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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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一 雨夜

    二六一  雨夜

    熊熊的烈焰似在眼前燃烧,汇成一片火海,映红了天空,让人望而生畏。  犹记得,我也曾只身闯入火海,那是两年前凤凰台万国盛典,伊兰派来的人藉观礼之机刺杀父皇,烟花盛放,烈焰腾空。千钧一发之际,我单枪匹马冲上观礼台,背着父皇跳下,也中了浸了“血海”之毒的暗箭!当时,我还以为是大哥下的手。我以为大哥会害我,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救了我!

    往事如潮,在心头汹涌澎湃,不可遏制,星子神飞万里。记忆深处是童年时,年复一年不变的期盼,期盼每个春天。燕子回时,大哥便要来了。他给我讲很多神奇的故事,他教我武功,教我音律,教我读书,教我兵法,教我做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对我是有求必应,倾囊相授……

    当时,我只觉得盼着大哥的日子太难熬,相聚的时光太短暂,苦等一年,他才来陪我一个月。可现在想来,他竟然能十年如一日,不管是浪迹天涯四处漂泊,还是卧薪尝胆以图大业,都年年春回,远赴临海村来教导我一个月,这是怎么样的一份情义!我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即使大哥早就察觉玉麒麟来历不明,他也从未主动追查我的身世,后来竟是我求他去打探。得知真相后,他只是放我走,丝毫不曾为难我,更不曾与我计较过恩怨。而那以后,直到今天,哪怕我已与他反目为仇,兵戎相见,他待我却仍是一如既往,仍视我为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大哥,我曾信誓旦旦,长大后要倾一己之力助你复仇,哪知待真的长大了,不但未帮到你一分一毫,反成了实现夙愿的最大障碍!我……我罪孽何其深重!倾东海之水,挽长河之波,亦难以荡涤我这一身的罪过。大哥,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终生匍匐在你的脚下,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春晖寸草……我也愿尽我所有,无悔无怨!

    往日受伤后上药,对星子而言不吝又是一番酷刑,但他今日神思恍惚,就连用烈酒清洗伤口的剧痛皆毫无感觉。直到军医处理完伤势站起身来,星子方如梦方醒。一把拽住军医:“大夫,能否帮我去找一套衣服来换上?多谢了!”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军医出门时给看守的亲兵说了一声,不久,便有人送了一套麻布黑衣来。星子道谢,挣扎着自行换上,简单地束了发。听得外面正打过了二更,早些时候送来的粥菜搁在案上,已是凉透。星子捧起碗来喝了几口冷粥,稍减口中焦渴。

    星子侧耳倾听,我是住与大哥在同一处院中吗?他将我安置在他身边,对我的照拂看重之意已是明白无疑。可是,已近深夜,为何还不闻有何动静?他是已安置,或仍未回来?前晚,他为我忙了一整夜,白天又得去处理军中事务,这般辛劳!是不是又有什么变故,我又给他招惹了麻烦了?

    星子心急火燎,一刻也再等不得,咬牙忍着浑身疼痛,撑着床边站起身来。方才亲兵送来了黑衣,却没有鞋袜,星子便赤足着地。透骨钉虽已取出,但重伤尚未复原,仍是手足无力,连迈出一小步都极为吃力。星子扶着墙壁,几乎是一寸寸艰难地挪到门口。推开门,门外守了两名身披甲胄手持大刀的亲兵,乍见星子,皆是一脸的戒备。“当”的一声,大刀相交,拦住星子的去路。

    “做什么?”其中一名亲兵喝问道,他正是今晚给星子送饭之人,对星子的不识好歹本就有满腹怨气,此时以为星子要擅自行动,更是声色俱厉。

    星子拱手为礼,低声求道:“我想去拜见大哥。”

    “主上还未回来。”亲兵仍是不假辞色,满脸嫌恶。

    星子继续恳求道:“那……那我到院门去等他。”见两名亲兵面现不豫之色,星子忙补上一句,“我只是在院子里,绝不会出门一步,还望两位小爷行个方便。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面见大哥禀告。”

    两名亲兵对视了一眼,看星子这歪歪倒倒的样子,料得他也生不出什么事来。一言不发收了刀,侧身让出一条通道。

    星子挪出屋门外,这才察觉是一处四合庭院。院中一条青石板小径,两旁几盆花木,数杆修竹,间有松柏寒梅。本是十分清幽的所在,但初秋时节,芳菲早尽,战乱之后,花木皆疏于打理,于静谧夜幕中透着一派荒芜,唯有没过脚踝的荒草里,几朵浅白色的小野菊正寂寞绽放,廊前两只大红色的灯笼摇曳着幽幽的光,映出一点生机。

    星子独自挣扎着绕到照壁之前,在圆月拱门后赤足跪下,等待箫尺归来。夜色朦胧,一弯苍白的冷月静静地在云层中穿行。时有寒风袭来,透进星子单薄的衣衫,激起一阵阵凉意。星子却愈发挺起脊背,跪得笔直。

    待打过了三更,箫尺仍不见踪影。往日里,不要说三更,从定更时起,每一次梆声响起,便如阎王爷的催命符,令星子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只恨不能干脆死去。而今夜,背上的伤口虽血迹未干,仍是彻骨的痛,自己却已能平静地呼吸,平静地倾听那沉沉的更声。这是怎样的幸福?这是怎样的奇迹?早已经不敢祈求,早已经不敢奢望,这幸福,这奇迹,却在我无知无觉中从天而降,是大哥,大哥是我命中的救星,永远在最危急的时刻降临,赐福于我……

    过了三更,云层渐厚,风势愈大,不久夜空中飘起了雨丝。初时那细雨如牛毛般轻轻缭绕轻拂,润物无声,稍后便淅淅沥沥滴落阶下,织成一片密密的雨网。凉凉的雨点落在面颊上,星子舔了舔龟裂的嘴唇,那雨滴竟带着丝丝甜意,点点渗进心底,化作一股暖流,润泽本已干涸的心田。

    好象每次在夜里等候大哥,都会下雨呢!这是巧合么?前尘如梦如幻,星子微微地笑了。自己也曾跪在没膝的大雪中,由旦至昏,求见父皇。那样的心情便如那漫天的飞雪,如那冰雪覆盖的茫茫世界,寒冷、悲哀而绝望。但等待大哥的时候,不管多久,不管多痛,不管雨下得多大,都让我充满期待,充满希望。

    太贺山中的摩天岭上,永定河畔的摩天岭上,夜雨之后,大哥皆伴着熹光而来,宛如神袛天降,虽是一袭黑衣,却似那初升的暖暖朝阳,驱散了雨雾,融化了风霜……大哥,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山穷水复之后终得峰回路转,大哥,是你给了我新生!

    昨日,箫尺为星子取了透骨钉,安顿好后离去之时,已是破晓时分。箫尺伤痛疲惫,到底撑不住,本打算只落枕闭闭眼,却一觉睡到了下午。军医来为箫尺的烧伤换了药。而派去寻找谷哥儿的下属仍无消息。箫尺放心不下,又亲带了一队人搜遍全城,折腾了一夜,至天明毫无结果。

    今日清晨,箫尺先召集全军校尉以上的军官于城门前集合,处理府中失火之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引发火灾的数名士兵被当众军法审判,判处斩首之刑。主管则被重责八十军棍。军法处的海哥玩忽职守,也被当众罚了四十军棍。

    箫尺深感军纪松弛。于是一一召集部将,询问军中情形,严申纪律。又亲至各营巡察守备,趁机抓了一批酒鬼醉汉,及游手好闲之人,而凡军官违反军纪者,均加倍重处。箫尺至晚方归,谷哥儿仍不见踪影,大约真的是跑回黄石山了。箫尺遂派出人快马加鞭,沿苍州到西域一线寻找。

    战事虽停,善后的麻烦仍有不少。头一件就是星子。箫尺思量了这几日,打算尽快将他送还师父。而既然师父有命召见,自己也得亲自跑一趟西域,当面做个交代。说起来,这些年四处闯荡,居无定所,许多年都未去探望师父他老人家,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但从此南北隔河而治,大局既定,属下必会劝进,要自己登基称帝,以正名而御群臣。箫尺知道这势在必行,也没啥好推辞的。总不能北边的辰旦稳坐钓鱼台,当他的皇帝当得好好的,我倒不敢去坐那个位置,平白向他示弱。只是若要称帝,便要立国、定都、改元,建制,桩桩皆是重大之事。若等建国尘埃落定,早就误了师父的三月之期。何况,称帝即位后,便有国事牵累,只身出行也多有不便,因此箫尺打算在此之前,先轻装简从去黄石山,把星子的事了结。

    第二件则是军队。一旦不打仗,军中便冗员膨胀,纪律荒废。箫尺也知道,数十万大军,士兵成分复杂,有亲信的义军,有北朝的降卒,也有临时从军的流民,磨合未久,律令不熟,而且还各有所图,并不能齐心协力。时日既长,更难约束。而这一支大军开支也极为庞大,军饷若不充足,军士就免不了要骚扰百姓,烧杀劫掠。战时权宜之计,以利驱之,尚可容忍,而平时再任意掠夺,激起民变,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短期内不能渡河直捣黄龙,当务之急是大力整顿军队。该解散的解散,该精练的精练,该派往各处驻守的就派往各处。而这又是一件繁琐浩大且牵连广泛之事,尤其涉及到奖罚升迁。利益攸关,麾下之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也都打着自家的算盘。自己虽为首领,也不得不千万小心从事。否则不但复仇遥遥无期,更可能就此功亏一篑,前功尽弃,甚至千辛万苦奠定的基业将毁于一旦。箫尺饱读史书,深谙兵法,历史上此类教训数不胜数。所谓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即是如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一旦祸起萧墙,多少轰轰烈烈的英雄,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不过箫尺向来睿智洞明,闯荡南北多年,起起伏伏,御下统军皆颇有心得,手下也有一帮生死与共的弟兄,此时倒还能从容应对,只是诸事繁杂,甚感疲惫。战场冲杀流的是血,而平衡算计累的是心。这样的心累,却无人可理解,更无人可分担。

    箫尺忙到三更过后,众人散去,总算可以缓口气。白日午间巡营时匆匆啃了几口干粮,除此之外,整日都未进饮食。此时厨房送来了夜宵,箫尺便将就吃了几块点心,喝了碗热汤。这才察觉身上的几处烧伤痛得难耐,得回房换药了。箫尺站起身来,接过黑貂大氅披上,出门穿过蒙蒙雨雾,往所住的仕林园走去。

    进了院门,却意外地发现星子正直直地跪在雨地里,显然是在等他。箫尺一愣,眉心紧蹙,冷冷地问:“是你?什么事?”

    星子抬头仰望箫尺,满脸雨水顺流而下,欢喜惭愧,不能自己。一声“大哥!”冲口而出。终于又见到了这熟悉不过的身影,不过几日,已如隔世。星子喉间哽咽,深深俯身,叩首及地。

    箫尺疲惫疼痛,本不愿理他,但想到尚有两件事还得向他交代,遂道:“起来吧!你随我进来。”

    星子暗觉欣喜,大哥这样子,真的不再生我的气了么?却未在意箫尺语气中明显的不悦。星子扶着照壁慢慢站起身,他重伤之下,淋了这半夜的雨,浑身湿透,从头到脚滴滴答答不住滴水,周身伤口皆泡在雨水中,本极是难受。但一看见箫尺,什么伤痛都似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心头更似有明光照耀,眼中不禁热泪涌动。

    箫尺大步进了正屋。星子到底行动不便,只得拖着步子慢吞吞跟上。箫尺令亲兵随从都守在外面,只让星子一个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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