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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黄雀

    听了赤嘉的担忧,赤尊安慰她道:“送不出——我们就等,赞普英明果决,定然会有安排。只要兵符不落在吉利格朗的手里,他就不能调动外城的兵马,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在完全没胜算的时候就露出风声?所以我估摸着,他如今在虚张声势。”

    “王城那边,他有可能控制着蔡邦萨,想让她吐口让他做个摄政王什么的,再一个是以咱们为人质要胁赞普,还想着逮住贡松,等除掉赞普他手里有个傀儡,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

    说着,赤尊目光一闪,“别看他嚷得凶,如今恐怕真正在他掌握中的并不是那么多,只是这甘丹寺都是他的人,咱们跟前又没有武艺高强的,想将手头的这半边兵符送出,倒确实有些为难。”

    赤嘉有些可惜,“刚才应该让弃仁拉索……”

    赤尊摇了摇头,“你别忘了,他是王弟,如果觊觎那个位置,也有争的名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又有上好的机会,就算他本无心,也未必能够守得住本心,这个时候,宁可错过也不能信错。”

    赤嘉不由又问,“那如今咱们怎么办呢?”

    “等。等赞普安排的人手来找咱们。”赤尊再次说。

    赤嘉忧心忡忡,“若是赞普那边出了变故,来不了人呢?咱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赤尊眼中露出一抹坚毅之色,“不会,赞普既然留半个兵符给我,说明他事先已经料到了朝中会有异动,他定然有安排,咱们就静观其变好了。”

    ……

    虽然控制了玉树那边往来的消息,令朝臣人心惶惶,又挟制蔡邦萨逼她允准自个监国,但在松赞干布未被除掉之前,吉利格朗还得装模作样,只能以暂时督办政务的名义上朝而不敢立刻上位称王,以免明目张胆的篡位会引得其余各部蕃趁机作乱。

    只是蔡邦萨也不是省油的灯,虽说给他整了个监国名头,却同时指定了恭顿几个老臣一道处理政事,整得吉利格朗每天只能在王城的偏殿召见官员处理政务不说,所有的朝令,都要恭顿几位大臣合议之后,方能下发。

    这意味着吉利格朗虽然看似大权在握,却要受到老臣们的制约,但眼下他羽翼未丰,根基不稳,自然不得不做出虚心求教的模样。

    真正接触到政务之后,他才发现那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做。

    要不是恭顿那几个老臣,不说个个精明能干,至少也有几分真才实学,光是那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就够他愁的了。

    更别说还要稳住玉树那边,找兵符好将兵权握在自个手里,以控制住动荡的朝局。

    在这种情况下,玉树大孜巴帕加只肯软禁松赞干布,不肯一举击杀的行为令他十分恼火和被动。

    当然,他也猜测帕加可能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将松赞干布除掉,所以给自个留了后手。

    但眼下他抽不出身去前往玉树,不然他前脚一走,后脚,好容易拿到手头的那点权利就可能易主。

    因此,对外面,他当然不敢说松赞干布在玉树回不来了,只一直推说因为赞普在玉树生着病,暂不能返回不能上朝,所以蔡邦萨才派了他监国。

    顺便还黑了一把文成公主,说因为她的到来,祸国媚主,才使得松赞干布大病不起。

    这也令朝中原本就反对吐蕃和大唐联姻的那些声音更加有了理由。

    因为有松赞干布的亲娘蔡邦萨下旨,大家对吉利格朗的上位初时是信服的,等局势渐渐安定下来,朝臣们的议论就多了起来。

    毕竟,赞普一直不回,唯一的王子贡松贡赞不知去向,再加上贵妇们久不见末蒙赤尊露面,时间一久,不得不让人疑心,这是不是吉利格朗为了独揽大权,故意布出的局……

    只要一个人有了这么个想法,就挡不住十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于是,流言就在逻些暗暗流传开,等吉利格朗发现,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若是再找不到贡松贡赞和兵符,只怕光是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要想安安稳稳坐上王位,是很困难的事情。

    没有兵符,他就不能将兵权握在手里,指挥不动那些只认赞普和兵符的将军们,找不到贡松贡赞,他就不能让宣称松赞干布“病故”,只能监国,而不是立个傀儡真正的掌握实权,待时机成熟再让贡松贡赞禅位给他。

    繁重的政务加上繁心的事,让吉利格朗嘴上熬出了一圈水泡,就连心火也比平日里旺了很多。

    因而,当看到六部属官以及言官们,说他明敏勤恳,才德兼备,为天下安稳计,请蔡邦萨以赞普之名封他做摄政王,以便令他这个论相能够更加名正言顺的监国时,吉利格朗心里甚是恼火。

    不管写奏折的人是为了表示效忠,还是为了邀宠,亦或是别有用心,其结果都是一样的,把他推在了风口浪尖。

    有了这些奏折,不管蔡邦萨封不封他做摄政王,都得给个说法。

    摄政王和帮着监国还有不同,没有松赞干布的手谕,就必须要蔡邦萨露面或者是贡松贡赞代父上朝,他这个王叔做摄政王才来得名正言顺。

    不管如何,松赞干布软禁玉树、贡松贡赞失踪,甚至他以蔡邦萨、末蒙等人为质之事,不可能永远瞒下去,倘若那些人发现松赞干布竟然不是生病而是被软禁在帕加的府中,他手头又没有兵权,那些人给他扣一个谋夺王位的帽子,就能行不轨之事。

    他已经挡了好几波人打算到玉树探望松赞干布,也以有瘟疫的名目封锁了通往玉树的路,但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吉利格朗当然希望自己能够顺利登位,那怕是先当摄政王,将来也更容易再上层楼,可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局面,他心知肚明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在西偏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王室宗亲们的面,吉利格朗只能掷地有声地说自己只是暂代监国,赞普尚在病中,蔡邦萨和末蒙是妇人不能干政,贡松贡赞年纪尚轻,此等大事还得等疫情过去,赞普的身体好些再行决断……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让全境四个军事行政区,拉如、叶如、伍如、云如的几个将军站在自己这边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没过多久,就见侍从紧跟着一个武官打扮的官员匆匆跑了进来。

    “臣次仁曲批见过论相,见过各位大人。”那官员用最快速度行了礼,抬起头气急败坏地说道,“论相,王城的兵器库出了事……里面的兵器竟然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什么?”吉利格朗扶着椅子猛地站起身,一时间眼前金星乱冒,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被几个侍从扶着,吉利格朗看见殿里一众大臣的神情,突然觉得喉咙口一阵腥甜,紧跟着就是一阵干咳。

    他连忙用帕子掩了嘴,拿开之后,只见雪白的锦帕上赫然鲜红点点。

    正当吉利格朗为自己吐血惊恐之际,忽然听到朝臣中有人发问:“敢问论相,如今赞普可安好?”

    发问的人是拉如军事行政区的行政长官,也是领兵将军,扎西罗布。

    四大军事行政区的长官是轮流到逻些述职,这一日正好轮到了他。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新旧更替,别说左右副相,就是整事们也都三缄其口。

    毕竟对于朝官们而言,跟对了主子,这是他们人生中最要紧的一关,每到这样的剧变时期,历来人人都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站错队,轻则丢官丢爵,重则,就是杀头灭门啊!

    所以这些日子,纵有人私下议论松赞干布长久不出现之事,但表面上却都是个个拥戴吉利格朗的,相信他所说松赞干布在玉树养病,像扎西罗布这样突然出列大声嚷嚷,直接质问的还是头一例。

    一时之间,从上到下,连带着侍立两侧的文武百官全都呆住了,吉利格朗亦是为之一愣。

    他收起了手里的锦帕,暗自捏紧,不发一言看着扎西罗布。

    要是寻常人,被他这眼神一迫,只怕话都说不下去了,偏这扎西罗布是武将出身,掌着四个军事行政区之一的兵权,他的军功是真刀实枪打拼出来的,是铁板钉钉的将军,别说吉利格朗,就是蔡邦萨坐在上面,也不能将他逼退。

    他看似恭敬,实则咄咄逼人地说:“数日前玉树疫情泛滥,全凭论相一面之辞,调动了王城兵马司的人截断通往玉树的路径,大王子不曾出面,就连蔡邦萨和末蒙事后也没有一个字解释,如今过去了将近十天,大王子还不曾出现,算来,从赞普去玉树已经一月有余,臣等实在担忧!”

    “如今,一年一次的官员述职轮换在即,论相也无意延迟,可若是赞普身体欠佳,这事如何进行?难道论相打算自个做这件事情?敢问论相可有拿到赞普的手谕?疫情再严重,也得有人给赞普诊治,既然能派人去,自然能派人将赞普的手谕拿回。”

    扎西罗布一字一顿地说:“这件事,还请论相给我们一个解释。”

    吉利格朗当然知道官员述职在即,但他不想延迟,为的就是选一批臣服他的人派往各地,毕竟老一代的朝臣,盘根错节,纵然一时间被他用武力弹压下去,到底不如自己提拔的人用着称手。

    被扎西罗布这一揭破,当堂指责,吉利格朗一时又惊又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