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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好种田

    走是要走的,但不能现在就抬腿,该准备的东西多了去。

    吴雪娥张罗着要给田蓝准备充足的行李,胡妈妈一心想把小囡再养胖点。身上没肉,哪里能熬得过乡下的苦日子。陈书记跟省城知青办的人据理力争,总算定下来九月份再下乡,到时候跟另外一批下乡青年一道走。

    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田蓝才对此时的历史有了进一步了解。

    去年和今年,下乡的人特别多,因为去年发生了某起“反革命阶级报复案”,大批出身不好的学生升学受影响,在城里也难以找到工作,不得不下乡寻找出路。

    这也是吴雪娥最气愤的事。地富、富、反、坏、右、海外关系等,这些家庭分子,蓝蓝哪种都沾不上,凭什么非让蓝蓝下乡。建设祖国,也要看方法的。

    田蓝倒无所谓,下乡说不定更安全呢。毕竟乡下地方条件有限,就算将来也武斗,没那么容易砸开武器库把大炮都拉出来轰,保住小命的概率相对高不少。

    她现在更关注的是八一建军节市政府组织的文艺汇演。作为军转干的领导班子,市领导集体将建军节当成自己的节日对待,要在大礼堂举行演出,大家一起欢庆节日。

    这个演出活动,早两个月前就在筹备了,节目也一早定了下来。但田蓝主动在晚饭桌上提出自己想去表演,她要让大家都看清楚,她有真才实学,她不是滥竽充数。

    吴雪娥立刻叫好:“对,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别张嘴就往人头上扣屎盆子,什么话都敢乱讲。”

    现在外面传的可难听了,什么烂泥糊不上墙就是糊不上墙。上学上学不行,连预考都考不过。让她下乡还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硬逼着老子给她走后门塞进文工团,结果害得老子吃瓜落。这就是个一事无成专门祸害家里的提不上嘴的角色。

    流言杀人不用刀,你都不知道究竟从谁嘴里先喷出来的。照吴雪娥看来,这就是原配和新老婆之间的暗战,当初和这些年下来换老婆的干部可不是一个两个。

    哼!都是忘了本的东西。还抓什么右派啊,就把这些巴着小老婆的东西统统抓起来,保准一抓一个准。

    妻子一发话,陈书记就不好再吭声。可他心里打鼓啊,晚上睡觉时忍不住提醒妻子:“蓝蓝上哪儿学的乐器?她在老家,差点没饿死。她到这边,谁会请人教她乐器?孩子憋着气,你也跟着起哄架秧子嚒。到时候她当这么多人的面出丑,脸上抹不过想不开怎么办?”

    他同意妻子安排田蓝继续上学,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真没手艺,去了文工团当学员,日子也不好受的。

    吴雪娥却信心十足:“大隐隐于市,高手在民间。你怎么就知道村里没大才?再说蓝蓝要真不行,你觉得田大富可能费大功夫把她塞到文工团里去吗?想想也不可能啊。”

    这话倒说的在理。

    但陈书记还是不放心,叮嘱妻子:“你找个靠得住的专业人士跟你一起好好听听,别乌鸦不觉儿女丑,丢脸也是蓝蓝受罪。”

    吴雪娥白了丈夫一眼:“我能心里没数。”

    她虽则信誓旦旦,可八一建军节当天,陈书记看着手里拿着二胡的田蓝,还是忍不住眼皮子直跳。这孩子怎么真来了?

    吴雪娥瞪丈夫:“你这什么表情?你以为就小娘养的才会吹拉弹唱?真正的艺术家都来自于劳动人民。我告诉你,蓝蓝吹的可好了,拉二胡也特别好。”

    陈书记不敢再吱声,可妻子的话,他也只能折上折地听。

    他不懂音乐却也明白,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头到尾就没人听说过蓝蓝会乐器的事。就算她在村里学过,这三年没上手,一个小孩子也早就忘光了吧。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观众席首席上,看到田大富满脸堆笑地凑上来打招呼,真恨不得直接将面前的茶杯砸到这人脸上。

    但凡田大富有点为人父的样子,蓝蓝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

    陈书记如坐针毡,眼睛盯着台上的表演,心却早就飞到后台去了,再精彩的表演都没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等到报幕员宣布:“下面,请欣赏长笛扬琴合奏《春江花月夜》,表演者:孙立阳,田蓝。”时,他更是差点儿直接站起身。

    上台的演员并没有精心梳妆打扮,还是普通的绿军装,瞧着不起眼。可是当笛声一响起,那味道就出来了。听说贝多芬还是谁弹钢琴能让盲女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月光,这个笛声也有那意思在嘛。

    哎哟,再配上扬琴,绝了,就是这个调调。真像是月亮冉冉升起,小舟荡漾春江,那水波柔软得如同一个梦。

    一曲终了,礼堂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不少人都左右张望,打听台上的新面孔是谁。以前没听说还有这么位文艺骨干分子啊。

    陈家人分开坐,大人小孩不凑堆,陈立恒坐在朋友中间。

    有人冲他挤眉弄眼:“哎呀,这真是田蓝吗?完全变了个人啊。”

    还有人对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听说你爸妈把她接到你们家去住了,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圆房啊?”

    陈立恒面红耳赤,简直恼羞成怒:“别胡说八道。”

    可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盯着台上人看。因为下了台的人又回来了,她手上的乐器换成了二胡,朝台下的人鞠了一躬,就开始自己的演奏。

    如果说吹长笛的她静若处子,那么拉二胡的田蓝就是动若脱兔。

    真兔子,人家拉二胡都是规规矩矩坐在原位,她好了,拉着拉着居然站起来还满场飞,甚至跳上了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台子,真的变成了她乐曲中的马,万马奔腾。

    整个大礼堂的人都看傻了,他们没见过还有这样拉二胡的啊。那坚定的强音,短促的十六分音符,松紧相间。那沉雄的弓力,豪放的旋律,激情热烈。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因为他们当真听到了马蹄声。

    懂行的人才能看明白她是应用拨弦手法模拟出马蹄声,仿佛万马当真在琴弦上奔腾。

    待到一曲终了,台下坐着的观众全都站起来热烈鼓掌。

    坐在吴雪娥旁边的方副市长激动地强调:“谁说孩子养不起来?我看现在小姑娘就很好嘛。”

    吴雪娥笑出声:“那要看谁养,不当人养,三年也养不好。上了心,三十天也能养成革命事业的接班人。”

    看看台上生机勃勃的小姑娘,哪个瞧了不说一声好。脏心烂肺的东西才往人头上泼脏水,扯什么底子差身体有病,所以养不出来。呸!她自己成天那副病西施的做派糊弄糊弄骨头没三两重的男人还差不多,长眼睛的人可不吃她那一套。

    她不知道田蓝有隐形食品空间,里面的东西能够迅速为人体补充能量。否则单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能把小姑娘养好呢。

    同为女干部的方副市长扶了下黑框眼镜,认真道:“没错,这就是有心没心。”

    台上的人已经鞠躬退场,台下的议论声却此起彼伏。

    哎,这个田蓝是田部长家的姑娘吧,怎么跟传说的不一样啊。什么阴森森的鬼样子,什么万事拿不出手。明明是个很漂亮很精神的小姑娘嘛。瞧这浓眉大眼,看这一手乐器,嗐,需要走后门进文工团吗?去了文工团得当成宝贝才是真的。

    有意思了,这田家可真是有意思。

    有人便跟孩子打听:“丹萍,田蓝是你同学?”

    赵丹萍正等着呢,立刻笑:“是啊,她和田紫云都是我同学。阿姨,我跟你说,他们家特别怪。田紫云每次从学校回家都大包小包,什么鸡蛋饼干罐头都没断过,我们班同学都说她是百货商店。田蓝却一口吃的都没,还饿晕过去了。田紫云早早就被文工团收了,田蓝都不知道这事。好不容易再考上了吧,又有人眼红。嗐,真是宁要讨饭的娘。”

    下一句她没说,大家也知道,不要当官的爹呗。

    听了八卦的大人脸上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哎哟,果然啊,在后妈手下讨生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赵丹萍深以为然,都是没考学成功的初中生。有爹有妈的,像她,就去了街道加工厂,临时工也是工人。陆双双她们则是干脆复读一年,明年继续参加中考。家里哪会舍得将她们丢到农村去受苦呢。

    清江中学有不少学生爹妈都在市政府工作。这回也跟着父母一道来大礼堂看演出。他们虽然觉得台上的田蓝不是自己认识的同学,可赵丹萍她们说的也没错,不藏拙行吗?刚露一手,别说进文工团,就是城里也留不下了。这要是早早叫人知道她会吹笛子拉二胡,谁知道她会不会“意外”断了手啊。

    哼,有的人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

    当初被逼着“主动帮助”男同学而害得自己饿肚子的女生可不止一个两个,大家迅速同仇敌忾,集体diss起田紫云。就是她,成天在男生面前卖好,成天妖妖俏俏的,真不要脸。

    还有这些男生,居然也好意思吃。他家没姐妹啊,不知道女生的真实饭量啊?哪儿来的脸张开的嘴。

    被指责的男生也恼羞成怒:“谁稀罕了,我又没让她拿吃的过来。”

    赵丹萍和陆双双她们集体点头:“没错,果然是这样。这些家伙,吃了喝了也不会说一声好。”

    呸!狗才讨好他们呢。看吧看吧,摇尾巴的狗还要被踢一脚。

    田紫云原本坐在台下,想要再趁着这人山人海的机会再传播点儿关于田蓝的小道消息。结果一转眼的功夫,小丑似乎竟然变成了她自己。

    这种事,她怎么能够忍受。她双眼喷火瞪着舞台,咬牙站起身。她也是真才实学考上文工团的,她不用走任何后门。

    六十年代文娱活动有限,大家都爱看文艺演出,晚上嘛,又没别的娱乐。现在领导家的孩子主动要求上台表演,主持人也没意见,就让田紫云上了台。

    报幕员宣布时,围在陈立恒身旁男生都开始起哄。不愧是陈公子啊,看看,人家姐妹都为你当场要打起来了。

    陈立恒恨不得立刻将往台上走的田紫云直接拖下来,他气急败坏:“别乱讲,我跟她们都不熟。”

    田蓝刚好出来,跟田紫云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笑了一声,便施施然离开。

    这一声轻笑,让田紫云整个脑袋都炸开了。她笑自己?那个唯唯诺诺烂泥巴一样的田蓝居然敢笑自己?

    田紫云怀揣着愤怒的火焰迫不及待地冲上台,甚至都没来得及做热身运动就开始起舞。她要上大家都看看清楚,什么是云泥之别。

    她旋转,她跳跃,她踩上了高台,难道田蓝以为只有她会跳吗?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块踏板居然翘了起来。田紫云脚下一空,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原本还在八卦的观众们赶紧站起身,哎呀,这孩子一直上蹦下跳的当拿大顶呢,看看,摔到了吧。好好地在平地上跳不行吗?非得搞成这样。

    陈立恒身旁的朋友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儿地推他:“快去快去,人家都为你摔成这样了,怎么着都该抱去医院。”

    陈立恒立刻推开人,头也不回地往礼堂外走,更别说多看田紫云一眼了。

    田蓝也懒得看躺在台上根本站不起来的人,她现在也急着回家,因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一件事。

    胡妈妈收拾好家里,回房间睡觉时,郁闷地发现蓝蓝这丫头居然又钻床底下去了。

    她不敢跟主家说这个事,却怀疑小孩子是小时候吃过大苦,碰到了土匪上门抢劫,躲在床底下才活了下来,所以落下了这么个毛病。

    胡妈妈叹气,多好的孩子啊,怎么摊上那么个爹,白受这些苦哦。

    田蓝没吃苦,她正在吃甜,高油高糖的甜点。

    八十八块钱一只的提拉米苏蛋糕,奶油细腻,冰冰凉凉。三十八块钱二十只的大盒麻薯球,分量十足。三十三块八六只的丹麦菠萝奶酥,酥皮簌簌往下掉。全都是高脂高碳水的热量炸弹,可人生少了甜品,还有多少乐趣可言呢?

    田蓝开动吃播模式,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误入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系统,有不知名生物在盯着她干饭。不过无所谓,她吃她的就好。

    吃完甜点后,她照旧想在店里逛一逛,看能不能有新发现。

    可是她一起身,人就坐了起来,头又碰到了床板。

    胡妈妈早就起床,正好进屋喊她吃早饭,还忍不住低声抱怨了句:“下次睡床上吧。”

    田蓝伸手摸口袋,空空如也,麻薯还是没能带出来。

    奇怪了,这空间不升级吗?

    昨晚发生的一切,原主明显很高兴啊,无论是她出风头还是田紫云摔跟头,原主都兴高采烈。她穿越到原主身上,还是头次感受到这种由衷的喜悦呢。

    空间居然对她没有任何奖励。

    她还以为空间的出现是因为她一穿过来就狠狠打了田紫云的脸,让原主出了口恶气的奖赏呢。

    唉,算了,就当成是自己的能量补充仓吧。

    本来她还打算一鼓作气趁着下乡前狠狠给原主的渣爹后妈点颜色瞧瞧,现在看来,也大可不必了。

    有权有势的成年人对付起来太难,搞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她又得不到好处,投入产出不成正比的事,不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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