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的威慑力不得不服，海涛一直有所担心的李应杰小哥会报复自己，几天过去了依然风平浪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刘强跟海涛说，现在李应杰对待他和过去比，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找茬儿，老实多了。

    海涛还听弟弟说了个让他倍感自豪的事。“大红楼”院里有一个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小一点儿的孩子如果正在玩儿，碰到大孩子过来都会乖乖承让出来，若不然就会招致一通拳脚。

    弟弟告诉海涛，那天他和同班同学玩儿的正在兴头上，几个后来的大孩子便大呼小叫诈唬着，要把球台让给他们。

    让弟弟意外的是其中一个人认出了他，拦住了要强行“霸”台的同伴，说：“这是海涛弟弟，别跟他争，让他先玩儿吧。”

    海涛不知道说话的那个人是谁，但他敢肯定，这与他和李应杰那场对打获胜，有直接关系。

    在学校里，海涛的好心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化学课上，刘老师总让他来到黑板前，给同学们解题示范。哪怕写错了某个化学方程式，刘老师也是用温柔的口气，细声细语地帮他遮掩下来。

    “小马虎！”然后会当着同学们的面，给他找个台阶下“咱们班这课代表不是不会这道题，就是一上来就紧张，懵圈。”

    自打当上课代表后，连母亲都惊喜地发现，儿子会在晚上打开台灯，温习功课了。当然海涛肯用功其实只是刘老师的化学课。他想法极其简单，不给刘老师丢脸。

    从六岁上学起，海涛还从来没有像如今，每天去往上学的路上，脚步都感觉特别轻快。

    初中的集体活动比较小学时，要自由许多。这天，初一年级组织集体看电影，电影院是离学校有两站地的机床厂俱乐部。

    班长王宝珠给每个同学发电影票前，对全班宣布：看好时间自行前往，散场时晚了。要是害怕可以找同学做伴一起回家。

    电影是下午场，入秋后天黑得早。电影散场后，男女生很快不自觉地找到本班级的同学，聚拢在了一起；边聊着刚才电影的情节，边三五成群的往家的方向回。

    没走多远，“小疯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点上，接着把烟分散给周围的三五个男生；让海涛有些意外的是女生谭丽华，也伸手接过来一颗，吞云吐雾的样子，毫不避讳周遭投过来的目光。

    抽了两口后，大概看到海涛没在抽烟的行列中，竟然还跑到他跟前，给他递上了一根。

    海涛有些犹豫，走在他身旁的邹志纯抢先说了话：“他不会抽烟，你就别教唆了！”

    听了邹志纯怼她，谭丽华并没生气，相反把海涛朝邹志纯身边推了一把，笑着说：“行啊，这还没几天，都管的这么严了？”她的话随即引起了男生们一阵起哄。

    邹志纯轻轻地拉了一下海涛，低声道：“咱们靠那边走，别理他们。”不知不觉两个人便偏离了班里的“大部队”。

    大马路很宽，海涛和邹志纯俩人行走的一侧，前后只有影影绰绰三两个人，和另一边嘈杂的人流相比安静许多。

    “以后少和他们接触，”邹志纯扭头看了眼，道路另一边的“小疯子”，谭丽华他们，放慢了脚步说“她现在跟好多辍学的，没事干的大孩子混在一起，不干什么好事。”

    海涛明白邹志纯说的“她”指的是谭丽华，他也听说过曾经社会上两个“大哥”，为争谭丽华是谁的“马子”，板砖，酒瓶子横飞了半条街。邹志纯显然是怕他和谭丽华交往过密，惹出麻烦。

    “嗯，我知道。”海涛想岔开话题，问邹志纯“现在咱们的英语老师我看就是糊弄事儿，一上她的课我就想睡觉。”

    “这也不能怪她，她本来也不是教英文的。”邹志纯说“你可以自己抓点儿紧自学，一天写上三篇英语单词，张开嘴读出声。过段时间肯定有进步，这都是我爸教我的。”

    “哪儿不会，问我，我告诉你。”

    “天天要写三篇？”海涛挠挠头，心里直打鼓。

    “从明天开始别偷懒，我可检查啊”邹志纯看着海涛，不无认真地追上一句。

    走到一个小巷口，邹志纯指了指拐角处的平房：“我到了，亮灯的就是我家。”海涛要送她到家门口，被邹志纯拦住，她说，咱们班同学好多是她的邻居，看见了明天还不知道说什么闲话呢。

    回自家的路上，夜色包融的街道很安静，四周已经见不到一同观影后的同校学生了。

    头顶上圆月散发出的银光澈亮。马路上自己欢快的身影，在路灯下时隐时现。海涛有种错觉，这似乎不是初秋的夜晚，更像让人心动的春天。很特别的感觉。

    快一周的时间，班主任刘老师一直没在班里露面，化学课都是另外一名姓乔的女老师代上的。开始，代课的乔老师只说刘老师最近身体不适，大家并没在意，都以为不过三五天刘老师就会回到班级里来。

    这天上完化学课，乔老师让**涛把同学的作业本收齐，交到教研室她要进行批改。

    海涛刚进教研室的门，便无意间听到了几位老师在议论着什么；他们提到的刘雯，正是海涛班主任的名字。言语里长吁短叹，表情也分外凝重。

    海涛把作业本交到乔老师面前，试探的问了一句：“我们刘老师什么时候能回来？”

    乔老师先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眼睛看着刘老师的空空的办公桌，声音不大的回答道：“短时间可能不会回来了。学校正在给你们班物色新的班主任。”

    “刘老师到底怎么了？”海涛急得大叫起来，惹得旁边的老师把头都转向了他“千万别给我们换班主任！”

    乔老师瞅瞅其他的老师，站起身对海涛讲：“刘老师得了重病，现在在403医院住院，治疗，你是课代表，刘老师不在更得把功课学好。这样刘老师才会安心养病啊。”

    海涛是抹着眼泪走回教室的，初中生哭鼻子是件很没面子的事。虽然在门口使劲的把泪珠擦干了，但他揉搓红了的眼眶还是被同学们发现了。

    邹志纯碰了他一下胳膊，问：“怎么了？”海涛缓了一会儿才说出来：“刘老师可能不再教咱们班了！”

    听了海涛的这句话，班里像开了锅一样。男女生都围拢过来，要海涛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海涛把刚才在教研室听到的，以及代课乔老师和他的对话一字不拉的说给同学们听了。

    “那我们到医院看看刘老师去。”谭丽华先开了口。

    “现在就去，还上什么课。”“小疯子”收拾起了书包，招呼着同学。

    班长王宝珠倒还冷静，他示意大家先别急，说：“你们没听海涛说的，刘老师在403住院，你们知道403医院在哪儿吗？”

    “在军港区，是海军部队医院。”海涛接过王宝珠的话“去那儿得坐长涂汽车，再说部队医院也不让随便进。”

    同学们都知道海涛父亲在军港海军部队，所以他的回答，没人质疑。

    “那没招了？没法去看刘老师了？”“有什么办法啊？”听得出每个同学都想急切的见到刘老师，搞清楚自己的班主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明天我去，找我爸让他带我去医院。”海涛既像是回答同学，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时，邹志纯冒出个问题，让海涛无言以对。

    “你坐长途车，有钱买票吗？”

    海涛这才意识到，明天是上学的日子，如果告知母亲自己要旷课一天，问她要钱买票去军港区探望老师，母亲百分百不会答应。但话已经说出了口，车票钱确实是个绕不过的大难题。

    “大家凑钱，有钱的都过来，交给我。”谭丽华的反应很快，马上想出了办法。

    王宝珠大嗓门第一个行动：“我这有两角！”

    能从兜里掏出一角钱的同学并不多，一些一分钱掏不出来的都讪讪地不好意思。“小疯子”还半开玩笑地搜起了这些同学的身。

    谭丽华清点了收集到一起的毛票，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集资中最大面值的五角钱，放在一块儿，交给海涛：“我数了，加上我这五毛，一共一块八角五分。”

    海涛不知该不该接下这些钱，没伸手接。“小疯子”急了：“你是课代表，也是咱们班的代表，明天一定要去看看刘老师，告诉她我们都等着她上课呢。”

    “快拿着吧”谭丽华把钱塞到了海涛手里。只有海涛清楚，手里的这些钱，勉强够买去程的车票，

    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见到了父亲一切就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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