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阴郁受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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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2)

    “小笛?”

    林重檀正盯着我,  左手还攥着我的手。他看到我眼中的泪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伸手用指腹擦掉我掉下来的泪水,“是疼吗?”

    他低声问。

    我缓慢地摇了下头,  我想跟林重檀说我现在好奇怪,  我能听见别人的声音,那些人在我脑海里说话,一下子叫我从羲,  一会儿又叫我逢舒。

    但话到嘴边,  却又说不出口。我茫茫然地转头看向西洋镜,镜中人也看着我,他长发落了一身,双颊绯红,与旁边人维持着如胶如漆的状态。

    是我被雷声短暂弄出了幻觉罢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是我听错了。我搂住林重檀的脖颈,  说不清是欲盖弥彰,  还是自暴自弃,我继续主动地吃下。但没多久,属于我的大片记忆还是回到了我脑海中。

    我是姜从羲,是邶朝九皇子,  我来北国是为议和一事。我的母妃、父皇、师父,  那些亲朋好友都在等我回去。

    我手指越收越紧,  动作从缓到停,  林重檀似乎也察觉出我的异样,他什么话都不说地看着我,直至我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脸上。

    我用了十足的力气,他被我打偏了脸,  肤光胜雪的脸颊也显出清晰的指印。

    林重檀慢慢转回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有脸对我笑,他轻轻扯了下唇,“打完了吗?还要再打吗?”

    我打完人的手不禁颤抖,此时我甚至还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这让我觉得无比的羞辱。更让我觉得羞辱的是我记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我像个被他戏弄的小丑,整日只知道缠着他。尤其是我居然以那种下.贱的样子主动勾.他,怕是秦楼楚馆的妓子见到我这样都要甘拜下风。

    我没有再动手打林重檀,打人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想早点回去,我不想再见到林重檀。可就在我要起来的时候,林重檀握着我的腰身摁了回去。

    他不许我起。

    “林重檀!”我从牙关里挤出他的名字。

    他却完全无视我的怒火,“我不可能放你走,小笛。”

    我讽刺地笑出声,其实我不知道我笑的到底是他,还是我自己,“这样有意思吗?林重檀,你觉得我们两个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我极想控制我的愤怒,可我真的忍不住。我来北国不是为了天天喝着药,给林重檀当暖床的玩意儿。

    就算他以爱为名,可他却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忘掉一切,忘掉家国抱负,忘掉亲朋好友。

    是他林重檀先说的两清,也是他不顾我的意愿,用这种肮脏手段让我在他身边!

    他心里会觉得高兴吗?

    还是说这并非以爱为名,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

    林重檀沉默了会,“你是担心北国和蒙古联手的事吗?放心,不会有这件事发生。蒙古的探子知道你们到了北国,我将你藏起来,也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北国攻打邶朝的决心。实则上,我早已给邶朝送了信,开战之日即是邶朝和北国前后围击蒙古之日,现在已经在收网了,不日蒙古就会投降。”

    我盯着林重檀的双眸看,想知道他是否在骗我,但我没能看出什么,我向来看不懂他。

    权当他说的话是真的,可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待在他身边,我要回去。

    “松开我。”我对他说,“我恶心。”

    林重檀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可他并没有松开我,反而抱着我翻了个身。我躺下去的瞬间,再一次看清镜中的人。

    两颊的绯红尚未褪下,可眼中的抗拒明显得无法忽略。

    “我不会松开你。”林重檀像是重复之前的话一般说了一遍。

    我把眼神从西洋镜移到他脸上,咬着牙挤出声音,“你说过我们两清了。”

    “是,我是说了,但我是骗宋楠的,如果我不骗他我同你两清,以他的心思,根本就不会把我的话完完全全说给你听,也不会乖乖送你来北国。”他手指抚上我的后颈,“这里,是蛊虫飞进去的地方。此虫叫胭脂虫,雌雄成对,你体内是雌虫,我体内的是雄虫,从雌虫进入你体内的那一刻,我就可以感应到你在哪。小笛,你其实还爱我,否则你在北国见到我的第一日,就该让我取出这只虫子。”

    我学着林重檀,也扯了扯唇,“我只是忘了,你不要自作多情。我一日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哪会记得我体内有只虫子。相反,我不仅不爱你,你这种行为让我更觉得你可憎可怜,你——林重檀,你就是个精.虫上脑的可怜虫!”

    我真的太生气了,生气到口不择言,我气林重檀的所作所为,气他的一意孤行。

    原来他不愿意告诉我谁是凶手,现在他也未征求我的同意,强行让我忘了身为姜从羲的一切。

    他……可曾真正尊重过我一次?

    林重檀似乎被我的话激怒了,竟然不顾我的意愿继续。我想推开他,但我力气不如他大,怎么都推不开。西洋镜里的人像变得晃悠,我盯着看了半晌,没忍住扭过身趴在榻旁干呕起来。

    声响顿停,只剩下我想吐却吐不出的声音。

    暖和的毡帐此时变得冷冰冰。

    大概过了一会,林重檀起身了。

    他端了盆热水回来,帕子还未碰到我,就被迫停下。他脸色极其难看地盯着我横在脖子前的碎瓷片。

    “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我拼命忍住声音里的颤音,不想再在林重檀流露出软弱模样。

    林重檀抓着巾帕的手青筋如盘踞的树根鼓了起来,呼吸也凌乱了一瞬,“你拿你的命威胁我?”

    “是,我上次那样,都没杀了你,那、那我就杀了我自己。”怕他不信,我愈发握紧手里的瓷片,贴近自己的脖子。

    林重檀慢慢将巾帕放回了水盆,他垂下眼,长睫因为掩住眼底的情绪,我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

    “金疮药和纱布在西角的红漆箱子里。”他说完离开了毡帐。

    等林重檀离开,我才后知后觉发现手流血了。不过这点疼痛,我已经不在意了。我将瓷片放到杌子上,用另外一只手去拿巾帕。

    擦身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睁眼。因为我身上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擦完身,我没有力气去给自己的手包扎,我甚而像缩头乌龟地想。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会发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想着想着,我竟真睡着了。

    等我醒来,手心的伤已经被包扎好,身上的衣服也全被换过,被褥里还有林重檀身上的药香味。

    我不愿闻到林重檀身上的味道,想将被子拿开,却发现自己头重脚轻,喉咙也不舒服。

    我好像生病了。

    正在我抬手摸自己额头时,林重檀端着碗进来。他的脸色比昨日苍白不少,眼下略有青黑,像是一夜未睡。

    “醒了先喝粥吧,药放凉一会再喝比较好。”他在床边坐下。

    “你什么时候放了我?”我没接林重檀的话。

    林重檀放碗到凳子上的动作慢了一拍。我见他似有回避之意,不得不继续追问,“林重檀,我很认真问你,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放了我?”

    “先喝粥。”他低声说,还伸手想扶我坐起。我将他的手狠狠拍开,事实上,我做这个动作已经觉得十分疲惫。

    “你不肯放了我是吗?是……是觉得还没睡够?”我抖着声音开口,“那睡多少回,你肯放了我?”

    方才我发现周围一点锐器都没有了,连平日放在桌上的茶壶茶杯也消失不见,林重檀防着我自戕。

    林重檀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眼神幽深,“我说过了,我不会放你走。”他别开脸,“既然不要我扶,那自己坐起来。”

    他重新端起粥,用瓷勺搅拌粥碗。粥应该是刚煮出来的,尚冒着腾腾热气。我努力撑起身体坐了起来,然后当着林重檀的面,一把将粥碗打翻。

    但我没想到林重檀在打翻的瞬间还想去接,他没能接到碗,只接到了半手滚烫的粥。

    他眉头登时拧了起来。

    我见状,打翻粥碗的手微微一缩,而余光在此时瞥到一物——

    是……是那串雪珠手链。

    雪珠莹白丰润,锁扣精巧,金红连玉白,实在璀璨夺目。我手指慢慢摸上手串,猛然全力一扯。

    雪珠如雨砸荷叶,滚了一地,混在粥里。

    “我们的关系就像这串手链一样,回不去了,无论你怎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再戴上它。就算你一时骗我戴上,等我醒了,我也会取下它。骗来的终究是骗来的,当不得真。”

    我一字一句对林重檀说。

    骗来的东西只会是一场虚妄,是镜中水月。

    林重檀用丝帕擦手的动作一歇,眼神落在滚粥里的雪珠上。我发现他竟缓缓弯下腰,准备拾起雪珠时,不由咬牙套上靴子,提前踩上他要捡的雪珠。

    “你就算捡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会心甘情愿戴上它。”

    为了向他印证我话的真实性,我加重足下力气,把雪珠往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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