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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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

    家乡

    家乡的水。

    家乡是位于淮河支流之旁,我们家位于濛洼之地,那个时候如果上游水大难以顶住压力,那么我们那里自然成了泄洪之地,房屋倒不至于被淹,全凭借我们居住的土埂,近十米之高便是为了防患水灾于未然。

    听奶奶说九八年大水的时候,崔集子那里洪水很盛,洪水汹涌着流入了我们的家乡,那水不讲丝毫情意,只是似一头头猛兽一样到处收刮,见到庄稼与人就显得凶相毕露,而后把庄稼和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埋没,直至消失。地里庄稼是注定没有收成了,就连我们也只好煮着家里仅存的一些麦子,那种口感可想而知。

    大水一直涨,一直涨,直到要超过了土埂,爷爷用铁锹挖了泥土垫高了一下外围的土埂,如此屋里算是避免了大水的侵蚀。那浑浊的水本来不能直接饮用,但为了节省柴火以留做饭我们只能生喝那些澄过的水,尽管有些泥沙硌牙,尽管水微微发涩,嘴里腥味,苦味弥漫。经历过大水的洗礼让村民们知道当年挖泥筑埂是一个明智之举,保存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性命。如若那时没有埂,那么我们只能泡在了洪水里,像腌制的那些咸菜一般。

    洪水没有淹到的树顶的树干上聚集了许多的老鼠,蛇类,使人看之胆寒,这个时候它们却可以和平共处,也向我们展示了灾难面前人人平等的准则。当然我们的房间里也少不了那些虫蚁鼠蛇,所以清除它们也是重中之重,我们孩子展示的机会到了。拿着棍子驱赶老鼠让不怎么大的我也乐在其中。洪水来的凶去的也快,所以庄稼似乎还有可以再次生长成熟的转机。这也给了我们希望,也幸好我们种的是水稻,耐水性要好上很多。

    待洪水过后我们孩子跟着大人在池塘里捉鱼弄虾,原本的塘里的鱼虾已经几乎跑完只剩一些随着洪水而来的异乡者,却没想生命就要交代在了这里。

    家乡的水,是温柔的水,是细腻的水,是灵动的水,是丰收的水。

    家乡的地,地里物产丰饶,也是一方净土。

    那冬季来临除了一片雪白还有点点青丝,比如那雪下掩盖的大蒜枝叶与黑菜朵朵。一场大雪后土地尽数变色,由一片枯黄变作了皑皑雪白,地上几只散落的野鸡在田地里觅食,嬉戏。那狡诈的人儿早已布置了电网,蠢蠢欲动的打算捕捉它们的模样甚是可笑。只是有次忽然听说有人因为捕捉它们而被电网电到麻痹,从而不治身亡。这不能说是那位或几位的不幸,只能说是他们的自食其果,寻求野味虽然是人之常情,是人类味觉的宣张,但是我们大多数人却是有着自己的自制力的,不该吃的东西就不要老是去追求那般舌间的享受而白白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如此吃货也是使人悲哀。或许他们不是为了自己吃食,而是为了生活,为了给惨淡的家庭增加一些收入,但是这却不是他们为非作歹的理由,那野鸡也是值得我们保护的,也是我们农村的一道风景,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猎杀了它们,造成了无辜杀戮。或许他们的死是自然的惩罚,是神明在保护着那些野鸡,这些不得而知,然而也就消停了一个冬季,下个冬季再次来临那田地里,大雪中仍有捕猎者时常出没。

    冬天终将逝去,那皑皑白雪也化作一滴滴水灌着干涸的土地,所以春风一到,不是燕子纷飞在飘舞的柳枝旁边,一只两只的嬉戏玩耍,而是那地里冒出了青青的小草,它们似土地的装饰物点缀着寂寥的土地,使那里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当第一缕青草能随风起舞的时候那是春姑娘真的到来了,迈着她优美的步伐在树梢,在田地里踌躇,留恋着这美好人间。地里的麦苗在茁壮成长,一天盛过一天,终到了鲜花满地的时刻。那北大路路边我家田地的一端,那里种着一棵桃树,从它自土里冒丫,到它枝繁叶茂,春去秋来已经经历几个冬夏。这年春天忽然一天看见了它在春风里摇曳,肢体优美,长势惊人,它的四肢上终于结出了朵朵花苞,是那种火红之色,爷爷说这桃树一定会结出硕大又甜又漂亮的果子。我等着它开了桃花,每一天一趟必须早早去看望一下。几日过后随着几朵桃花绽放,似一个个火红的灯笼,花蕊里时有蜜蜂飞舞,它们是勤劳的象征,是花朵授粉的功臣,尽管桃花不需要它们的帮助,但是它们仍然乐此不疲,终日嗡嗡的似在跟桃花低语,花儿姐姐你快些都开了吧,让我来为你做做按摩,你好安然的睡去。

    那桃花万千,千千万万个,个不相同,是如同人类社会的形形色色的人,没有一个相同的。也说人类千万,万万千千,个不相同,是如同满树桃花,没有一个相似的。走在乡间,在花草丛中,或高大的,或瘦小的,都是它们的形态,是一个生命的真实存在。羡慕那一花一草,不必担忧一日三餐,不必伤心感情的破裂,也说根本没有那般感情,所以倒来的自在,悠然。羡慕它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开心时花开,不开心时花落,只是做一个随性洒脱之人。随着桃花在风中逐渐消弭,那枝干上钻出了片片绿色,是预示着春日已经度过了好些时间,催促着它花落坐果。气温逐渐升高,那桃花枯萎的地方结出了一个个黄豆大小的果实,它们留恋春风和煦,但是却不执着,伴着日落月升,月落阳起,它们逐渐变得圆润,终有一日变成了硕大的火红的桃子一个个。给我们奉献它的努力成果,而丝毫不需索取什么,只是渴望偶尔得到一些肥料来补充养分。

    待到夏日来临,那麦田里麦浪滚滚,滚来了硕果累累,滚去了愁闷担忧。愁闷是为何麦子还没有成熟,担忧是不知道这一田的麦子能有个什么收成。看那从碧绿到金黄的麦子,一田一田的都是如此。收割机下了麦田,轰鸣声里麦秆与麦粒完美作别,它们一个进入了车箱,一个落在了地里,等待下一季收成,它们化作了养分滋养稻谷的丰收。那旋耕机一遍过去,土地被翻了一遍,柔软的,蓬松的,适合着稻谷的播种生长。或是旱稻撒在地里就好,或是水稻麻烦了一下些,小的时候需要人力一点点的插,整日手脚泡水里,一天之后都胖了起来。但是第二天还要继续,因为这就是生活,是农民的无奈与喜悦。一切为了生存,吃苦是绝对的,是每一个生物必须经历的一个历程,即使你家财万贯吃喝无忧,然而总还有其他烦恼的事情使你吃尽苦头,比如分家产时候的你死我活的争执,比如因为美食吃的过多而疾病缠身,比如公司接管不顺,老人不服管教。

    等稻子再收成了的时候,那个时候随之成熟的农产品便多了起来,要不怎么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火红的大枣挂在枝头等待我们的摘取,咬下一口,嘴齿留香,回味无穷,甘甜萦绕舌间久久不散。那金黄的柑橘也是别有风味,自成一派。那田里的黄梨个个硕大,个头不一,亲自摘过的有足足三四斤大,但是即使这么大它依然汁液饱满,味道酣厚使人留恋不舍那舌尖的悸动。稻田里终日积水不放,里面那黄鳝已经长大,粗细不一的却也都将成为餐桌上的美味。不管那筷子一样细的还是比大拇指更加粗大的,鳝鱼成了我们犒劳自己一天农活的奖励。还有稻田里的鱼虾,喜欢那大板鲫,个个肉质细腻,是做红烧鱼的好食材,因而经常到地里去捉,自己田地里没有就到其他人家田里捉,被发现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随手掰几个玉米给他以作补偿。那小龙虾个个生命力旺盛,拿在手里它们扬起自己的夹子,宣示自己的主权,然而我们却无动于衷,只是处理完,放在油锅里,那些暗红的体色化作了鲜红色,异常的妖艳,看着人就食欲澎湃。待剥开那坚硬的盔甲,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肉质,垂涎已久的心潮逐渐被美味抚慰,在舌尖跳动的那般滋味使人酣畅淋漓。这人间烟火,这美食美味,心底忽然蹦出不妄此生的感慨。

    家乡的房子,高高低低,或是砖瓦,或是茅草铺就,泥土作墙。

    还记得我们的家是建在土埂之上,那是先辈们一锹一担,挖取,挑担上去的,那个时候是为了抵御洪水,不让在大水来临之时自己的家被淹没,所以那个时候村里各家各户出人出力开始了建造土埂。没有怨言,没有人中途退缩,只是一往无前,希望自己不再受洪水的侵害,希望自己的儿孙可以有个干干净净的家而努力。

    起初我们只是住在茅草做的房顶,泥巴垒的土墙里,那种日子也都挺了过来,后来建了砖瓦房日子逐渐变得好了起来。回想起那种土房里的日子却没有那种困苦的感觉,而是回味那时亲人之间的感情之厚实。你帮我,我帮你,在农忙时自己地里总是出现乡里乡亲的面孔,身影,他们帮助自己干活,自己也帮助他们。若是今天不想做饭,那么到任何一家里都可以讨上一口饭,一碗茶,虽然吃的简单,但是却是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丰厚的感情,真情的流露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朴实对话里。

    记得我家院子里有着一棵桃树,桃树每当应季的时候便发挥它的光与热,结出饱满香甜的又时刻诱人的桃子。但是记忆中并没有吃几次桃子那桃树便被锯断,截肢清出了院子,因为那里要建新房了。新建的厨房是水泥砖房,平顶的,也为粮食找来了晾晒之地。那个时候建房不比现在,有专业的打地基工具,而都是靠人力的。那是一个圆柱形的铁制地基器,上面有几个耳环,可以拴上绳子几人一起合力把它举起而后靠下坠的重力把它重重打在地面上,以此来夯实地基,以供上面铺砖,浇水泥。经过一两个月房屋逐渐成型,要感谢那些不遗余力的那些乡亲们倾力帮助。

    新房子建成我们的厨房不再是那个简陋的泥土房,房顶再不会落下灰尘或老鼠屎什么的了。自然最高兴的还是母亲,她需要一日三餐围着灶台转,所以看着这整洁光鲜的厨房,她打心里兴奋,那种喜悦不亚于看着又生了一个孩子,而且那孩子生来相貌堂堂。

    后来的六七年里我和妹妹在爷爷奶奶的哺育下茁壮成长,那房子也伴了我们的儿童时代,是让我们记忆深刻的。但是就在几年前村里那房子,我们的记忆也随之减弱了几分。而后又推了土埂,这让我记忆中的老家面目全非,俨然再难以顺利找到那个记忆深处的家园,只感觉自己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即使就站在当初房屋建筑的正下方的土地上。

    家乡的房子,是茅草,是砖瓦,是水泥,然而带给我们的是温馨,是幸福,是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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