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翎转头跑出了客栈，在冷彻骨髓的朔风中把一早吃进肚的窝窝头吐了出来。

    她吐完又跑回去看那半个手掌，她把自己的手伸出去比对了一下，确定它和自己的手掌差不多大时，松了一口气。

    “你认识这个人？”余天雨看着姚翎比手的动作说。

    姚翎摇头，“不，不认识。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余天雨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

    “……”

    姚翎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男人”的范围太大了，可以是他的身份，可以是他的样子，可以是他们的关系。

    她看着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手掌，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到了。

    “听你的口音，你是金陵人？”余天雨继续问。

    “对。”

    “你个大小姐的样，好好的金陵不呆，跑这穷乡僻壤里来干什么？”

    “我离家出走，不行吗？”

    “行。你个小姑娘可太行了！你要找什么样的，我们也都帮你留意着。”余天雨说着突然勾了勾嘴角。

    姚翎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不是你想的那个男人。”

    “我知道，就是找男人嘛！我懂的。”

    “你懂个屁！”

    十五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他忙补救说：“你找什么样的男人？”

    “反正不找你们这样的！”姚翎说完，转身要出去。

    就听见蒋姜南开口道：“这人手掌的断口整齐，明显不是鱼咬的。是有人用刀砍断，扔到河里，才被此鱼吞入腹中。这位小姐刚刚拿自己的手和这鱼腹断掌对比后神情反而放松了，可见她真的不认识此人。至于她要找的人，我猜应该是个身形高大的。”

    “你怎么知道的。”姚翎转过身来说。“我叫姚翎，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你找的人是唐宁吗？”

    “唐宁？不是。我找陈绘。”

    “不好意思，姚小姐，是我搞错了。”蒋姜南说着尴尬地挠挠后脑勺。

    余天雨和一旁洗完手的十五确认了下说：“陈绘？我们没有听过这个人。你离家出走找他，是要投靠他吗？还是说你要和他私奔？”

    姚翎恼羞成怒：“死三八！你这么喜欢管闲事，怎么不管管地上这个死人？”

    “有道理！”余天雨说着又看了眼地上的半个手掌。

    在地上静止一段时间后，手掌上面的血水逐渐凝固，形成暗红色斑驳的印记。

    他说：“走，我们再去看看！”

    “去哪里？”姚翎不解的问。

    蒋姜南回答说：“去发现它的地方。”

    “我也去。”姚翎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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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边，虚弱地残喘在春天的一块块薄冰被春日暖阳逐个击退，解封的河水从各种形状的冰窟窿和裂罅中冒出来。

    余天雨四人走在河边，八只眼睛齐刷刷的望着河面。

    十五突然指着眼前的冰层说：“你们看，这有鱼！好大一条鱼游过去了。”

    余天雨看着只惦记吃鱼的十五说：“十五，你应该留下看店的。”

    “不要，掌柜，我一个小孩子留在那里很害怕的。”

    “你怕什么，不是有老掌柜陪着吗？万一来客人了怎么办？”

    “客人来了让他们自便吧，反正我们客栈也没什么可以拿的东西。”

    姚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两个包裹，那可是她全部的家当啊！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破客栈不会有人去。

    “你们看！那好像是个人！”蒋姜南指着河中间的漂浮物说。

    “好像真的是诶。”十五踮起脚伸长脖子望了望说。

    “你们等着，我去把他弄过来。”说着，蒋姜南不顾河水的冰冷，走上冰沿，纵身一跃。

    “哇——”他跳下去的瞬间，引来十五和姚翎两人的惊呼。

    蒋姜南牵着浮尸，把他推到了冰上，拖到了岸边。然后不等余天雨几人反应，又转头回到河里，潜入了水下。

    余天雨几人只能先去看他带上来的尸体。

    这是一个士兵。这毋庸置疑。因为他套着军士的铠甲，甚至连头盔都完整的戴在头上。

    更值得让人注意的是，他只有一半，如果不出乎意外他的死因就是被拦腰斩断。他整个身体被河水泡得发涨，漏在铠甲外的皮肤呈青白色，腰部截断面流出的鲜血混着内脏都凝成了冰，这让他免于河鱼的撕咬，才有了现在相对完整的半个身体。

    “他应该是去年冬天时候死的，所以整个人里面才能结冰。”余天雨看着正在溶解的血色冰块说。

    “不是他，是他们。”蒋姜南是声音从冰面传来过来。只见他从冰面上探出头来，两个手往岸上一扔，一个人头滚了过来。

    他又陆续扔上来两个人头和了四五节断肢后爬上了冰面喘着气说：“水下还有很多。”

    十五看着里面一节断肢特别眼熟，拿出篮子里的半个手掌一对，严丝缝合。

    “你变态啊！怎么带着这个啊！”姚翎说着跳开了十五一步。

    “我想带上或许有用。”十五小声辩解。

    余天雨从打捞出人头那一刻就沉下来脸，此刻开口说：“有用，物归原主了。”

    他继续开口道：“蒋兄弟，麻烦你把这些都再扔回去吧！”

    “可是……”

    余天雨打断了他，“没有可是，这不该是我们掺和的，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做布衣，管好自己的温饱就够了。”

    说着他像以前杨掌柜摸他的头一样摸了摸十五的头。

    “快点！我们早点回去吧！”

    姚翎罕见地没有反驳他，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找到陈绘，和他一起每天吃吃喝喝，游历大江南北。

    蒋姜南沉默着，他身上的水珠顺着身躯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最后，他还是把尸体扔回了河里。

    他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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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客栈的路上，余天雨见蒋姜南冻得瑟瑟发抖，提议跑着回去。

    一行人跑到一半远远地望见客栈竟升着袅袅炊烟。

    十五骂骂咧咧地加快了脚步，一阵旋风似地冲了，准备给客栈的里的不速之客整点好听的。

    姚翎惦记着自己存着整个身家的包裹，也冲刺了。

    余天雨和蒋姜南也加快了步速。

    十五率先进入客栈，他一个字都没出口。

    他差点吓得连喘气都忘了。

    因为他发现这群不速之客穿着和水中尸体一样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