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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滕妾

    正月十五的灯会过完,新年结束,已经到了李云彤动身去吐蕃的日子。

    这已经是一推再推,原定在新年前起身,后来说最后一个和家人团聚的新年,就留了下来,这一留,就到了元宵节,再不可能推迟下去。

    正月十八,就是动身之日了。

    离情别意在江夏郡王府渐渐弥漫,至此,已经浓烈的令人心酸落泪。

    今个,是李云彤在的最后一晚,明日,她就要进宫去,后天从宫门出城。

    毕竟,她现在是文成公主,从江夏郡王府出嫁,于礼不合。

    这两天,李云彤哪儿都没去,就陪着父母、兄弟姐妹在家里闲聊,一家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虽然都刻意回避她要走的话题,然而,心里头都明白,此一别,恐怕后会无期。父亲和兄长还好,领了这次送亲的差事,可以送她到吐蕃,母亲和姐妹们,就很难再相见了。

    殷殷叮咛,依依话别,仿佛要将一生的挂念都在这一天说尽。因此,这一晚待李云彤回到自个的屋子,已经过了子夜。

    以为会睡不着,结果这两日实在太困,倒下后连梦也没做一个,倒是半夜里醒来了有些恍惚,好像耳边还有母亲的细细低语,直到碰到了锦帐,触动上面挂着的玲珑香薰球,她方才完全清醒过来。

    平日里总是表现出企盼憧憬的模样,似乎她已经安然接受了去吐蕃和亲的命运,但这一夜,摸着身上的细锦中衣,看着锦帐绣帷上绣着的云羽花开,才觉得心口有一股子郁气,梗在喉腔,吐也吐不出来。

    帐外值夜的夏雨听见动静起身轻问,“公主可是口渴,奴婢为您沏杯茶过来?”

    “不用。”李云彤揉了揉眼睛,吁一口气道:“几更了?”

    夏雨将灯挑亮些看了看,“才刚寅时,还能再睡一、两个时辰,公主殿下再睡会吧。”

    “月上中天,扶我起来看看,长安城的圆月,咱们怕是最后一回看了。”李云彤的声音虽然平平,但话里的意思,却听得人酸涩不已。

    几个大丫鬟除了秋叶许了人家,都要跟着去,虽然主家想得周到,怕他们骨肉分离,此次陪嫁的人都是一家子全去,可到底要离了中原,又听说那吐蕃种种不好,夏雨心里头也是惴惴不安,这会儿再听李云彤所说,更是觉得凄凉,连劝一句更深露重还是别看了的话都没有说。

    穿了锦袄棉裙,又捧了件樱桃红绣金线牡丹斗蓬将李云彤从头罩到脚,再套上狐皮手筒,夏雨将斗篷的丝绦了系了系,方才推开门陪着李云彤出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李云彤在露台上倚栏而望,只见高悬深蓝色夜空的月亮硕大明亮,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照着江夏郡王府,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掩映在树木、假山、湖水之间,就连家里最高处的登月楼也隐隐可见。

    主仆二人立了好一会,待那明月被云彩挡了,隐约听到更梆的声响,夏雨才劝了李云彤回去。

    脱了衣服重新躺下,夏雨细心地锦帐放好,又将瑞金兽香炉里放了块安息香,方才在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云彤闻着那股子幽甜绵绵的香气,眼里露出一抹怅然,这般软枕轻裘的日子,到了吐蕃怕是很难有了。

    就连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禄大相,衣饰都称不上精美,可见吐蕃真是边远之地,没什么好东西。

    可是,再不习惯,那儿也会是自己的另一个家,自己去了那边,不是为着享福的,天子既然说她一人能顶十万雄兵,她就要真正担起那个责任来。

    也算是能够像男儿一般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了。

    李云彤的目光渐渐坚毅。

    等天色渐亮,夏雨便同大小丫鬟们一道忙碌起来,端茶递水,穿衣梳妆。

    看到眼前这个黛眉长睫,眼如点漆,肤白如雪,一头乌发如丝如缎的女儿,郡王妃强忍心头的泪意,让人拿了一支镶了红宝石的金丝牡丹花来,亲自为她插在鬓角。

    那牡丹花用金丝缕缕盘成枝叶花瓣,中间以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做蕊,逼真又精巧,就是宫里头也不多见。

    知道母亲心里难过,李云彤更是半点情绪不露,她轻轻一笑看着镜中的宝石花,“母亲最疼我了,这样的好东西只给我,妹妹怕是要急了。”

    “她得了你的金城郡君,留在这长安城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还会为这些着急。彤彤,娘跟你说得那些话,你可都记住了?”郡王妃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娘您就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儿过目不忘,况且那些话,您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我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郡王妃想说什么,到底没有再讲,只拉住女儿道:“在家里吃了早饭再进宫去,娘昨晚就交待了让人给你煮鸡汤银丝面,用一根面做了一碗,吃了最是吉祥,你在路上定然能够安安顺顺的。”

    面不断路不断,娘恨不得多留自己一刻是一刻啊。

    李云彤点点头,“正好我还没抹香膏,吃碗面再进宫。”

    鸡汤是昨晚就熬好的,又撇了油,加上雪白的面如头发一般细,好吃的叫人吞舌头。

    平日里在家随便可以吃的东西,并不觉得,知道去了吐蕃,这样的面是吃不上的,吃起来就格外有滋味。

    李云彤不仅吃完了那碗面,连汤也喝尽了。

    该出门了,郡王妃还拉着她交待,“虽说路上有你父亲和兄长带兵护送,但毕竟那么远,天下间也不全是太平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总归是辛苦,你多忍一忍,到了吐蕃就好……”

    想一想到了吐蕃兴许更不好,郡王妃的声音哽咽起来。

    李云彤抱着她的肩:“娘不必忧心我,打小,您不就说我是个野小子,最爱四处疯跑,难不倒我的,再一个,我是大唐的公主去和亲,又不是那小门小户的出嫁,一路上州府官驿都会有安排,还有父亲和兄长护送,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过两年,妹妹也大了,你早早替她挑个好人家……”

    等迈出门,醒来迟过来晚些的弟弟李景仁、妹妹李云卿又赶来,粘粘糊糊、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方才正式拜别。

    送到中门,忍了许久的泪到底落下来,郡王妃更是哭得泣不成声,李道宗、李景恒父子只得劝了她们回去,好容易才将李云彤送进宫里头。

    在宫里的两日,虽然早有贺仪,临到出行,各宫还是又送了许多仪程来,连临川公主都送了几样东西,其中有两颗夜明珠甚是珍贵,就连春草都惊讶她的大方,倒是李云彤知道临川和周道务的亲事已经定了,知道她这是愧疚补偿之意,只笑着道谢叫人收下了她的礼物。

    各宫送的礼物有药材有首饰有衣物,吃穿用度无一不足,倒是韦妃的仪程里还有两个美人,说是做为李云彤的滕妾,颇令人玩味。

    听冬晴愤愤说起,李云彤却淡淡一笑,“既然是娘娘送的,定是好的,让她们进来吧。”

    随着一阵香风飘荡,两个丽人翩然入内。

    还没有看到长相,但白皙纤细的脖颈,小巧圆润的耳垂,还有一举一动间的姿态,已经令人觉得这是两个闭月羞花,千娇百媚的女子。

    她俩裹着大红羽毛的鹤氅,越发显得肤白发黑,红唇艳艳。

    夏雨看了看,便笑着对那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说:“上前来拜见公主殿下,把你们学到的本事让公主瞧瞧。”

    “奴婢缪锦绣拜见公主!”

    “奴婢陈琳琳拜见公主!”

    两个女子都有一把好声线,如同百灵鸟般婉转悠扬,清脆悦耳,尾音间还夹杂着丝丝婉转柔媚之意。

    带着媚音的语调像是有钩子,勾得人想入非非。

    即使李云彤身为女子,听着她俩的声音,仍然觉得心神为之一荡,甚至,她要定一定神,神智才能恢复之前完全清醒的状态。

    李云彤眼眸眯起,扫了旁边前来送礼的宫女一眼,“这就是韦妃娘娘说的那两个美人?”

    两个女子听出她声音里的寒意,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不过因为是美人,即使瑟缩发抖,也不难看,反倒格外有种叫人怜惜的楚楚风姿。

    李云彤唇角勾起一抹玩味,对那两个女子道:“你们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看看,你们是如何的丽质佳人。我听说这宫里头有些年没进新人了,得此美人韦妃娘娘没有想着献给天子,倒便宜了我,还真是盛情难却啊。”

    这两个女子年龄约摸有十六七岁,生得粉面桃腮,唇红齿白。

    一望之下,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通体光润明艳,身姿婀娜窈窕,一看都是上上之选的美人。

    虽然缪锦绣较为秀美,陈琳琳更为艳丽,但她俩的眉宇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

    不说像双生姐妹那般极像,但要说她俩是一家的,任谁都会相信。

    看到抬起头来的女子形貌,李云彤微微一怔,眸色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