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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深宅二十七

    出现这种情况,  已经很不对劲了。

    哪有正经攻略游戏,会开启这种不归路的,嫌审家长举报力度不够是吧?

    这一定是一条be线,  一定是!宁姝试着联系系统,  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脑海里只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  平时那个贱兮兮的声音竟然不见了,  她默念面板,竟然也毫无动静。

    失联了。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吗?

    宁姝跌坐在椅上,  她缓了缓,盛一杯冷茶喝完后,也彻底冷静,  她当然不能坐着等这两个时辰过完,  谢氏三兄弟明了她的欺骗,  岂不是雪上加霜?

    她站起来,  踱步着,  突然停下。

    好在他们把她扔回她熟悉的厢房,她在这住几个月,知道有一扇窗牖,  在正堂后侧,  被外头一排竹林掩盖住。

    为防她耍花样,  厢房门外不止上锁,各个窗户也有士兵把守,  她只能赌一把,  这扇窗户没人发现。

    果然,  天无绝人之路,  她悄悄推开那扇窗,  窗外没人影。

    就这样跑吗?

    不行,真要这么跑,厢房四周都是人,她随时会撞上,她自认比不上练家子,没一会儿定被抓回来,那最后的生门也就没了,还会给谢家三兄弟火上添油。

    窗外,外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宁姝仔细思索,脑海里,刷刷地划过许多东西,她做出一个决定。

    她利落翻出窗户,淋着雨,屏气踩出几个在竹林里的脚印,索性上去就是石板路,只留这几个脚印,并不惹人怀疑。

    随后,她撕下一角罩纱衣,挂在尖锐的竹子上。

    踩着前面脚印,她又走回来,她低头一看,天公作美,下这样大的雨,几个方向不同的脚印,却是模糊的,不然就会被人看出踩过两次。

    她撑起手臂,又翻回屋内。

    换下那身淋湿的衣裳,宁姝又拿出别的干衣服,把她从外面带进来的水渍,全都擦得干干净净,再把窗户半开在一个角度,让人一进来就能被吸引走注意。

    窗户被狂风吹得来回动着。

    如此,一副她逃走的场景就出来了。

    宁姝抓紧时间,自己则换身青灰色布裙,并不亮眼的颜色,这是她之前为逃走,所采买的衣服中的一件,没来得及带走,现在正好用上。

    顺带,她解开发髻,擦干头发,简单扎了个丸子头。

    她在针线堆里,翻出一把食指长的剪刀,这是裁线用的,不够锋利,也算一样趁手的武器。

    做完这些,门外时不时传来走动的声音,宁姝小心翼翼打开衣柜,缩着身子躲进去。

    在柜子的黑暗里,她听到自己心口砰砰直跳,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即使只有一点的可能,她也要离开这座深宅。

    这里,本来就不是她的归宿。

    这期间,她又试着联系系统,还是没用。

    她手指在柜子墙壁上画着,以厢房为中心,最近的那条路要怎么走,要花多少时间,她闭眼盘算。

    甚至,她把被抓到的、最坏的可能都想好了。

    她揉了下额头,好好一个恋爱游戏,怎么玩成逃生游戏呢。

    果然,她对游戏,尤其是恋爱游戏,很不顺手。

    就在她闭目养精蓄锐时,突的,门外传来吱呀一声,宁姝心内一紧,她竖起耳朵,便听一声尖叫:“不好了,姑娘不见了!”

    不是玉屏。

    想起玉屏为她圆谎,宁姝不由攥紧手指。

    而那个婢女,是来给宁姝送吃的,她手上托盘掉地上,尖叫声后,侍卫连忙冲进屋里,便看那窗户大开,他们上前查探,个个惊诧不已——他们都把这方地围得这么紧,温宁姝是怎么跑的!

    这事他们不敢隐瞒,只是,就在一刻钟前,京城边巡出了差错,谢屿去查看了,不在侯府,谢岐在户部的同僚追上门来,他也正忙,谢峦是唯一能抽出空的。

    谢峦收到信,赶来查探那片竹林,他拿起那一角罩纱袍,脸色苍白,双眼更是幽冷:“又骗我。”

    他明明,都要信了的,她说她喜欢他。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的谎言,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突然,他攥紧那角衣袍,压下所有暴躁,道:“西侧门被封了,她不会从哪里走……她很可能还在侯府里,找,快滚去找!”

    侍卫们连声应是。

    厢房柜子里,宁姝听到一点声音,至少确定,谢峦信了那现场,也就是说,她现在需要一个时机,离开柜子,按照规划好的路线,立刻走。

    一般来说,人在高压中做事,坚持半个时辰,就会逐渐感到疲惫,谢峦的暴怒,势必会给侍卫们带来影响。

    半个时辰。

    不能躲太久,如果谢屿、谢岐回来,他们人生经验比谢峦丰富多了,发现不对,那也是死路一条,宁姝在心里读数,

    机会只有一次。

    她的心越数越静,在最后一刻,她揉着腿与关节,做好准备要随机应变,突然,沉寂许久的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不是个好兆头。

    宁姝立刻不敢动,她放缓呼吸,等着那个脚步声离去,然而事与愿违,她竟然隐隐听到,外面的人在翻找东西!

    她捂了下额头,老倒霉蛋了。

    而那个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宁姝手里捏紧那把裁线刀,突然,柜门被一把拉开,宁姝的呼吸几乎停住。

    她长时间在黑暗中,眼前的光亮,让她双眼刺痛,凭着本能,下意识把手中的刀送出去。

    那人反应更快,他突然抓住她的手,避开那把小刀,便听他说:“宁姝。”

    是段显。

    宁姝眯着眼睛,能看得清了,将段显的刀削般的面容,收入眼底,她终于是喘着气,问:“你怎么来了?”

    段显微低头,说:“对不起。”

    方才,少女在柜子里缩成一团,她衣衫简单,头发也只是扎于头顶,却有种素丽至极的美,尤其是她脸上的冷静,与这种脆弱形成对比,让人禁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

    段显的心便紧紧揪着,他一字一顿:“出了意外,来,不及了,快走。”

    看着他,宁姝知道,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她定了定心,“嗯”了一声。

    雨还在下,不过比半个时辰前,小了些,侯府有些乱,段显对侯府很是熟练,带着宁姝是兜兜转转,有他在,就算遇到侍卫或者小厮,他们也打不过他。

    反过来,段显把人打晕了,避免引发骚动,还和宁姝套上侍卫的盔甲。

    宁姝身量高,穿着这盔甲,加之在阴暗的雨幕中,确实不容易引人注目。

    段显把打晕的两人拖到草丛,两人继续走。

    直到坐到马匹上时,宁姝还有点恍惚。

    又是这么顺利。

    只有一匹马,段显道了句“失礼”,便坐在她身后,他一踢马腹,马如离弦的箭,冲进渺渺雨中。

    迎着风雨,他们来到京郊渭水渡口,这里较为僻静,只有一艘船,她和段显动作极快,弃马登船。

    船刚解开拴着的绳索,便听到不远处,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宁姝抬首望去,不止是谢峦,谢屿竟也来了!

    原来这一路,并不十分安全,还好是段显赶马,宁姝就是自认骑术不错,也绝不敢和久经沙场的谢屿相比。

    船上的老船夫用力一撑竹蒿,她脚下扁舟往前一送,离岸边,越来越远。

    她站在船头,看着谢峦从马上翻下来,他衣衫凌乱,向来精致的五官,充满惶然,他朝前奔出几步,声嘶力竭:“温宁姝!”

    宁姝愣了愣,她闭上眼,转身,背对谢峦。

    雨滴在江面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涟漪,远处青山隐隐,一望无际。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哗”地入水声。

    岸上侍卫呼唤:“三爷,快回来!”一边下水,去拉谢峦。

    谢峦淌着水流,搅乱看似清澈的水,泥沙从他周身漫开,他拍着水往前走,望着远去的船艘,与上面那道不曾回首的倩影,他神色怔怔,呢喃:“你不要走……”

    不要走。

    谢峦打了个哆嗦。

    岸上,谢屿在令人准备船,只是,这地方偏僻,等弄来船,宁姝那艘小舟也会了无踪迹,就是沿江边也没有多少关卡,想要拦下,十分困难。

    谢峦从水里被拉上来后,便一直静静站着。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眼眸却很灰暗,少了往日的活气。

    江水顺着他的衣袖,滴滴答答往下滴,连成一条水线。

    谢屿刚要说什么,老二谢岐也终于来了,他翻身下马,看着平静的江面,摒弃所有修养,骂了声粗口,问谢屿:“就这么让她跑了?”

    谢屿是亲眼,看着宁姝从自己眼皮底下走的,神色一片沉冷,也没心情回谢岐的话。

    正这时,谢峦却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他猛地冲到谢岐面前,攥住谢岐的官服:“都是你说什么我会喜新厌旧,宁姝才走的!”

    谢岐推开他:“你发什么疯!”

    这时候翻旧账,谢岐自也是满腹不爽利——明明是他先对宁姝有兴趣的,到头来,她却对他无意,偏生还和三弟卿卿我我,若说他心中不嫉,笑话,他虽读圣贤书,却从来不是圣人。

    此时,谢峦扑上去,挥出一拳,谢岐挡开后,也不遑多让,揍向谢峦的脸。

    谢屿额头突突地跳,对侍卫说:“还不快把两人分开!”

    几个侍卫刚要上前,谢岐和谢峦同时道:“滚!”

    侍卫们踯躅不定,不敢妄动,谢屿只好从马上下来,正要去拉谢峦的领子,却被谢岐一个巴掌扇过来。

    谢屿本来也窝着火,这一下,再添一把柴,劝架人也被卷入其中,他们不像兄弟,更像仇人,相互把拳掌、腿脚送到对方身上。

    侍卫们见状,更是不敢拉架,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须臾,谢峦脱力,他躺在地上,脸上青肿几块。

    谢岐则微微喘着气,哂笑着,说:“谢峦,你晃一晃脑子,能听到海潮声不?还怪我呢,你自个儿初见她时做的事,就很光彩?”

    “蠢货!”

    谢峦浑身哪里都疼。

    尤其是心,犹如被小刀划拉,一阵阵的钝痛,他动了动手指,浑身提不起力气了,呆呆地想,是啊,也难怪她会走。

    他都做些什么,如果他是她,会喜欢上自己吗?

    哈。

    所以,她是在报复他的幼稚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掉落的雨滴,已经变得这么小,它们汇聚在谢峦眼窝处,顺着他的眼角,一滑而落。

    谢屿则坐在地上,他擦擦唇边血渍,冷笑着看谢岐:“你也别光顾着说三弟,你自己也是蠢,一个堂堂户部侍郎,居然能被人绊着。”

    “大哥不也一样?”谢岐说。

    说完,谢岐低头看自己官服,都被扯破了,还要重新做一件,麻烦得紧。

    如果是宁姝,或许会讽刺他一句:早知道要这么打一架,他就该换身便服。

    哦对,她已经走了。

    便是这辈子都在找她,又能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她犹如游鱼,遁入海中,便再也不见踪影。

    蓦地,谢岐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声清朗,在细蒙蒙的雨中,显得尤为突兀。

    谢屿坐在地上,他一手搁在膝盖上,一边斜睨谢岐:“笑什么。”

    谢岐说:“真好啊,她谁也不喜欢。哈哈哈哈真好,是不是?”

    她谁也不喜欢。

    谢屿望着江面,一言不发。

    耳畔是二哥的笑声,谢峦缓缓闭上眼睛,缓解雨水浸入眼中的酸涩。

    他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

    他们为她着迷,争吵也罢,拳脚相向也罢,到头来,却换不回她一个眼神,她到底是公平的。

    一厢情愿,不过如此。

    离开渡口不久,雨开始变小了,小舟上东西齐全,段显拿出一条毛巾给宁姝,宁姝侧首,仔细地擦着水珠。

    她想了想,问他:“我们是去哪儿?”

    段显说:“渭河往下,是江南郡,途径泗州、灵鹊镇等,看,你想要去哪。”说完,他递出一张地图给宁姝,上面画下这一代的地图,还有不少注释。

    显然,段显知道自己不利于言,已经提前准备好。

    宁姝仔细盯着每一处地方,须臾,她语调慢慢,问:“你是要和我一起去?”

    段显沉默。

    这便是应了。

    宁姝抬眸一笑,她走近一步,仰视那高大的男人,轻声说:“你看到他们三人的情况,还想跟我一起么。”

    段显低垂眼眸,他眸底蕴着如黑曜石一般的光泽,轻声回:“嗯。”

    宁姝又朝他走近一步。

    她的身高,到他胸口处,好像踮起脚尖,就能让他尝到,那抹娇嫩如桃花花瓣的朱唇,那唇上,还有一道咬破的痕迹,须得谨慎一些,才不会弄疼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段显立刻挪开眼睛。

    非礼勿视。

    也就是这么一瞬,一把裁线的小刀,架在他脖颈的大动脉上。

    他猛地回过神来,便看宁姝一脸冷漠,她将刀往前面抵一抵,而船夫发现宁姝的动作,立刻停下撑船,道:“少主!”

    那船夫,正是前面用马车载宁姝的老大爷,这回,大娘不在他身边,他又披着蓑衣,宁姝倒是没一下认出来。

    宁姝瞅着那老大爷,又看向眼前的段显。

    她的手臂,绷出一条僵硬的弧线:“是你给我假信息,让我被他们捉回去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第一次出逃时存在的违和感,就是“人为”、

    最大的疑点在刚刚被揭露——出那种意外后,段显又是如何笃定,她没有离开侯府?除非,他本来就知道她势必会被带回去,提前找人盯着侯府。

    这个男人,很有可能背叛她。

    老大爷听罢,道:“姑娘误会少主了,这次,真的是意外,”

    段显也张张口,只是半晌后,才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耐人寻味的道歉。

    但即使他真的算计她,她也不是来找他要道歉的。

    她只是要一个安心。

    对着随时会要他性命的裁线刀,段显却神态自若,仿若已将生死置之事外,宁姝微微眯起眼睛,也是,段显功夫那么高,她也没想能成功威胁到他。

    她慢慢将手收回来,再将刀片,抵在自己脖颈处。

    仅这个动作,本来目中沉静如湖的男人,却突然露出一丝慌乱。

    宁姝知道自己赌对了,淡淡地说:“说吧,你到底有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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