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原本以为, 她会是在几分钟之后，秦昼派出去查她身份的人回来时，因为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 才使用了这个能力。

    和秦昼接触一段时间以后, 她又脑补了他这些年来的努力挣扎，开始舍不得他多年来的付出，犹豫着要不要放弃那个能力，想办法在这个时间节点推进下去。

    ――直到看见那个被植入的芯片。

    程稚在短短几十秒的惶然无措后, 迅速坚定了想法。

    在触及到她神情的刹那, 秦昼的表情也跟着变了。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仓促向前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单手握住了程稚的的手腕。

    程稚没动，反倒也向前几步抱住了他。

    她在脑海里呼唤1314。

    感觉到怀里坚实的拥抱忽然落空，程稚才睁开眼，看见四周的白光。

    仔细听, 隐约还能听见一点点心脏跳动的声音。

    程稚有几分茫然，她问1314：“那个秦昼会怎么样？”

    1314像是卡顿般沉默了良久，才恢复原本的语气：“……刚准备提醒一下宿主。他的意识太强, 无法完全扭转的呢。”

    程稚：“具体表现呢？”

    “回到过去之后, 偶尔可能会恢复现在的记忆。”1314解释，“但过去本体的意识也很强大, 记忆也很难落实, 可能会变成幻觉的呢。”

    程稚叹了口气, 感觉到自己开始下落, 她不由得带上了一点工作时的强硬：“为什么你给我的回答里有那么多的‘可能’？没有确定的答案吗。”

    “…………意外干扰, 无法准确推算的哦。”1314的态度没什么变化，“请宿主自行判断哦。”

    程稚闭上眼。

    闪耀的白光略过, 她感到下落的意识沉入一个稳定的身躯。

    隐隐约约，有阳光落下来。

    程稚站稳脚步，睁开眼。

    ……

    《青春学习计划》，这款游戏的背景设定完全取材于现实。

    为了防止人们意识错乱，法律有规定虚拟现实向游戏的地图、环境，和真正现实生活的重合度，不可以超过60%。

    像《学习计划》这种和现实契合度超高的题材，法律就明文规定，必须存在一部分显眼的超现实元素。

    程稚缓缓睁开眼时，就看见街道两旁大片大片的覆盆子。

    这些灌木一年四季都结着漂亮饱满的红色树莓，一颗一颗像是红宝石一般点缀在绿叶丛中，永远不会坠落，也不会**。

    它们不开花，也不凋零，永远都只有鲜艳果实缀满枝头。

    按照法律规定，这个世界的地图也是按照现实中完全不存在的路线拼接出来的，导致玩家经常吐槽这地图像是把路和建筑都往地上随便一撒，然后在中间插上一大堆覆盆子……

    程稚花了一点时间，才从这个“随便一撒”的地图里，找到通往学校的路线。

    按照游戏设定玩家也有个自己的小屋，只不过作为一个学习用的游戏，小屋里也没什么更多的元素，只有睡觉、吃饭两个简单的功能。

    程稚打算先回去换一身校服，再去学校看看。

    她身上还穿着21世纪的白裙子，在这个世界观里看着就像是复古风狂热爱好者，或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之前要不是看见秦昼身上的芯片，她也想过要撒谎说自己消失是因为穿越到了21世纪呢。

    程稚这么想着，有点苦涩地笑出声来。

    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走路不过两三分钟，穿过一条小道就能抵达。

    小路两边植物茂盛，挂满枝头的漂亮树莓，提醒着她这个世界并不是现实。

    程稚正在分心想着这个树莓能不能摘下来吃，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人声，夹杂着植物被撞击时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好像有人在打群架。

    这小路也没多长，前面右拐就是连接一片居民区的大道，她的“家”就在那边。

    因为浓密茂盛的绿植遮挡，她看不见道路尽头拐角处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再向前走，就看见右边有一个人被“扔”进了这条小路的尽头。

    程稚：“…………？”

    被扔过来的人又多了几个。

    这几个人东倒西歪的爬起来，看表情像是想骂骂咧咧的，又都有点不敢，甚至不敢再往大路那边走了，低着头鹌鹑似的，恨不得缩进树莓丛中。

    程稚好笑地喊了声：“哎。你们在做什么呢？”

    这些人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高中生，校服穿得乱七八糟，鞋带都系得七零八落的。

    几个“小孩”瞥她一眼，神情都显得很不爽，有人还对着她喊了句：“滚，别他妈多管闲事。”

    程稚只是眨了眨眼睛，那人就被一只手捏住了脸，摁着脑袋砸进树莓丛里。

    枝叶晃动，树莓像是被粘在树枝上一样，竟是一个都没掉下来。

    四周几个人本来还在瞪着程稚，看见身边的“同伴”被揍了，顿时都像是受惊的野兽一般四处逃散。

    他们也不敢逃得太明显，就是方向各异地后退了几步。

    简直像是给揍人的人让出一个舞台似的。

    按着人脑袋的少年冷笑一声，松开手站了起来，嫌脏一般甩了甩手。

    他被人群围绕，程稚只能看见他高出别人半个脑袋的发顶。即便如此，她心中仍然警铃大作，犹豫着现在是应该向前，还是干脆后退走了。

    那少年很快也瞥见了她，他站得高视线也好，很快就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朝她走来。

    程稚本来是想逃的――直到她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模样的秦昼，神色不虞，眉眼间能看出明显的年少傲气，唇角傲慢地抿着，眼睛却已经变得通红，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这动作成年版的他几分钟前刚刚做过。

    程稚心里默默叹了声，没甩开这个少年秦昼，也忍了忍没上去抱他。

    她还不知道现在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呢。

    只见秦昼眼睛痛红，困兽似的盯着她，声音沙哑地开口：“……你还敢回来？”

    程稚：“……”

    ……他总不可能现在就恢复所有记忆了吧？

    程稚自下而上地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秦昼身后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很快从右边的大路又拐过来更多的人。

    在秦昼动手时都不敢吱声的人群总算找到了一点存在感，和刚拐过来的人群打了起来。

    秦昼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在他身后，几十个高中生打得热火朝天。

    程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