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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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之心

    “阿媛, 回来,阿媛,快回来。”罗九宁怀里还抱着一个,生怕阿媛要叫人碰了或者撞了吃亏,于是拼命的就追了上去。

    转过角门就是正院,罗九宁追出去的时候, 便见暮色,灯火,阔朗的正院之中, 一个男人从王府正殿的东侧砰然一声就冲了出来。

    似乎也不对, 他不是冲出来的, 他当是叫人于腹部踩了一脚,以背朝着地的姿势,砰的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

    且说早些时候。

    裴嘉宪原本不欲接王世子杜虢的,但是今日清晨, 他却忽而改了主意, 与贤王两个亲自策马出长安城,三十里外, 就把杜虢给迎入了长安城。

    不用说,杜宛宁一身艳红色的麂皮小软衣,红马烈烈, 自然也是相陪着的。

    “辽国国情目前如何?那萧蛮如今是否已然逼到雁门关下了?”进门, 落座,让罢了酒, 裴嘉宪开门见山,便问杜虢。

    杜虢今年三十有七,因有着一半的契丹血统,一幅北地人的粗犷相貌。

    他端起桌上酒樽来瞧了一眼,旋即哐啷一声,直接将酒盏就给砸到了地上:“小娘养的,你们汉人总喜欢这等小家子气的东西。拿大碗来,老子要拿大碗吃酒才过瘾。”

    贤王是个有名的好性子,连忙换了只大碗来,笑眯眯道:“来来,快上两只大碗来,给杜将军斟酒。”

    宫人们立刻便捧了大碗上来,斟上美酒,捧了过去。

    趁着这个空档,裴嘉宪再问了一句:“杜将军,雁门关的兵情,如今可还好,萧蛮那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杜虢因见盛酒的女子相貌还算美,忽而一眼瞄向不远处的杜宛宁,却是侧眸一笑:“阿宁,你暂且出去片刻,为父这里有些私话要与俩位王爷讲。”

    杜宛宁在父亲面前倒是听话,还远远儿给裴嘉宪扮个鬼脸儿,转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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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待她一出去,杜虢一把将那正在斟酒的宫人扯了过来,一只禄山之爪,当着俩位皇子并一帮侍卫们的面,竟就向着那位宫人玉白的胸膛之上探了过去。

    宫人虽婢,也还是人,又岂能容他这般侮辱?

    “贤王殿下,贤王殿下!”那宫人小声的叫着,又格外艰难的挣扎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贤王,都快要哭了。

    贤王向来不敢得罪自己这又粗又野,还手握重兵,又掐着大康咽喉的小舅子,清了清嗓音,假作个看不见,就别过了脑袋。

    虽说杜宛宁和杜若宁俩姐妹生的堪称国色天香,但这杜虢却是生的着实粗野,偏他又一脸乱糟糟的胡茬子,侧着耳朵,像只喷火的龙一般就含上了那宫人的耳朵。

    宫人死咬着牙齿,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还在不停的唤着:“贤王殿下,贤王殿下您救救奴婢吧。”

    就在这时,裴嘉宪一把将那宫人扯了过来,侧首道:“所有人都下去。”

    杜虢倒也不说什么,端了酒碗过来,往席间扫了一眼,指着中间一只烤的油亮金黄的烤乳羊道:“姐夫,撕两条羊肋骨来我尝尝,看你们长安的羊肉,是个什么味道。”

    贤王手中一把匕首,连忙站了起来,自羊腹部最肥美的地方划开那层给烤的金灿灿的羊皮,一刀划下去,肥瘦夹花的肉跟着肉汁一起流了下来。

    这烤乳羊,竟是给烤成了入口即化的。

    杜虢接了过来,一大口吞上去,旋即就是呸的一声:“也不知是你们长安的草不够肥美,还是水太臭,这羊肉非但不鲜,反而一股子的臊膻,这肉,如何能吃得?”

    说着,他一把就推了盘盏,直接拎起酒坛子来,哐当哐当灌气酒来。

    驴饮了一通,才大叹道:“还是咱们北地人豪爽,爽快。我与萧蛮在一处,吃着最好的羊肉,虽着最烈的酒,岂不痛快哉。”

    萧蛮乃是辽国的惕瘾,杜虢却是大康的异姓王世子。

    杜虢当着俩个皇子的面,如此炫耀自己和敌国惕隐的关系,其欲反之心,算得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贤王见裴嘉宪脸上神色很不好,连忙就和起了稀泥来:“老四,杜将军向来就是这个性子,你莫怪他,你莫要怪他,哈。”

    杜虢另拎了一坛酒砸到了裴嘉宪面前,这才说起正事儿来:“萧蛮如今倒是没有战意,但是契丹四京,如今西京的兵备正足,你在瓜州卫把他们打出去,他们调转马头就到雁门关了,卢纪国那点子兵力,雁门关的部署,我皆瞧在眼里。

    萧蛮如今倒是按兵不动,但若突然发起进攻来,雁门关溃题,当只在朝夕之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裴嘉宪接过酒坛来,挑眉冷冷望着杜虢:“阴山就在雁门关,而代州恰是最重要的关卡,难道杜将军要坐视不理?”

    杜虢挑起眉头来,虽说酒气冲天,但难得却是敛了个正形出来:“阿宁一直以来都想嫁予你作妻子,为此,甚至不顾人伦,也不顾嫁给你之后,得唤她姑母作嫂嫂。我原来一直是不同意的,但今天看你敢为一个宫婢而伸手,倒是真正佩服你裴嘉宪,不似我姐夫是个软鼻涕虫,倒还有点血性。

    所以,你答应娶阿宁为正妻,我岂止让出代州,就是发动所有兵力替你扫平西京,活捉萧蛮亦不在话下?”

    贤王不停的给杜虢使着眼色,低声道:“杜将军,老四早有妻室,你说这话,未免强人所难。”

    “除了我这个软鼻涕虫的姐夫,你,太子,烨王,谁没有问鼎九五的决心。肃王殿下,只要你肯娶阿宁为妻,我杜虢是你的岳仗,也将永远是你座下最忠实的走狗。”

    “他早已有了王妃。”

    “那就休了她,不过一个贫家女子而已,难道说,我们阴山几十万的兵力,一座雁门关,一个萧蛮,还抵不过一个贫家女子?”

    裴嘉宪两道略清秀的眸子微微的垂着,微黑有肌肤叫烛火照耀着,泛着一股迷人的古铜色。忽而勾唇一笑,他道:“杜将军还未吃酒,竟已醉的这样厉害了?”

    便叫男子们看来,他那张脸也是极动人的。而这天下间大多数的女子,为了这么一张清俦俊朗的俊面,那膝盖就软了,小心肝儿就仿佛像小鹿在撞一般的就乱了。

    但比这更重要的是,杜虢是押准了他要作皇帝,才要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因为,他登基之后据说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娘的削藩。

    待他成了老仗人,裴嘉宪总不好削他的藩了吧。

    所以,不趁着如今阴山兵强将广能于气势上压得住的时候,把裴嘉宪这厮给彻底的压住了,杜虢只怕待到裴嘉宪真正作了皇帝,自己就只能作他的鱼肉。

    就在杜虢的冷目注视之中,裴嘉宪绘缓拎了只酒坛子起来。杜虢见之,顿时也拎了一只酒坛子:“这就对了,咱们皆是北地人,直来直去的爽朗,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干了这坛子酒,我就静待你的好消息……”

    一语未毕,只听刷上的声,自打上了马鞍就未吃过败仗的常胜将军杜虢只觉得耳中忽而一声嗡鸣,旋即,扑天盖地的酒液扑向他的脸,窜入他正在猛吸气的鼻腔,又从鼻腔呛入肺中,辣的他顿时两眼冒起金星来。

    就在他一拳出去,准备要捣向裴嘉宪的时候。

    裴嘉宪脚踢凳子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轻轻抬拳,满桌酒肉,和着那只金黄油腻的烤乳羊,就全朝着杜虢扑了过去。

    杜虢铁拳扫开桌子,呀的一声怒喝,下盘紧扎着蓄满全身的力量,一拳就捣了出去。

    裴嘉宪吃了他一记拳,但于同时,也是蓄积着自己的全身力量,一脚就把杜虢从正殿之中踹了出去。

    凌空腾起追到外头,趁着那杜虢还未从地上爬起来,裴嘉宪单膝跪在他胸膛上,捣拳便是一阵乱捣。

    ……

    “老四,你莫不是疯了,阴山就在雁门关,杜猛徜若就在此刻放开关卡,投诚于契丹人,萧蛮明日便可取道入长安,你怎么能打王世子?”

    “老四你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儿的说,好不好儿的怎么就能动起手来?”

    就在方才,裴嘉宪把前来觐见的阴山王世子杜虢给打成了重伤。

    俩人在贤王府正殿之外拼拳脚,裴嘉宪一只眼睛是青的,而杜虢就更惨了,据太医诊断,生生叫他打断了两根肋骨,如今太医正在为其诊治。

    皇帝听闻之后自然是勃然大怒,但他本身腿脚不便,不能出宫,遂命烨王和太子一并前往,前去宽慰王世子,并责斥裴嘉宪。

    太子和烨王一到,自然先就责备起裴嘉宪来。

    就连久未露面的,据说一直在养天花的裴靖也来了,站在大殿的最角落里,冷冷的盯着裴嘉宪。

    “若是王世子要反,其罪全在老四,本宫要即刻入宫,请皇上虢去他的爵位。”太子高声说道。

    烨王亦道:“恰是如此。老四,我看你不如先带着家小回洛阳躲避一番去,待你走了,咱们兄弟几个再好好儿招待王世子一番,看能不能了了此事,你看如何?”

    裴嘉宪半晌不语,却是转而问贤王:“那个畜牲欺辱你的宫人,你分明看在眼里,为何不阻不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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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王无奈道:“老四,那宫人也不过个婢子,便王世子要,只要能保得住雁门关,不叫契丹人南下,孤王送他十个都可,一个婢子而已,她的命,难道能比咱们大康的国门更重要?”

    “三哥。”裴嘉宪顿了良久,忽而启唇,冷冷扫过自己几位兄弟,道:“那个宫人就是咱们的国门,你守不住她,就守不住国门,你若不懂得这个道理,雁门关早晚要丢。”

    他扔下这么一番话,也不管杜虢还在昏迷之中,竟是转身就扬长而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