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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神昏

    等放开索朗德吉站起身后,缪锦绣才发现在那边的林林里还藏着一个人。

    她看见的同时,李云彤也看见了。

    那人一步步缓慢而沉重地向她们靠近,手里拖着一把重剑,剑锋在地面上划过碎石,相互撞击后闪出一路火花。

    看上去来意甚是不善。

    李云彤与缪锦绣对望一眼,相携着准备往后逃离,缪锦绣退得特别急,她惦记着还在木屋里的陈琳琳,她不知道李云彤的咒语会不会有其他影响,有人能够闯进密林了,意味着也会有人进到木屋。

    退了几步,李云彤看清来人身上的蟒袍玉带后,停住了脚步,不退反进上前一步出声相问,“赞普?是赞普吗?”

    那人却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沉步走向她们。

    “赞普?”李云彤觉得衣服像,可那人的身影在林木中,看不大清楚,她便有些怀疑地又问了一句。

    缪锦绣先是退了两步,记起自己的身份和职责,又连忙向前走,将李云彤护在身后,跟着问道:“你是谁?为何穿着赞普的衣服?”

    那人仍充耳不闻,并不答话。

    缪锦绣正要有所动作,那人却突然间快速走动,走到跟前,一把将她给推开,然后脚步踉跄虚浮、摇摇晃晃地冲着李云彤走了过去。

    李云彤往后疾退,却被索朗德吉在后面挡住了去路,一时间,她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她索性站定,看着走过来的那人,待走得近了,李云彤松了一口气。

    靠得近了,她便认出了那张脸——尽管上面血痕污泥交加,但剑眉星目,紧紧抿起的唇角,却正是松赞干布。

    但看他那模样明显是有些意识不清,李云彤有些犹疑,不知道他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糊涂到癫狂将她胡乱砍杀,便朝旁边避了避,同时轻声地喊:“赞普,赞普——”

    缪锦绣也看出松赞干布的不对,试图上前拦阻。

    索朗德吉看到松赞干布满脸惊讶,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儿见到他,他朝前行了几步,看着松赞干布疑惑地问:“赞普?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满脸的血?贫僧不是说了让您在外头等着,一定将赞蒙平安给您带出去吗?您怎么跟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说,他一边又叫缪锦绣去扶人,“贫僧看赞普似乎有些不好,你先扶他在那边坐下再说。”

    松赞干布却阴沉着脸,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恶狠狠地瞪了过去扶他的缪锦绣一眼,蛮横无礼地将她猛地推开,再次如同鹰隼般敏锐地看向李云彤。

    他的眼神虎视眈眈的盯住了李云彤,像是不认识她了,要吃了她一般。

    缪锦绣被他那一推,推倒在地,撞在凸起的石壁上,痛得惊呼,一时没有爬起来,她抬眼看着李云彤,满是担忧。

    看到松赞干布似乎推动了理智一般,李云彤一颗心七上八下,掌心里全是冷汗,松赞干布越是靠近他,她越是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担忧。

    她也不知道自个的咒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原以为解除了禁锢便没事的,但如今看来,似乎还有其他的影响。

    靠近李云彤时,松赞干布突然仰头长啸一声,宛若狼嚎。

    他举剑的手高高抬起,另一只手则撕扯着这只的手臂,就像自己和自己搏斗一般,不想让那剑砍下去。

    离他正面不远的李云彤,他左侧的索朗德吉,地上的缪锦绣齐齐吓了一跳,全都屏了声息呆呆地看着他,暗想赞普是不是疯了?

    回过神来后,索朗德吉和缪锦绣都挡在了李云彤的前面,却见松赞干布将那剑丢在一旁,圆睁大眼张臂猛地往前一扑,连推带撞,准确无误地拨开索朗德吉和缪锦绣,拉住李云彤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两人身后扯了出来,拉扯到自个面前。

    李云彤试图反抗,但她那点花拳绣腿在松赞干布面前根本不够看,到最后就像是心甘情愿地走到了松赞干布面前。

    这一天一夜的,发生了太多事情,李云彤已经顾不上害怕,或者说是麻木了,比起陈琳琳她们的恐惧,她一直都表现的很镇定从容。

    但此刻,面对松赞干布那血红的双眼,那已经不像人类的双眼,李云彤颤抖着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赞普要做什么?”

    松赞干布没有回答,他比李云彤高许多,此刻微低下头,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瞪着他的猎物,呼吸灼热,眼中的弑杀之色和挣扎相互交替。

    虽阳光灿烂照在身上,虽周遭阴雾散去一派风和日丽,鸟鸣瞅瞅,李云彤却觉得自个置身冰川,孤寂而清冷。

    松赞干布的手已经掐上她脖子,没有人能帮得了她,没有人能在这种时候救下她。

    冲上前来的索朗德吉已经被松赞干布一脚踢开,此刻趴在地上痛苦不堪,起不了身。

    缪锦绣跟着索朗德吉往前扑,张口就朝松赞干布的手臂上咬去,却被松赞干布毫不犹豫地一掌煽开。

    李云彤见机,便“啪!”地一声,响亮地抽了松赞干布一个耳光。

    她必须唤醒松赞干布!

    结果松赞干布恍然未觉,那只手仍然掐着她的脖子不放。

    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大手渐渐缩紧,李云彤努力吸气,呼气,加大呼吸……她努力睁大眼睛,沉默地看着松赞干布的眼睛。

    此刻,周围的声音在她耳边隔绝,她什么也听不见:周围的景致从眼前散去,好什么也看不见。

    她只是努力吸乎,静默地看着松赞干布的眼睛,想从那双充满了血丝和疯狂的眼睛里找到他的薄弱之处,攻破,唤醒。

    松赞干布很愤怒,很狂躁,他神志不清,又有些茫然,他如同一头暴烈的牦牛,要将眼前这个人撕成粉碎,又似还保有那么一点点神智,知道眼前这人他绝不能杀。

    他的手紧紧松松,始终没有从李云彤的脖颈上放开。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着,都想从彼此眼里找到些什么,确认些什么,一时之间,竟有些诡异的安静协调。

    隐隐有铃声传来,大片的黑雾从树下,从林木丛中翻滚而出,袭卷而来。

    黑雾到了缪锦绣跟着,似乎就被什么挡住了,绕了个弯又向前。

    黑雾从索朗德吉身上穿过,片刻也不曾停留,径自绕到了松赞干布的身上。

    李云彤这边一点黑雾也没有,她看着渐渐被黑雾包裹的松赞干布,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弃宗弄,你快醒醒。你看着我,看看我是谁。”她感觉到自个的脖子一松,连忙道。

    在片刻的清明之后,松赞干布眼睛变得更红,一抹戾色从他眼里蔓延开去,他额头脖子上的青筋随之鼓起,他一手掐着李云彤,另一只手对着李云彤高高举起,蒲扇大小、满是血痕污泥的手掌眼看就要拍下来。

    松赞干布天生神力,他能一拳打死牦牛,这一掌下来的后果,李云彤非常明白,但她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退。

    嘴里念起大悲咒,她抬头仰望着松赞干布,表情沉默,眼神平静冷凝。

    令人意外的是,松赞干布高高举起的那只手并没有打下来,反而缓缓落下来抚摸着她的脸,还捏了捏她的下巴。

    那有些粗糙的指腹反复摩裟着李云彤细嫩的肌肤,而他急促灼热的气息则暴露出他此时的想法。

    可恶的家伙,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见松赞干布此时竟然昏头到要当着人对她凌辱,李云彤终于怕得掉下眼泪,她想拼命尖叫,想用力扯开他的手,她的脸和唇都迅速掉了颜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如同寒号鸟一般颤抖。

    她宁可死在松赞干布的手里,也不愿被他当众凌辱。

    她用尽力气大声喊道:“松赞干布,你杀了我,你索性干脆些杀了我……”

    松赞干布的手指微微颤抖,越发轻柔。

    “放开我,疯子,弃宗弄,你疯了吗?你快放开我!”李云彤的脸颊红得发烫,恼羞愤怒,她拼命挣扎,不假思索地狠狠踢了松赞干布两脚,还使劲跺了他的脚两下。

    索朗德吉有些犹豫,抿紧了嘴唇,剧烈地做着思想斗争,帮还是杀?该怎么才能把事情做得漂亮又不留把柄?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还是帮着李云彤令松赞干布清醒。

    这个机会着实难得。

    只是这么久都没有见松赞干布下杀手,再看两人如同偎依的身影,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起在内宫中不能屠龙的禁制,索朗德吉终究在心底微叹一声,双手合什,念起了苯教的经文。

    林木中若有若无的黑雾慢慢地散了个干净,有几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黑雾从松赞干布身上不甘不愿地退了出去。

    李云彤看到松赞干布眼中的血丝渐渐退去,掐着她的那只手也松开了,但抚摸她脸的那只手却并没有离开,反倒将她的脸颊附近都抚摸了个遍,甚至还捏了捏耳垂。

    “你混蛋!”李云彤咬牙朝松赞干布的手腕下咬去。

    松赞干布不闪不避,任她咬了自己一口,俯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