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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折子 扎个靠

    一中就要放假了,整个学校都沉浸在一种即将要放假的兴奋之中,丝毫不关心假期之后的月考。他们都能预料得到自己月考成绩的凄惨样了,但还是打算在假期先风风火火的玩一趟。

    沈眉山是没有假期可言的,她在放假的当晚就坐上了火车,和她的师姐一起去一趟C市。

    沈眉山坐在硬卧上,撑着下巴看窗外掠过去的景象,有点无味。

    “怎么,无聊?”贾子年问了声。

    “嗯,有点。”沈眉山应了。

    贾子年就是那晚唱杨延辉的坤生,她虽然是个女子,却生的纤细高挑,一米七三的个子,留着寸头,穿着中性化,说起话来也听不出有半点女孩子的嗓音。

    她是一个很棒的坤生,这是她老师对她师姐的评价。

    沈眉山从小和贾子年一块长大,她的入门是她的父亲,让她见识到京剧魅力的是方禾木,让她能在这条路上坚持到现在的是贾子年。

    如果说,温酒十分的羡慕沈眉山的那股认真劲儿,那沈眉山的这股劲大半都来自贾子年的身上。

    贾子年只读完九年制义务教育,之后便一门心都摆在了戏曲上。她比沈眉山大两岁,初中毕业之后就在外面闯荡了,现在在上海的一家艺术团里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角儿。

    这次她回来是和沈眉山两人去给C市的大人物唱一场子,这种场子她们常去,唱的好了,不仅报酬很多,还有希望被举荐到更大的舞台上去。她们看中的是那些人的身份。

    年少成角,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沈眉山下了火车之后头有点昏,贾子年扶着她进了宾馆里去休息。

    “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彩排,也不知道这里的人愿不愿意配合我们。”

    “嗯,我明天一定不会拖累你的。”

    贾子年看了眼沈眉山,笑了笑。“什么拖累不拖累,你这些年的唱功难不成还能退步?别想太多了,睡吧。”

    沈眉山洗漱完爬在床上,温酒给她发了消息,一堆的表情包。

    ——无聊,太无聊了。

    ——这是我过过的最无聊的假期了。

    ——赶紧上学吧!啊啊啊!

    沈眉山笑了笑,她给温酒回了一个【为中华民族之崛起而读书】的表情包。

    ——看书看电视都能打发时间。

    温酒回她。

    ——时间都用来打发了,那岂不是显得我太可怜了?

    沈眉山想了想,觉得温酒说的这话很对,但她十七年来的时间好像都是被自己打发了的,那自己岂不是可怜死了?

    ——不理你了,明天有场演出,睡了。你自己无聊去吧。

    ——行吧,晚安。

    沈眉山躺在床上有点发愣,所有的大型演出前,她都睡不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保证自己的精力充沛,但她就是睡不着。紧张吗?不是吧。这样的场合她经历了太多次,早就熟稔于心了,说是信手拈来也不为过。

    她翻了个身,看了眼贾子年。

    贾子年已经睡着了。

    她的师姐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冷静,真的是太可怕了。

    沈眉山在经历了一天紧锣密鼓的排练之后,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她喝了口水,擦了擦脸上的汗。

    站在这个台上她很不习惯。

    陌生的戏台,陌生的文武场,陌生的其他人。

    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父亲好像总能让她去各个地方各个场合唱戏,多年来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分。

    这个艺术团里的人,对她们两的突然到来有强大的排斥感,强到沈眉山喝口水的功夫都能觉得自己在被人诅咒。

    不过也是,这场戏排出来是要给大人物听的,她们两个平白无故的抢了别人的角,别人的风采,甚至可能连别人的锦绣前程都给抢了,心里不平衡也正常。

    她们排的是《穆桂英挂帅》,沈眉山白天的时候穿的便装还没觉得多累,到了晚上,才穿上水衣子(最底层专门用来溻汗的衣服)只觉得身子重。上了妆之后就要扎靠,胖袄(厚坎肩,撑起衣服)搭在肩上的时候,沈眉山差点没喘过气来。

    “怎么了?身体不好吗?”贾子年低声问她。

    沈眉山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

    “没事,能撑住。”

    贾子年皱了皱眉,开嗓之前吃这么甜的东西对嗓子不好。她没说出口,把矿泉水递到沈眉山嘴边,沈眉山喝了一口,深吸一口气,让工作人员给她扎靠。

    旗子绑好后,沈眉山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僵了。

    “撑住,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呢。”

    沈眉山点点头。

    台下坐了什么人沈眉山不知道,但她尽全力的唱完了全场。前场翻完了跟头唱完戏,后场沈眉山就吐了。

    贾子年马上给她解了靠,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她手一缩。

    “烧成这样了你怎么不会吱声呢!”贾子年气急。

    “都说了今天不能拖累你的。”沈眉山靠着墙不乐意动了,她闭着眼,脸上的妆也不想洗了,只想赶紧上床睡一觉。

    贾子年扒了她的衣服给她卸了妆,使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人带回了宾馆。

    沈眉山死活坚持吃了药就没事了,医院是怎么也不能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艺术团的团长就亲自找上门来了。

    老团长给贾子年塞了个大红包,话里话外都有点挖人的意思。昨晚的表演很精彩,那些个大人物都很喜欢,也想着年轻人需要几个票友捧捧场子,都很乐意做这个票友。

    老团长听了那是乐不可支了。

    贾子年在外漂了很久,对这些都能圆滑的应付了。拿了沈眉山的演唱证明,转身就把沈眉山拎回龙河了。

    人一生病就格外的脆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脆弱。

    沈眉山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身体软绵绵的很难受,一点也不想回到她那个家。

    她让贾子年把参演证明给她爸送了回去,自己去方禾木家睡觉去了。只要是在方禾木家里,她爸就不管她了。

    ——今天演出加油ヾ(?°?°?)??!

    ——结束了吗?效果怎么样?

    ——嘿嘿?Girl?

    沈眉山从昨天开始就忙的没有时间看手机,之后就一直难受得不想摸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有人给她发消息,让她感到格外的意外。

    她的微信里有廖仲智给她发的问候消息,也有她师傅方禾木的,还有其他的师兄姐们。但用于同学交际的QQ里,从来没有人关怀过她。

    沈眉山缩在沙发上笑了一下。

    ——结束了,效果很好。

    ——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上QQ。

    沈眉山能感觉到,隔着网线的温酒有多无聊——他秒回。

    ——那就好,回来了?

    ——嗯,刚到不久。

    ——那约饭不?

    沈眉山给他发了个叹气的表情包。

    ——我在我师傅家,管饭。

    温酒发了个嫌弃的表情就撤了,说是要去看书了。

    沈眉山立马乐了,这个大少爷,什么时候爱看书了?

    其实温酒是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读书的,幼年的记忆让他对书充满了厌恶,看到就能犯偏头痛。

    但是他现在尝试着让自己每天都看点书进去,例如睡前读半小时的书。

    温酒和温行还有老妈视频完之后,从小冰箱里掏出了根黄瓜开始啃。他最近有点懒,不大想运动,那就只能少吃了。

    而且没有约饭的对象,他就更没有食欲了。

    离上学还有一天,唉,无聊。

    温酒把手机扔到一边,然后打开了自己最近在看的书。

    这书还是很久前在淘宝上淘的医学基础了。一边看一边拿支笔勾勾画画,旁边还放了个笔记本摘抄。

    多年后的温酒觉得当初的自己真是个傻逼,抄的东西只能当做练字来用了。

    把书翻了一大半,温酒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

    收拾收拾,睡觉!

    温酒现在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到点睡觉了,可以摆脱书啦!

    温酒看手机的时候发现贺实给他打了七八个电话,微信还轰炸了无数表情包,他翻了个白眼,这货只要找不到他,准能瞎几把乱想。

    还没翻完白眼,贺实的下一个电话就来了。

    “咋滴,祖宗。”

    “哎哟!孙子你可算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都买好票了明天去给你收尸呢!”

    温酒再次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来给爸爸我送钱吗?”

    “啧,你这个爸爸还要儿子的钱啊?”贺实啐了一口,“没见过你这样的爸!”

    “别屁话不啰嗦的!有啥事快说!我赶着睡觉呢!”

    “哎哟,这床上是有哪位小美人呢,以前温大爷你也不急着睡觉的啊!”

    “养身养肾,懂不懂?”

    “不懂不懂,跟你说了,你那什么破地方,连个机场都没有,去了还得转车,高铁也没有,简直活见鬼了!”

    “有火车啊!”

    “那是上世纪的交通方式了吧!你该不是到了上世纪末吧?我明天就到啊,你得来接我,哥们太想你了!”

    “.…..”

    不想,我一点也不想你。

    温酒看了眼自己的屋子,觉得贺实一定不乐意踏进这里。他小少爷就不知道五平米的厕所长什么样,就更别提这里的厕所一平米了。

    敲定了接车的时间,温酒“嚯”的一下把自己扔进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