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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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她不可

    往南宫走的时候,裴嘉宪便有点儿着急。

    而恰经过皇子殿的时候, 裴嘉宪还未经过, 迎面便撞见杜若宁带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女,从皇子殿走了出来。

    “外命妇无谕不得乱走, 这皇子殿更是连嫔妃都不得擅入的地方,柳航, 过去问问,五皇子妃到此作甚?”裴嘉宪自己并不前往,只是使了大太监柳航去问。

    不过, 既撞见了, 以杜若宁的性子, 肯定要上前来。

    本着是自己的弟妹, 又还伸手不打笑脸人,杜若宁带着那个女子, 笑盈盈的就走了上来。

    “臣妇见过皇上。”她道。

    她身后是个容色格外明媚的少女,身着一件豆青色的纱裳, 跟在杜若宁身后, 待到帝前时, 亦是盈盈施礼:“小女陈芷,见过皇上。”

    “陈仝陈大人之女?”裴嘉宪倒是露了点儿笑容出来:“三年前入府时,见你还在为了捉不到荷叶上的晴蜓而大哭,如今竟是长到这般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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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原来, 这陈芷姑娘,皇上也是识得的。

    陈芷含唇咬齿的一笑, 歪扭了扭脖子,恰是青葱少女的羞涩,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杜氏,你入宫作甚,又入皇子殿作甚,难道你不知道,前宫于妇人们,是禁区?”也是直截了当的,裴嘉宪当着身后随侍之人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给,就责问起杜若宁来。

    杜若宁不着痕迹的,把这陈芷往前推了一把,却是说道:“五皇子尚在边关,因为哀悼大行皇帝,夜夜哀哭。昨夜飞鸽传书一封,叫臣妇入宫,到皇子殿把他的熊皮袄取出来,托人送到雁门关去。他说,只要披着熊皮袄,他的思念或者能够稍歇。”

    身后的侍婢连忙捧上一件臭烘烘的熊皮袄来,以示自己此来,果真是为了五皇子而来。

    皇帝遥想五皇子的率性与天真,倒还龙颜展悦。

    而趁此,杜若宁不着痕迹的,就把那陈芷姑娘再往前推了推,此时正值中午,秋风瑟瑟,离的近时,人身上的体香,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裴嘉宪嗅到的,就是一股子,说不出来是什么香气,但是,能叫他颇觉得神行愉悦,身心敞快的香气。

    这种淡淡的香气,也说不上来它是那一种香,并不复杂,淡淡的,猛然嗅之,便叫裴嘉宪想起来还在洛阳的时候,自己每每夜来去找罗九宁。

    那时候她还胆小的跟只猫似的,每到夜来,只要他进门,伏首贴面,甚至动不动还要替他通通头,搔搔痒儿,只要上了床,身子一转,小屁股凑过来……

    不好再想下去,但是遥想起旧事来,裴嘉宪唇角不自觉的就上扬了起来。

    “皇上竟也识得陈妹妹,那可真是巧极,她从洛阳前来选秀,就住在我们府中。”杜若宁说着,给了陈芷姑娘一个眼色:“陈姑娘,咱们先回吧。”

    想钓大鱼就要放长线,自打上一回在N平阁露过一回马脚,差点叫裴嘉宪给捉住之后,杜若宁就痛定思痛,如今也只给裴嘉宪瞧一眼这女子,却轻易不放线出来。

    毕竟,肉得抢着吃才香,待价而沽,她自己这还有点儿小心思了,这陈芷姑娘,自然也是只能拿出来,先晃晃眼儿。

    且说裴嘉宪一介男子,那知女子间这种小心思。

    只是,他疾步往南宫走着,到了南宫门上,却又止了步。

    上一胎,罗九宁怀胎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裴嘉宪从不曾见过的。

    而此刻,她带着阿青,阿念和几个小婢子,才从南宫里出来,瞧那样子,似乎是想去太液池边走一走,逛一逛。

    裴嘉宪一扬手,身后所有人齐齐顿住。

    他又挥了挥手,柳航率着所有人,后退了三步。

    要说男人也是怪异,往昔罗九宁性情绵善,温言缓语的时候,裴嘉宪是从来不曾在意过她高兴或者不高兴的。

    毕竟在他看来,只要夫妻一体,她母亲陶七娘和爷爷奶奶,罗承功等人过的好,他再尽力把远在上京的罗宾给营救回来,她的日子,当没什么忧虑,当就是欢喜的。

    可是,自打前两天她忽而在床上发了一回怒,这两天又冷冷淡淡,怠理不理,每每他夜里回去,她都要叫阿青将他给拒之门外,裴嘉宪就觉得,她大抵是不高兴了。

    但是,他究竟仍还是不知道她为何而不高兴。

    只是此刻跟在后头,见她在最前面走着,虽说宫人环绕,又都还是贴心的人,她依旧不高兴,裴嘉宪就愈发的想弄明白,这罗九宁她位封皇后,尊荣无比,又还怀着双胎,究竟有甚不高兴的。

    “听说西太后挑选了好几位姑娘,如今就养在东华宫中,娘娘您不会是想去看她们吧?”阿青好奇的问。

    罗九宁在最前面走着,慢慢儿的踱着步子,道:“那有甚好看的,我只是想到后宫走走,看看各处的宫殿,再安排安排,给将来的姐妹们个地儿住。”

    说着,看左右跟的人多,她又道:“你们都在此等着,我只要苏秀伴着就好。”

    苏秀和杏雨两个,原是她洛阳时的大丫环,不过呢,杏雨有了年纪,也一直都有想嫁人的心思,罗九宁就把她给留到外面王府里了,如今身边贴心的,就只有个乍乎乎的小苏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俩人绕过南宫,便沿着太液池走着。

    再往前,一处处的宫门,如今因为太妃们全都给迁出去了,还紧闭着呢。

    走着走着,便是翠华宫了,这地方自打那位杜细奴之后,就不曾有人住过了。站在翠华宫门外,身边也只有一个贴身的小丫环,罗九宁也不再强撑那位为皇后的端庄,斜倚在苏秀的肩膀上,眼圈儿一红,竟是就那么站着,不动了。

    “娘娘,您是怎么啦,您不会是在哭吧?”苏秀倒是给吓了一跳,不住的拍着罗九宁,悄声道:“娘娘,万一有哪宫的丫环们走过来,瞧见了,会笑话您的,您可是皇后啊。”

    “你不要动,让我再靠会儿。”罗九宁吸着鼻子说。

    顿了片刻,心中的委屈哭完了,罗九宁这才示意小苏秀推开翠华宫的门,走了进去。

    “当初我八姨就是住在这儿的。”罗九宁说着,就坐在了廊庑上那一尺宽的围栏上。

    苏秀搓着双手道:“当时娘娘必定没想过,您能位主中宫,成为皇后吧?”

    苦笑了笑,罗九宁道:“果真不曾想过。”自打在梦里读过那本书,她穷尽所有,就只想顺利的活下来而已。

    “但如今您作到了,您家八娘便亡了,也会为了娘娘而欢喜的。”陶八娘活着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苏秀才有此一说。

    罗九宁坐在檐廊下,手抚上那乌油油的栏杆,叹道:“这又有甚好欢喜的,不过是为一群将要住在这里面,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的红颜少女们,作丧衣而已。”

    “娘娘您今儿是怎么啦,皇上他不是挺好的,奴婢就说句实话,虽说皇上嘴巴不够甜,也不甚会哄人,但是奴婢打小儿跟着他,也知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再说了,他如今,也不甚找别人侍寝吧,我娘曾说,他似乎于这方面不甚行了,您又有甚好担心的?”

    罗九宁听到这个,顿时又叫苏秀给逗笑了:“他不是不行,行着呢,有人能替他治好他那病,再说呢,那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想不想的问题,还有,就说先帝那些嫔妃们,我说丽妃一生过的快活吗,还是我八姨过的快活,抑或是杜细奴会有好下场?

    她们也皆是好生生儿的女儿家,为甚就非得要到这宫里来,争个你死我活的,我哭的不是我自己,横竖有壮壮,腹中还有两个,我此生的大事定了,我只是哭无论太皇太后还是皇太后,一生葬送在这儿,却终究是,不懂得该如何去体谅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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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为妇人,太皇太后和西太后是经过百般的隐忍,心机,才搏杀上来的。

    她们也曾经历过罗九宁的痛苦,也曾像丽太后一样彻夜难眠过。就好比一起爬山,很多人死在怪石林立,毒蛇出没的半途上,唯有她们爬到了山顶。

    可是,她们决不会喊上一声,以警醒后人,反而为了自己的利益,她们变本加厉,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真要不想,娘娘您可以跟皇上说啊,他肯定会答应您的。”苏秀说。

    最近,因为皇后喜怒无常,苏秀也瞧出来了,皇上小心着呢。只是,跟她一样,大约皇上也不知道症结所在吧。

    罗九宁并不言语,顿了半天,青色的天光下,不过冷冷一声哂笑。

    要说她爱过裴嘉宪吗,罗九宁觉得自己不曾爱过,她和他,都只是因为四年前中秋夜的一场闹事,因为一个孩子,而不得不被绑在一起而已。

    而裴嘉宪爱她吗,与帝王谈爱,也太奢侈了些,所以罗九宁从不曾想过。

    裴嘉宪跟了一路,见罗九宁进了翠华宫,自然也就跟着进来了。

    初时,他听罗九宁发了半天的牢骚,也以为她只是孕中脾气古怪,要发点儿牢骚,直到看她坐在那里,孕中略泛着些黄的脸上露了丝苦涩的笑出来,才发现自己怕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妻子,似乎从不曾爱过他,而他,也从来不曾走进她的心里去过。

    转身,自临着太液池那一旁的小门上出了翠华宫,大太监柳航带着人,就在不远处的垂柳下面站着。

    裴嘉宪行至众人面前,顿了顿,道:“柳航,传令下去,三日后,朕要亲自面见众闺秀们,选妃。”

    柳航顿时大喜:“奴才,奴才这就到北宫并东华宫,西华宫去,给仨位娘娘报喜。”

    爱这东西,在裴嘉宪看来,向来是极矫情的事情。

    但是,在看到怀着双胎的妻子还那般闷闷不乐之后,裴嘉宪觉得自己有必要咬着牙,忍着酸,让皇后知道,自己不是非她不行,而是非她不可,这,看起来差不多,但本质上,却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