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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病来

    李云彤没有想到她从闵坚那儿学到的数字咒,第一次竟然是用在她自个身上。

    离开吐谷浑不久她就病了,等到达玉树行宫的第二天,本来只是有些气虚的小病,就来势汹汹,变成了一病不起,到后来甚至药石无灵。

    虽然从长安出发这一路上,不断有人因为环境变化,水土不服病倒,甚至有几个一病不起,撒手归西的,好在李云彤自幼喜欢舞刀弄棒,虽然没练成什么高手,但身体底子比较好,就连在赤岭雪崩那次,在雪地里站那么久,她也不过喝了两碗姜汤,发了发汗,第二天就继续活蹦乱跳。

    所以初时她感觉有些头疼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加之此行吐蕃,不光带有大量的佛像、、药材、书籍、骡马、工具、种子等,还辎重庞大、随行人数众多,为了不耽搁行程,她也没往外说,就找了随行的大夫开点药,熬煮了喝下。

    越入西走,地势越高,她的头痛、失眠、食欲减退、疲倦、呼吸困难等症状就越发严重,等这么一路撑到玉树,再也撑不住,到达的当天就病倒了。

    因为李云彤要在玉树行宫等着松赞干布亲来迎娶,所以除了禄东赞和他的亲随们,其他吐蕃迎亲使已经带着兵卫赶回吐蕃。

    在大唐的大夫们束手无策时,禄东赞带着留守行宫的一个郎中过来帮着医治。

    呆在行宫大多是没什么门路的,这个吐蕃郎中也不例外,平日里,也就是给留守行宫的军士、仆众和周围的百姓看看小毛病,大病他也治不了。

    “公主这是高原病……很是严重的高原病……”诊了半天,吐蕃郎中才犹疑地说。

    他犹疑不是因为判断不了李云彤的病,而是一般到了这种地步的高原病,他已经没什么好办法救治。

    禄东赞听了,心中也是一凛。

    他可是亲眼见过有人因为高原病就那么睡着睡着没了气,闭上眼睛再没睁开的。

    玉树是青海地势最高的地方,若是李云彤连这儿的气候都不能适应,根本不可能上去逻些。

    他沉声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将公主唤醒,让她把药服下去。”

    李云彤昏昏沉沉,她像是什么都清楚,又像是什么都和她隔了一层。

    行宫的内外,兵卫们、匠人们抬着、搬着、扛着一个个箱子、各式工具……宫女和小黄门则抱着轻省些的物品,按照军将、官吏和女官们的安排依次按顺序的放进行宫里的相应屋子。

    外头人声、马嘶、驴叫、牛哞响成一片,让这座冷寂的行宫热闹非凡,喧哗之声不绝于耳。

    而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

    她就像一个冷眼旁观的人,看着他们的喧闹,看着他们说笑。

    她觉得好累,累得想就此睡去,想再也不醒。

    这样,她就不用再担负起身上的责任,也不用去嫁给那个陌生的松赞干布。

    以前她还憧憬过有禄东赞这样聪明绝顶臣子的君王会是什么模样,在一路上,从吐蕃人嘴里点点滴滴获取了他们赞普的一些事情后,那点点少女对未来夫君的想像就完全灰飞烟灭。

    吐蕃的赞普比她大十岁,有三个蕃妃,一位尼泊尔公主的妻子,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两个女儿。

    早有人在她的前面做了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她去,就是个要跟人抢夫君,分点残羹冷炙的女子,就算她有大唐公主身份,可这山高天子远的地方,她这公主身份能有多好用呢?

    一路上,那些吐蕃人不就对她阳奉阴违嘛。

    就连副使恭顿,都是得她指点,找出他身边那个要谋害他的仆人后,才对她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恭敬。

    这一病倒,李云彤平日里那股子不服输,不气馁,什么事都往好里想的心劲就泄了。

    什么责任,什么唐蕃友好,什么和平和睦,和她有什么关系,她连喘口气都觉得胸口疼。

    昏睡之前,她只有一点好奇,就是那位赞普和他的几位妃子,对她的到来会有什么想法?

    ……

    松赞干布的随侍巴吉进了王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之后,有些兴奋地说:“赞普,桑布扎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大唐公主给您的礼物。”

    正在与人对奕的松赞干布抬起了头,却并没有理会巴吉,眼睛仍然落在面前那块长方形的石头棋盘上。

    那块石盘的两端有两个石槽,分别放着黑白玉石的棋子,石头中央刻有一个一个的小格,两边还刻有类似“卍”之类的各种图案做装饰。

    坐在松赞干布对面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捋了捋下巴上山羊胡子道:“赞普真是天资聪慧,不过学了半载,这棋力就越发精进了,诡谲多变,令下官防不胜防,如此下去,只怕下官一子都不能让了。”

    松赞干布笑了笑,“主要是这唐棋与咱们蕃棋颇有相通之处,会了之后,也就一通百通。”

    然后,他仿佛才听见巴吉的话,点点道:“让桑布扎进来。”

    桑布扎早在偏帐里候着,听人传唤后,快步而入,施礼道:“臣等幸不辱命,此次去大唐迎娶公主,已经顺利回还。”

    松赞干布关切地说:“大唐离吐蕃山高路远,你们辛苦了。怎么样,回来后有没有稍作休息?晚上本王让底下准备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听了松赞干布的问候,桑布扎之前等候时那点心中忐忑不安一扫而空,他有些感动地说:“这是臣等应该做的。因为想着赞普怕是盼着消息,所以只是稍稍梳洗,换了身衣服就过来。”

    想了想,他看着自家年轻英俊身材高大挺拔,气质硬朗刚毅的赞普道:“臣这次回来,还给赞普带来了大唐公主的礼物。”

    “噢,是什么?拿给本王看看。”松赞干布饶有兴趣地问。

    桑布扎拍拍掌,跟在他后面的两个仆人将手中抱的长盒奉了上来。

    打开长盒,里面是一幅画轴。

    将画轴舒展开后,画里的人物景致一一露了出来。

    “这是当日大相与天可汗见面的情景,大相六胜其他五国的迎婚使,终于赢得了比试,蒙天可汗将公主下嫁吐蕃,召见他的情形……这画原为大唐中书令阎立本大人所做,原画收在大唐,公主临摹了送与赞普,说是您一定想瞧瞧……”

    松赞干布细瞧着那副画,副面上,端坐在由六名宫女抬着的步辇上的那位,显然是大唐的天子,他眉宇舒朗、目光睿智,看上去自信而威严,在步辇之下,另有几名宫女左右簇拥,或掌华盖或持扇。

    画上身着吐蕃联珠纹袍的那位显然是禄东赞,他正拱手向唐天子致敬,其他两位男士则规矩的略显拘谨……

    没想到,她竟然送给自个这么一样礼物。

    松赞干布大笑,“这礼物好,这礼物好,大唐的公主就是非同凡响,这位文成公主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才情……”

    ……

    文成公主快要到吐蕃,赞普很喜欢她的礼物,对她赞不绝口……这些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过半日功夫,吐蕃后宫的上上下下便都传了个遍。

    松赞干布的女人们便对此事议论纷纷。

    “姐姐,那文成公主怎么这个样子啊?人还没来,就勾得赞普神魂颠倒的,我瞧这王城里头,以后人人都要以她为尊了。她就算是大唐的公主,嫁到咱们吐蕃来,就得守吐蕃的规矩,再怎么着,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就算不给我们礼物,也该给姐姐您准备一份。”最小的阿木尔今年不过十七岁,家里头是贵族出身,嫁给松赞干布还不到两年,甚得他喜爱,不免飞扬跋扈,第一个开口抱怨道。

    她喊的姐姐,正是吐蕃的末蒙赤尊公主,在松赞干布的这一堆女人中,赤尊因身份最为尊贵,众女就有意无意地围着她转。

    “人家是大唐公主,当然只惦记着给赞普准备礼物,哪里会惦记着我们这些人。”象雄萨(萨即中原的妃子)勒托曼酸溜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