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人类的皮肤肌肉要比想象的还要坚韧，为了能够干脆利落地砍下头颅，人类甚至专门发明并改良了断头台。
那还是在中世纪，人类社会已经发展至铁器的时代。
而方问身处新石器时期，原始的人类没有断头台，更没有绞刑架，他们祭祀活人的方法只有用粗糙的石斧以及骨刀去生生割烂人的脖颈……
极度血腥、残忍、野蛮。
最先被祭祀的是几个老人。
隔着面具，方问依稀看见了对方头上戴着的羽毛。
他们或许曾经是哪个部落的巫师甚至是祭司，但现在，他们是奴隶，是要被祭祀的贡品。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活生生割开了脖子的他们，只能无谓地捂住血肉模糊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但终究挡不住血液的涌动，顷刻间，鲜血便染红了祭祀高台的台阶。
方问捏紧了手里的权杖，这就是部落被吞并的下场，虽然现在看来，自己身处的部落相当地强大，但保不齐将来哪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
眼见最先被祭祀的几人终于没了生机，方问轻轻松下一口气。
这里是原始时期，方问当然明白现在他自身都难保，绝不可能阻止这场仪式，但终究他是自文明社会而来，开局就来活人祭，对方问的刺激属实有点大。
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方问都感到了极度的不适。
闻着淡淡的血腥味，方问冒着冷汗衷心希望一切赶紧结束，好让他休息休息，也好整理整理思路。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身边的男人再次下达了相同的指令。
“杀。”
上千名待命的勇士一听见首领的命令，便毫不留情地抓住一旁跪在地上的奴隶头发，迫使他们仰起头，然后举起手中的石刃，狠狠挥下……
血，再一次蔓延开来。
方问胆寒，他根本来不及数死了多少人，但目测绝不下一千！一千多人，活生生死在他的面前！
而周围的人是如此地狂热，这场祭祀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场狂欢！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在庆祝恭贺部落的胜利和强大！
方问再一次在心中强调，他救不了这么多人，他也不可能救这么多人，这是真正意义上弱肉强食的世界，他管不了这么多。
血腥味更重了，方问愈发攥紧了手中的权杖，上面的骷髅头用漆黑空洞的眼眶盯着他看，告诫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方问喘了喘气，干脆闭眼，不知过了多久，哀鸣声终于随着死亡逐渐消去。
但马上，他又听见第三声“杀”，而这一次，他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和尖叫！
方问咬牙，他听不见。
然而更多的孩子的哭泣声涌入了他的耳朵。
那么多的孩子在哭，那么多的孩子还有救……
方问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定被这充满血腥的浑浊空气给熏到了，才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他扶着手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胳膊，和对方炽热结实的肌肉相比，方问的手愈发显得冰凉。
“可以，放过……他们吗……”方问喘着气，试探着问道，“可以把他们，当、当奴隶用。”
冰凉的触感一下子沁入了曜日的大脑，曜日原本被部落氛围拉动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
曜日垂眼看方问：“部落里的奴隶够用了。”
够用了？
方问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是的，这个时代生产力就这么点，养不了更多的人。
方问没再说话，他的状态很不好，感觉随时可能昏厥，抓着曜日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当然，这对曜日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不过……
曜日心念一动，看着方问面具下澄澈的眼睛，不由得联想到林间的幼兽，也是如此地可爱幼稚，可爱到身为猎物，却能把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他忽然开口：“你想救他们？”
方问已经说话都很吃力了：“什、什么？”
“你想要救他们，”曜日俯身在方问耳旁低声重复，恶劣问到，“但我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他倒要看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祭司是要降下上天的责罚？还是留下巫师的诅咒？
男人的气息瞬间环绕着方问，方问愣愣地看着曜日。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能有什么办法……
方问只知道他要坚持不住了，而现在晕过去，起码不至于摔到地上——而前面刚好有个胸膛好让他靠。
于是，曜日所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昏迷的祭司……
曜日抱着软绵绵的方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这是个什么答案？
……………………
林间，一个白色的身影隐藏在隐隐绰绰的树荫之下，宽大的爪子悄无声息地踩在落叶之上，一双暗露杀机的眼睛紧盯不远处的猎物。
一头雌鹿似乎发现了什么，敏锐地扬起脖子探查周围，随后它受了惊一般地开始疯狂逃窜，连带着同伴也纷纷四散开来。
白色终究不利于隐藏，而在一般情况下，一旦被发现，狩猎就约等于失败。
然而白虎并没有停下这次行动，它毫不犹豫地开始追击，硬生生凭借自己的速度追上了一开始发现它的雌鹿，而后，略过了它……
雌鹿犹豫了一瞬，但逃生的本能让它即刻抓住了这次机会，飞快地逃离虎口。
白虎并没有在意，它的目标是另外一头雄鹿，只是，这头雄鹿离它着实有点远，眼看猎物就要逃之夭夭……
就在这时，鹿逃跑的前方直直地射下一根长矛，惊得雄鹿高高掀起蹄子，不得已向另一个方向逃生。
然而，更多的长矛从高空落下，虽然雄鹿运气很好没有被射中，但还是被身后的猛虎一口咬住了脖子。
白虎并没有立刻处死猎物，甚至还惬意地眯起眼睛，似乎在等着什么。
“干得好，小泽。”
最先赶来的曜日低下身检查猎物，名为小泽的白虎得到主人的夸奖后，满意地松开嘴巴，用自己的大脑袋蹭着主人的下巴。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赶到，熟练地将猎物用草绳绑起，时不时用钦佩的目光看向曜日。
他们不敢打扰首领和白虎，小声地讨论。
“不愧是首领，竟然能抓到活的猎物。”
“连老虎都听首领的话，这点小事算什么？”
“说来，刚刚的母鹿可真肥，可惜怀孕了，”回想起这段捕猎经过，有人舔舔嘴巴，“长目，你会不会看错了？”
被叫做长目的男人身形瘦小，但眼睛却大于常人，虽然受到质疑，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心不在焉地扫了对方一眼，便吓地对方不敢多言一句，只好悻悻抱怨。
“首领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我们抓怀孕的猎物，多可惜……”
然而刚刚还不甚在意的长目，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你在质疑首领？”
“不，我没有……”
“怀孕的猎物能生下更多的猎物给我们吃，首领早就跟我们解释过了，”长目崇敬地看向曜日，随后收起目光冷视对方，“质疑首领？哪来的胆子。”
那人不敢再多言一句，气氛一时有点僵，大家低下头赶紧做自己手头的事情。
曜日察觉到了不对劲，安抚好撒娇的小泽向众人走来。
“大家干什么这么不开心？”曜日顺手拍了拍身旁的人的肩膀。
被拍肩膀的恰好是一开始抱怨的人，原本惴惴不安甚至还有些不满的他一下子红了眼眶，其他人一脸欲言又止，而长目则冷哼一声。
曜日一看长目和众人的神情，心中便有了数，也没问发生了什么，而是笑道：“这可是活鹿，回去后，每个勇士都能得到一碗鹿血，不高兴吗？”
他又一次拍了对方了肩膀，宽慰道：“今天，每一个勇士都有份。”
尤其强调了‘每一个勇士’。
猎物的鲜血可不是易得的，只有勇猛的战士才有资格得到，一下子，所有人期待了起来。
而抱怨的那个人既是羞愧又是感动，刚刚他还觉得长目不讲道理，现在只觉得长目说得没有错。
见大家再次活跃起来，曜日悄悄把长目拉了出来单独聊天。
“长目，不要太过偏激，这样只会树敌。”
“对不起，”长目低头道歉，“我给首领添麻烦了。”
曜日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
和同族人相比，长目又瘦又小，此刻和曜日站在一起，对比更是惨烈地像只猴子，若不是曜日挖掘出其过人眼力的价值，长目早就被部落给淘汰了。
偏偏这小子性格还特别孤僻，一遇到事情还容易偏激，曜日担心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长目会受到欺凌。
曜日微笑着看着长目，目光深沉，这是他亲手挖出来的人才，是奖是罚轮不到别人，
倒是长目对自身处境很不在意，他愤愤不平道：“他在质疑你。”
曜日笑了笑，宽抚长目：“那又如何，只要我做的是对的……”
“可是首领，这次不一样，”长目急急打断曜日，他咬牙道。“很多人都在质疑祭司，连带着首领也……”
谈起祭司，曜日也面色微沉。
距离继承仪式已经两天了，那个凭空出现的祭司也沉睡了两天……
部落里的人对此惶恐不安，而曜日是亲手将权杖交予对方的，自然也受了不少非议，虽然暂时还没有明面质疑，但时间一场，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尤其，曜日可不敢保证那个祭司再躺下去，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不放过那些奴隶，这个祭司就打算饿死自己？
曜日还第一次见到不降责罚，不下诅咒，就惩罚自己的祭司，偏偏，他还真被对方给威胁到了！
曜日一想到，这么一个看着乖乖巧巧的祭司，竟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不自觉地开始磨牙。
他当然不会如对方的愿。
想死？他可不允许！
“首领……”
眼见曜日久久陷入沉思，长目不由得开口提醒。
“祭司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曜日回神，“先继续狩猎吧。”
一头公鹿当然不足以满足庞大部落的胃口，他们还需要捕捉更多的猎物。
“我不是说这个，”长目摇头，他伸出手遥遥地指向远方，“首领，我看见步远来了。”
长目视力惊人，曜日顺着他的手望去，依稀看见了一个跑得飞快的人影，他轻快地在林间翻转腾回，不一会儿就来到两人面前。
步远，部落里跑得最快的勇士，也是捕猎的好手，每次狩猎有了他，成功率便会大大增加，是狩猎队里必不可少的成员。
然而这一次狩猎他却没能参与进来，因为曜日将他留在了部落用于传递祭司的消息，此刻步远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首领，祭司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问：我只是昏迷。
曜日：不，你想死。
方问：我真的想活。
曜日：放心，不会让你如愿的。
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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