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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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皇上,皇上。”

    因为太后娘娘想吃点子酸酸的酸梅汤, 又嫌厨房煮的不够浓, 让倩儿亲自去煮,她煮了才从膳房端出来, 就见大雪之中,皇帝疾步而来, 手中居然还提着把剑。

    贴身伺候的人,对于自家主母的身体,肯定是最了解的。

    比如说, 倩儿就发现, 自打丽太后无缘无故失踪过一回之后, 月信至少有三个月不曾来过了, 再看皇上进来居然提着一把剑,她立刻就大叫了起来。

    而丽太后呢, 哭了很久,刚刚才睡着, 才听见外头有人喊皇上, 还想遮掩来着, 一抬头,就见一柄锋刃划开帘账,冷面玉白,唇紧抿着, 一脸阴气沉沉,恰是自己那冤家儿子。

    “几个月了?”

    ……

    “朕问你几个月了?”

    丽太后想死, 又舍不得自己这幅花容月貌,想活吧,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活不得,死不能,腹中的孽胎也舍不得打,颤危危的伸了三根手指头出来,可怜巴巴的就闭上了眼睛。

    “卢纪国的?”裴嘉宪可算捋清楚了,当就是他想把王伴月赏给卢纪国的那一段,他居然私通了太后。

    好嘛,这就不止是卢纪国一个人的事儿呢。

    “皇上给哀家一盏鸠毒就好,至于那个人是谁,哀家只当他早死了。”丽太后道。

    “他未死,非但未死,此时就在东内跪着呢。”裴嘉宪欲吼,又吼不出声来。

    顿了半晌,说:“朕的父皇是天子,那可是天子啊。”

    “天子又如何?哀家活着的时候,待他如何,他死的时候诏书策太后,都要策两个,哀家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对不起他,再说了,这也不是哀家自己想的。”捂上肚子,丽太后想起卢纪国的孟浪,简直要疯了。

    但在裴嘉宪的理解,就是卢纪国强了太后了。

    不过,此时他倒是冷静了,听外面柳航报说陈千里来了,遂道:“传他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上,你该不会是,想要你好个黑脸将军把哀家给杀了?”丽太后自来与儿子不对付,但没想到他竟如此果决,这是要杀自己了这是?

    “母后安心养着便是,那卢纪国,朕杀了他,替您解恨。”皇帝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皇帝,全然不明白,这种事儿,要真不是你情我愿,太后早就告到他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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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还是因为你情我愿办的事儿,太后心中也有那么点儿怜惜卢纪国,才一直悄悄瞒着事儿的嘛。

    不过,丽太后向来是个口是心非的,虽说心想起卢纪国那孟浪时,此时心头还叫小鹿怦怦乱撞着,可也恨恨说:“杀,皇上杀了他,哀家看都不会看一眼,快杀了他去。”

    好嘛,陈千里此时业已赶到,等裴嘉宪一声传令,他又是个果决的,可怜柱国大人依旧在建章殿外跪着,风雪之中,不知道他的生门,此时已然是断了的。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忽而又响起阿福公公的声音来:“西太后娘娘,如此三更半夜,又大风大雪的,您怎么来了?”

    “哀家听说丽芙病了,又不肯请御医,此时太皇太后身上都不好,得要人守着,她怎好也不找御医替自己诊脉,就躺着不动了?正好儿,哀家带了御医们来,替丽芙好好诊诊脉。”西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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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皇帝就在殿中,而丽太后呢,也在皇帝身边站着。

    此事私底下有几个人知道的,裴嘉宪都好灭口,但要叫西太后知道,可就完了。是以,裴嘉宪道:“皇太后还请回吧,朕在此,母后也很好。”

    西太后在外听了就只有冷笑:“皇上自来以先皇为楷,自然了,凡事也是以祖宗孝例为重的,如何,如今生母病了好些日子,缠绵床榻,连太皇太后跟前都不曾孝敬过,是皇上一句她很好就能交待的?”

    声音一厉,西太后道:“都还愣着作甚,进去,给丽太后请平安脉。”

    “西宫皇太后,您管的也未免太多了点,朕命你带这些御医们出去。”皇帝道。

    西太后冷笑:“哀家今儿就非给总是躲病不肯敬孝的丽太后请个平安脉不可,徜若皇上不肯,西华宫外全是言官们,哀家把他们也叫进来,咱们倒是论道论道,皇上这算得个什么孝道。”

    丽太后呢,此时已然慌乱了,更何况,她只着中单,又是绸质的,那圆润了许多的身材,一看就不正常,所以,此时她那腰身,其实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而真叫御医们坐实了怀孕,外头的言官们只怕就得参她个秽乱宫庭了。

    西太后作事慎密,鲜少能叫人捉住她的把柄,活的就跟尊牌位似的,但她要捉人把柄,向来都是一捉一个准,这估计也是早就押准了此时胎身已大,就来发难了。

    而西华宫原本守卫森严,丽太后身子不适,也瞒的极紧,到底是谁透露出去的?

    丽太后忽而想起个人来,气的咬牙切齿:“陈芷个小蹄子养的,同是洛阳女儿,竟敢如此害哀家。”

    不过,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外面极不合适宜的,忽而就传来一阵极愉悦的,又有几分沙哑,但带着丝儿甜的笑声来。

    “这般冷的天气,我就想吃个暖锅子,三更半夜也不敢叨扰别人,母后想不想陪着那媳妇吃一个?”说着,罗九宁就走了进来。

    而她身后呢,王伴月似笑非笑,苏秀,阿青,小阿念,一长串的婢子们,竟是捧着菜就来了。

    削的薄如蝉翼般的羊肉,肥瘦夹着花儿,艳比胭脂的鹿脯,亦是削成了薄片,还有白嫩的仿如凝脂一般的,像是豆腐一样的东西,上面还冒着白息,仔细看了,竟是片的极薄的羊肉。

    而王伴月亲捧着一只特大的红泥瓷锅子,下面炭火燃燃,正是只暖锅子。

    丽太后居然胃口大开,一嗅到便叹了起来:“哀家这几日不思饮食,闻到阿宁这锅子,倒有胃口了。”好嘛,生死关头,她想着的居然还是吃。

    “皇后,如此三更半夜,你倒好闲情,不知长辈生了病么,竟还闹着要吃锅子?”西太后道。

    罗九宁使着几个婢子将锅子抬到了西暖阁中,出来却是笑说:“母后瞧着分明好好儿的,冬日里不思饮食也是常有的事儿,她不思饮食,我苦思冥想端了锅子来,这就是我待太后的心意。母后您要也不思饮食,您说我是跪在您面前哭的好,还是想办法替您找些开胃口的菜来,搏您一乐得好?”

    西太后一看这样,也不装了,直接便道:“哀家昨儿风闻人人说,丽太后身子不适,不算什么大症候,但三月不曾来过月信,着实诡异,所以,此刻,哀家就要御医替她诊个脉。清者自清,丽芙,你只要是清白的,伸出手来给御医们一诊,不就结了?”

    丽太后就是因为不清白才怕,要真清白,她能一口把西太后给啐死。

    罗九宁在锅子里烫了两块鱼肉,捞出来,特地替丽太后蘸了麻酱的佐料,当着众人的面,伸了筷子就准备要喂丽太后吃。

    凑近的时候,她道:“外头好几个言官,当是西太后早就放了风,借着昨夜皇上大宴留下来的,母后您勿怕,万事有我。”

    言罢,她又悄声道:“既已然这般了,何不吃饱了,把自己活高兴一点?”

    丽太后就是为了忧心腹中那块孽肉,好久都不曾吃饱过一顿了。也不知为何,此时胃口大开,一口就咬了羊肉,蘸着麻酱的羊肉,可真是够好吃的。

    罗九宁将银楮递到了丽太后手中,却是道:“东宫母后这里,怕是清白不了了,但是,也非是西宫母后想的那般龌龊。好确实有三个月不曾来过月信,那么,西宫母后您觉得她是怎么了?”

    那还用说嘛,西太后勾了勾唇,道:“先皇大行才不过一年,冷宫里那些无宠的嫔妃们尚自好端端的,倒是丽太后就按捺不住了,难道还要哀家说的更直白些?”

    当着众人的面,她这是准备先把丽太后有孕一事揭出来,逼着她不得不叫人替她诊脉了。

    罗九宁笑了笑:“所以,先皇大行了,太后便连个妇科的病也不能生?她不过是腹中长了块瘤子,要说其病症,也恰在于哀痛先皇之丧,难道说,这也不行?西宫母后您能保证,你自己就永远不生病?”

    瘤子?

    西太后转身去看随行而来的几个御医,仍旧有点不敢信。

    “得了妇科之瘤,亦会绝了月信,脉珠圆滑,仿如假孕。而母后因自己月信绝的蹊跷,羞于告知于人,殊不知,那瘤子却是极险的症候,以致她越延误病情越重,直到我昨儿替她诊过一回脉,才诊出来。不得不说,丽太后有病而不敢诊,恰就在于,非但御医误事,便东太后,皇上,对于母后也是太苛责了些。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是你们自己心中先有鬼,才会觉得母后行事不端,才会往恶处想。”

    转而,她又问几个御医:“本宫问你们,腹中生瘤,可是会绝月经,脉息会滑,状若怀孕?”

    御医们全都点头称是,毕竟太后怀孕,古往今来也难见的事儿。而腹瘤,是种常见病症,果真与怀孕无二。

    徜若说他们此时一口咬定太后是怀孕了,等几个月不落胎,太后反而死了,刨腹刨出块肉来,大家岂不都得死,而丽太后,又岂不是给冤枉残了?

    所以,大家一致道:“是,东宫太后娘娘徜若久不来月信,只怕果真是生了腹瘤。”

    “腹瘤险恶,轻则疼痛难忍,重则丧命,而咱们的东宫太后,却是认准了母后是怀了身孕,连言官都请来了,皇上,本宫且要问您一句,您觉得到底是丽太后无德,还是西太后无德?”

    皇帝负手站在灯下,眉眼仿如雕成一般,这般急的场面,他居然是在笑的。

    眉温眼弯,身长玉立,两眼满满的宠溺望着皇后,那种仿佛世间一切不存,眼中唯有她一人的柔情,暖的就像新温过的酒一般醇冽。

    “宣朕旨意,西太后私诏言宫入宫,已破太后不得干政之祖训,朕要废其太后之位,准其还于烨亲王府,从此不得再入皇宫,钦此!”皇帝道。

    关键时刻,他总还是要向着自己的生母,自己的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