异的氛围。

    良久，一人开口：“逸飞他……”

    “不用想了。那小子就一根筋，绝对没想到。”

    “才刚进来半年，实力平平。哪可能就这么容易升上去。还不是逸飞每次考核都把c位让出去。前些天我还看见……”

    “嘘，别说了。”有人喝止。

    舞房再度陷入寂静。

    .

    在总务处归还名牌后，余逸飞朝外走去。

    原本他想再去跟肖骐打个招呼，告诉对方自己要走了。但想到肖骐现在刚升上b班，压力肯定很大，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没走多久，竟见肖骐从前边房间出来了。

    练习生主要活动场所与星偶工作人员办公区域隔开。余逸飞除了被约谈以及这次归还名牌，基本不会往这边跑。其他练习生大概也一样。

    所以他没想到会在这边碰见肖骐。

    在短暂的讶异后，立马迎上去：“肖骐！”

    对方是最近半年进来的新人。年纪比他大几岁。但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总是跟c班其他人格格不入。

    余逸飞自觉c班老人，有义务照顾新人，因此总凑上去跟肖骐说话。

    肖骐看见他后，面露异色。

    “好巧，在这地方碰见。”余逸飞完全没察觉到不对，走上前哥俩好的揽住对方肩膀，“听说你升b班了，恭喜你啊。”

    肖骐手捂着胳膊，身体僵硬：“……谢谢。”

    “我今天就要走了。本来想跟你们一起合个照，结果没找到你。正好，”余逸飞掏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就差你了，来笑一个。”

    说着，他自己也咧开嘴。

    肖骐抬眼上看，就瞧见手机屏幕显现出自己的模样。身旁少年面色红润有朝气，大笑的模样隐约能看见虎牙。

    与此相比，自己眉眼总带着一丝疲倦，郁郁寡欢。

    余逸飞抽了抽鼻子，转头看向肖骐。他要比对方高半个脑袋，贴近说话时要微垂下头。

    他再一次抽动鼻翼，像在嗅闻什么东西。

    “奇怪。”

    肖骐有些不适应：“怎么了？不拍照吗。”

    “你身上好香。”余逸飞笑问，“是抹香水了吗。”

    随口的一句问话，却让肖骐脸色大变。对方猛地推开他，接连后退好几步。

    余逸飞手机险些摔下，手忙脚乱地拿稳。再看肖骐，已是一副防备的模样。

    余逸飞挠了挠后脑勺：“……你怎么了？”

    肖骐咬着下唇，移开视线：“没什么。”顿了顿又道，“我刚喷了点儿香水，可能不小心喷多了。”

    余逸飞：“喔……”

    这时，肖骐身旁房间又走出一人。

    余逸飞一看见那人立马立正站好：“沈经理好！”

    沈经理前些天刚见过余逸飞，对这长相明朗的男孩还有些印象。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余逸飞：“我来还名牌。”

    “是吗。”沈经理没再多问，目光掠过两人，“事情办完了就赶紧走。练习生别在这地方逗留。”

    余逸飞：“是！”

    对方没再理睬，丢下这句就转身离开了。

    余逸飞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跟沈经理没见过几次，但总觉得对方威严无比，跟班主任似的。

    当初的选拔面试还有升班考核，据说都是沈经理统筹安排。对他们练习生而言是难以接近的大人物。

    话说回来，肖骐刚才跟沈经理从一个房间出来……

    余逸飞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肖骐，沈经理找你是不是因为——”

    肖骐一个激灵，想要离开。结果却被拦住，然后就听见下一句。

    “是跟你商量出道的事吗？”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仿佛看得见星星。

    肖骐愣住。

    “之前也听说过有人直接c班出道，不过数量屈指可数。我进来三年都没见着。没想到最后一天能见着。”

    余逸飞感慨，“啊、不过现在你是b班的人了。但你才刚过去，身心应该还在咱们c班吧……”

    他喋喋不休说着，肖骐却一直没开口。

    余逸飞终于察觉到不对，重新看过去。肖骐低着头，五指紧紧抓住手臂。

    “我问你件事。”肖骐音量很低。

    余逸飞：“什、什么？”

    星偶娱乐的办公区域，走廊宽敞明亮。正值傍晚，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了两人身上。

    肖骐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虚无缥缈。

    “你现在，二次分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男主是那种大狗狗性格，是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