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微微侧首，反省了下自己刚才的言语有没有什么差错，却突然听见她闷闷的声音：“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声音极低，细如蚊蝇，连他都一时听不清楚。

    顾夜歌沮丧极了，她心头憋了一口气，之前什么人来劝都不为所动，可是他开口的一瞬间，就像气球上被扎了个洞，那股气一下子就跑了。

    太令人难过了。

    如果是他来劝，那……说明自己是真的错了吧？

    这种被自己否定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少女的心思总是奇奇怪怪，在对面少年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时候，顾夜歌已经独自在内心世界演完了一部情景剧。

    她自己在内心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然后深吸一口气，装作坦荡已放下已清醒的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已经决定不告了。”

    “……”

    “……？？？”

    空气中有两秒钟诡异的寂静。

    顾则唯神色复杂地望向她：“你明白我……什么意思了？”

    怎么突然就……不告了？

    明白他的意思……她脑海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夜歌意识到不对，瞬间从自我感动的小情绪里清醒下来，呐呐道：“你……你不觉得……你不觉得那是个很糟糕的决定吗？”

    你不是过来劝我的吗？

    少年语气谨慎地道：“的确是个很糟糕的决定。”

    “这种官司，直接在淘宝上找律师是不行的。”

    “……？？？”

    “我建议你找业内知名的合伙人。”少年观察着她的面部神色，随着她的神色变幻变化着措辞。

    “你现在的身份，这场官司的关注度会非常大……”

    生怕她又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误解。

    顾夜歌的脑海有短暂的当机。

    what？

    他的意思是……

    是了，在注意到她情绪不对之前，他刚提到律师……

    才反应过来的顾夜歌恨不得把自己给埋了，双颊如火烧，她匆匆道：“对不起，我刚刚误会了，我我……我还以为你是他们派过来劝我的……”

    少年噗通一声笑出来，语气轻松笃定：“放心，我是站你这边的。”

    他是站她这边的。

    顾夜歌的心中忽然就安定了下来，犹豫半晌，她小心翼翼地道：“你真的不劝我吗？”

    少年望过来。

    “我是说……”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犹有些不确定，“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很不成熟的决定……emmm，可能结果弊远大于利。”

    少年收回了目光。

    “想做就去做咯。”他的语气是一种少年人独有的漫不经心和明朗，和平素对外的周到温和，谨慎疏离全然不同，“谁都不知道结果是怎样，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未知的结果，劝你放弃掉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况你又没做错事。”他补充道。

    “如果结果出来了，我不肯善罢甘休，不接受单纯的道歉，会不会有很多人认为我太恶毒？”顾夜歌的心彻底放下来了，盔甲卸下，反而能更坦荡地面对自己内心的不确定和小小怀疑。

    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回头严肃地看了她一眼，神色间居然有些许微怒：“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顾夜歌卡壳。

    “没有让对方付出代价的报复，毫无意义。”他看着她，认真地道，他生着一张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的漫画美少年颜，但认真起来的气场却远超实际年龄，“不要怀疑自己，不要被舆论影响，一丝一毫都不要有。”

    中伤的方式不止有攻击与批判，还有让你怀疑自己、让你否定自己，让你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信心。

    他们可能会抛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提案，但目的却是为了降低你的心理预期，让你同意看上去比第一套好得多，但实际上仍然是不合理的第二套方案。

    一旦被激怒，与其混战，受其影响，那么无论如何吃亏的都是你自己。

    请明确自己的本心。

    不要受任何影响。

    他看起来简直比她还要严肃认真。

    一种近乎有恃无恐的诡异安心感忽然冒出来了，她心中升起些许大胆的想法：“如果是你，哥哥，你会怎么怎么对待他们？”

    少年微微挑眉。

    刚才他的表情还严肃认真如同教导幼妹读书的长兄，如同担忧女儿的老父亲，但这句话一问出口，他整个人的气场，忽然都有了些微的改变。

    昏暗光线下，容色精致妖孽如画中魅的少年无声地笑了笑，漂亮的杏眼有着孩童般的纯稚无辜，面容上却有着近乎妖异的邪气，嗜血而神秘，危险到极致。

    “当然是，玩死他们。”

    少年轻声说。

    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瞬间的转变有多惊人，转身，目光投向角落里的画本，略带好奇地问她：“我可以看看吗？”

    他一早进来就发现了它，这会儿终于问了出来，望向顾夜歌的目光盛满期待。

    顾夜歌失神了一瞬间，心神早就从律师跑到爪哇国去了，此时见他的神色，没多想就点点头。

    却又在少年的手指触碰到画本的一瞬间清醒过来，顾夜歌失声：“等等等等……”

    少年已经摸到画本了，但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间，还是乖乖住手。

    顾夜歌只觉面上如火烧，低着头匆匆过去拿走画本，神色尴尬：“里面就是一些乱画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里面画的全是顾则唯。

    杂志上的他，广告里的他，综艺里的他……但是最多的，还是舞台上的他。

    如烈如火，如凤如妖，无双少年。

    少女的那点儿小心思，全都尽诉画笔。

    少年有些失望地收回手，他显然不信她的话，但每个人都有**，都应该尊重。

    于是他很理解地点了点头，笑容如清月：“那下次要是有得意画作，可记得让我一饱眼福。”

    顾夜歌心虚不已，营业式微笑点头。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少年很温和地道，“其实我也就是，听秦导说你在淘宝上找律师，怕出事，所以想把自己认识的几位律师介绍给你，刚刚你也加了他们微信……”

    声音是清朗的少年音，但语气却又开始像个老父亲。

    顾夜歌心头一紧，什么尴尬都忘了：“你要走了吗？”

    “……”少年探询地望向她，眼神分明写着：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顾夜歌大脑飞速旋转，“我最近录了两首歌，有一些地方一直感觉处理得不太好，你要是不忙的话，想请你帮忙看看。”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次的词曲都是从尘楚常合作的音乐人那里买的，编曲是尘楚这边自己的人，顾夜歌基本只负责唱，所以工作量小了很多。

    但也不是没有问题，比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