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天心里琢磨着，柳维和向年很可能是把老人家杀人分尸后藏在了诸如冰箱之类的地方。
鉴于楼上房间里的一地怪物碎块和柳维手持菜刀的恐怖形象，他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甚至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但毕竟是这两人好心收留了自己，他无比感激之余，也怕说错什么惹恼了对方，把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性命交代出去，因此只能战战兢兢地各种恭维——这可真是掏空了他长这么大人以来的所有本事。
向年哭笑不得：“我们没有杀害店主，不至于做到那种地步，你别脑补太多了。”
余小天听了，有些尴尬。
向年：“也不会平白无事把你丢到外面去喂怪物，所以你可以好好在这里休息一晚。”
余小天：“真、真的？”
向年：“当然是真的。”
余小天刚流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就听柳维淡淡开口：“但如果你继续聒噪……”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脸上没什么生气或者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却能让听者通体生寒。
恰逢屋外传来惨叫，余小天吓得脸色发白，把所有到嘴边的感激话语都咽回到肚子里，只小心翼翼留下一句：“我、我会闭嘴的，谢谢你们的收留。”
柳维：“嗯。”
向年无奈地看向柳维：“别把气氛搞得这么僵啊，大家和和气气不好么。”
他把水杯往余小天那边推了推：“不过今晚确实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到六七点的时候估计会很吵，再不睡就没得睡了。”
余小天心下困惑，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又突然想到柳维刚才的警告，连忙管住冲动的嘴。
向年注意到余小天眼里的不解。
“明天你就会明白了。”他不想费时间解释，耸耸肩道，“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你很走运。”
*****
一切正如向年所预料的那般。
第二天清晨，天边才刚泛起一抹亮色，外面就已经响起了喧闹的人声。
此时的百鬼夜行才结束不久，如果放在以往任何一个普通的日子里，最多会有三两个早起的流动摊档走在路上。
然而今天显然不同寻常，向年拉开窗帘朝下望去，入目皆是激动愤怒的npc。在尚未熄灭的昏红路灯下，他们形成浩浩荡荡的包围之势，正推动着一辆板车沿着街道前进。
车上有一个巨大的木质牢笼，几名男女被五花大绑关在里面，嘴里塞着脏布，脸上写满了绝望。
柳维靠在窗旁，斜斜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余小天犹豫片刻，还是磨蹭着脚挪到了向年身边，不过特意选择了远离柳维的位置。后者似乎并不想搭理他，只是抬眸问向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成功在怪物小镇度过一晚，系统15分钟前已经发出了通关成功的讯息，要求通关者在12小时之内到达前往下一城区的界门，否则将需要再次经历初级城区的考验。
向年：“等他们结束吧，现在下面太挤了。”
余小天透着玻璃往外张望，原本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想知道向年为什么认为他很幸运，结果在见到笼子里那些囚犯的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揉了揉眼，再仔细看。
还是很熟悉。
不论是那几人的穿着，还是隐隐约约的脸部轮廓和发型，都透着一股见鬼的熟悉。
“他、他们……”
余小天嘴巴一张一合，半晌都还在这两个字里打旋，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向年替他说道：“他们大概是你的队友吧，我也有些印象。”
余小天已经来不及思考向年为什么会对他的队友有印象，他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笼车，眼里尽是难以置信：“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是要被送到哪里去！？”
如果没看错的话，笼子里那个穿着浅蓝色外套的高马尾女生……是小雪啊！
向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可能是刑场吧？记得前几次都是用的火刑处决，不过时间比较久远了，我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发生过变化。”
“……我要去救人！”余小天握紧拳头。
向年觉得有些好笑：“你是认为自己可以打得过楼下一条街的npc吗？那里少说也有上百人，我看你这身子骨可不像是练过功夫的。”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碰巧落到了柳维身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柳维昨夜的身手，有可能做到以一敌百么？
不过他马上就把这念头踢出脑海，笑着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
就算可能，也不会有人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面对向年的反问，余小天痛苦地垂下了脑袋，虽然很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但这毕竟是现实。
他深深呼吸了几回，努力让混乱的思维恢复冷静：“或许可以有别的办法……”
话没说完，余小天就听见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
笑的人是柳维。
他环抱双臂靠在墙上，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尽管没有说什么，意思已经传达得非常到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这同样是向年困惑的地方。
“听你昨天夜里的说法，是他们把你赶到大街上等死的，结果你现在反倒还要去救他们？”他顿了顿，委婉道，“这似乎有点太善良了些。”
余小天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救小雪，她和我在一个大学读书，因为我才会被卷进这个地方来。”
向年一怔。
余小天：“当时其他人要把我赶出去，只有小雪站出来维护我，还说要和我一起离开。但是谁知道百鬼夜行会发生什么事情啊，系统讲得那么可怕，我就劝她留下了……没想到……我真没想到……这都是我害的……”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已经哽咽不成声，内心被铺天盖地的后悔和自责淹没。
向年叹了口气：“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见余小天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过来，他解释道：“你的同学之所以会被npc抓去，是因为她参与了杀人，而不是因为她留在了屋子里。”
“可是小雪根本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
“即便只是参与了其中一个环节，不论是主动还是被迫，都会被系统认定为处决的对象。”
向年坐回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抬眸看向面前的大学生：“初级城区里没有太多陷阱，这算是一个。如果想要以那种残忍的方式确保安全通关，那就得付出同样残酷的代价。”
余小天：“……”
余小天：“这也太不公平了……”
话音刚落，屋内三人同时收到了系统信息。
【玩家xxx，aaa……五人涉嫌联手杀害小镇书店陈老板一家，所犯行径相当恶劣，有违初级城区和平友好的闯关氛围，现予以死刑处罚，30分钟后执行，请其他玩家引以为戒。】
向年：“如果这一夜里有发生杀害npc的事件，就会有通报信息传到初级城区所有玩家的终端……某种程度来说，这个陷阱对新人玩家更不友好。”
余小天果然在信息里看到了小雪的名字，他难以接受地踉跄后退，撞到了窗台上。
“……真没有办法了吗？”
柳维站在阴影中微合着眼，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肯定的声音却淡淡传来：“有。”
惊喜来得太突然，余小天卡了一下才急急忙忙问道：“能告诉我吗？”
柳维：“不知道。”
余小天：“……”
柳维原本对这个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温室大男孩提不起任何交谈的兴趣，但对方的一番解释恰好触动了他内心的某处柔软，于是他难得都说了几句。
“既然系统没有立即执行死刑，而是在通知所有人的同时给了30分钟的缓冲，就说明其他玩家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采取挽救的操作。”
他抬起眼皮，视线投向沙发上的年轻男子。
向年惊讶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
余小天从向年的语气里听出了某些柳暗花明的信号，顿时一喜：“阿年哥，你知道要怎样才能救小雪，对吗！？”
向年：“有一类功能卡是专门用来给受处罚玩家创造第二次机会的，其中最厉害的可以瞬间逆转生死……哎，你别高兴太早，这种s级功能卡只可以在副本中获得，我手头上没有。”
余小天大失所望：“可我现在只剩下不到30分钟的时间，不可能来得及……”
“当然来不及，即使给你3000分钟，也未必能找到s级功能卡，那很大程度上得看运气。”向年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不过次一点的道具卡，我这里还是有的。”
余小天：“次、次一点？”
向年：“就是需要玩家通关一个小副本，才可以免除死刑判决的那种。”
余小天眼睛一亮。
向年从他的表情就已经看出了他内心所想，于是朝门口努努下巴：“想要的话就跟我来吧。”
余小天激动地道谢。
向年边下楼梯边说：“不过这功能卡挺贵，我可不能免费给你……”
“阿年哥你开个价，如果钱不够我就写欠条，以后一定会还你的！”余小天信誓旦旦道。
向年哑然失笑，心说在这个世界，欠条称得上是最没有可信度的东西之一了。
毕竟系统所制定的规则并没有相关方面的内容，无尽城有足足二十个相对独立的城区，只要双方位于不同城区里，追债便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余小天认真诚恳的模样还是打动了向年，他想了想，把价格压到了二分之一，只比进货价高出一点点。
“最少300金币，我已经给你优惠很多了，如果还是不够的话，那就只能……”
叮。
向年突然收到了入账提醒。
他有些奇怪，点开一看，发现上面写着10000金币……10000金币！？？
向年揉了揉眼，又确认了一遍。
余小天在后头解释说：“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是报答对我的救命之恩的，阿年哥请一定要收下。要不是你俩收留了我，我肯定已经死在外面……阿、阿年哥？”
余小天发现向年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自己，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安，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
殊不知向年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其实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和楼上那位是一个星球来的吗？
还是说现在的新人玩家已经恐怖到这种程度了，出手也太嚣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