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烫眉山

温酒烫眉山 > 六十七折子 打边炉

六十七折子 打边炉

    温酒回家后的第七天,依旧“忙碌”。

    温酒揉了揉眼睛,不大想从被窝里出来,但是温碧初说了今天要带他出去见见人。这个“人”就不是他的七大姑八大姨的,是正儿八经的官场上的叔叔伯伯们。

    温碧初也是个仕途当先的人,年轻的时候温酒的爷爷死活不同意他入仕,但还是靠着自己的一身本领从穷乡僻壤里闯了出来,不仅如此,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好不容易调回了北京,也算是位居高位了,不愁下半生了。

    但是温酒他爷爷却是愁煞了,早早白了一头的头发。

    虽然温酒从开国开始就是位高权重,但温老太爷子有心让子孙辈们远离官场的是是非非,做个普通的小老百姓。

    可温碧初就是梗着一张脸回怼——当官那是为人民服务,怎么就不是小老百姓了?大清都亡了那么多年了,大家都是百姓!

    温老爷子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仕途上越走越远,到现在他也不得不服气他这个儿子,也算是尽心尽力的把自己多年的人脉全留给了他了。

    温碧初带温酒去见这些人,不是想让温酒以后也走他的路。他算是个比较开明的父亲,只要儿子争气,他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给他介绍一些人脉,也算是为了他以后的事业做个铺垫了。

    “温容,我今天得出门,你给套衣服给我穿穿呗!”温酒揉着脖子打着哈欠的进了温容的房间。

    按理说,温容只是温酒的舅舅,这些日子也要成家了,不该住在温酒家里,但是温容毕竟也是温母带大的,衣食住行完全就是养儿子的架势,因此一直没从温酒家搬出去过,倒是外面置办了房产,偶尔应酬了有事了会住在外面。

    “自己拿吧!”温家一家都有早起的习惯,此刻的温容已经梳洗完毕,头发都打上了蜡,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正在壁橱里选腕表。“你说你,好歹也是温家的大少爷,连件正装都没有,天天蹭我的。也难为你怎么塞得进去的。”

    温酒“嘿嘿”一笑,“你说这正装那么贵,我买回来也不见得有几次穿。也不能只买一件,出门回回都穿那一套吧?被人看出来更丢人,温家的大儿子居然只有一件西装。我以后一定找一个不需要穿西装的工作,最好是有工作服的。”

    “车间里给人搬砖吗?”温容打趣道。

    “那也不一定啊,工作那么多,穿工作服的工作也挺多的。”温酒撅着嘴巴在温容的衣柜里挑挑拣拣的,穿得上的衣服他几乎都穿过了,“你这一年没买新的吗?你该不会娶个媳妇就成穷光蛋了吧!”

    “去你的!”温容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子,“在卫生间的那个衣柜里。”

    温酒喜滋滋的搓着手进了更衣间。

    温容有个毛病,特事儿,长穿的衣服放在外边的衣柜里,不常穿的挂在浴室里的更衣间里。他也不清楚这更衣间为什么要放在浴室里,可能是洗完澡正好要穿衣服?

    这里面的衣服都挺金贵的,都是大牌的经典款,怎么也不会过时的。

    但,大牌的衣服大都是量身制定的,所以温酒看着那些经典款只能摇头叹气,最后选了一件款式OK沉稳的银灰色西装,出门再套一件灰色的大衣就好了。

    “我今天得去趟上海,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出去玩?”

    温酒摆摆手:“不了不了,能让你这个死宅男出门也就两件事。一,梅小姐亲御,你的接驾;二,你那什么劳子的文化团又搞什么活动了。梅小姐已经回了,你没必要跑那么远,那只能是你那什么团搞活动了。你说我一个正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参和你们这些老人家的活动干什么?去打瞌睡助眠吗?”

    温容无奈的笑笑,他本就是一个比温酒温和的人,恐是书读得多了,整个人都是一股子的书卷气,有股公子如兰如芝的味道,不比那些弱不禁风只会读书的人。

    “那是‘华夏非物质文化继承交流会’!还入不得你温公子的法眼了?”

    温酒撇撇嘴,“不仅不挣钱,还倒贴钱的玩意儿,也就你这么养着了。我就想,那群糟老头子哪天没了你该怎么活啊?”

    “去你的,这是对咱么中华文化的继承与交流,会里的人都是各界有名望的大家。”

    “嗯嗯嗯,对对对,那群糟老头子见糟老头子自然有话说,你一个年纪轻轻连媳妇都没娶的人凑什么热闹啊?”说着温酒打了个哈欠,“不和你说了,我回去收拾收拾了,等会过了早饭点,又要被我爸骂了。”

    沈眉山从没来过上海,所以从车站出来看见这么一个鲜亮的城市时,眼睛里满是诧异和新鲜。这个富丽堂皇的城市,和龙河的狭小熙攘完全不一样。

    她和贾子年发了消息,然后站在一个指示牌下等贾子年来接她,她有点畏畏缩缩的,不仅仅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以前出门在外,沈家军都会陪着她的,但是这一次沈家军给足了她钱,让她自己来了。

    沈眉山有点皇城惶恐的,但还是略微微有点兴奋,这是属于自己的一次出行。

    贾子年很快就出现了,她带着沈眉山去预定的酒店安顿了下来,然后带着沈眉山在上海的街道上逛了一逛。

    “这边的东西都好贵啊……”沈眉山看着走过的壁橱里的标签牌,不由的感慨了一下。中午饭是在一家小面店里吃的,一碗青菜肉丝面三十多,在龙河七块钱一大海碗,面还能续。

    “没办法,上海这个地方寸土寸金。就东边那靠黄浦江的工业用地,我听人说之前拆迁嘛,一个拾荒的老头在那里搭了一个两平方的小棚子,拆迁后他拿了二十五万,回老家养老去了。在小县城带着都不必来这地方捡垃圾了都。”

    沈眉山:……

    “咱们姐妹两很久没一块待过了,晚上我们吃点好的去,给你接风洗尘。明天再带你去我的文化团逛逛,然后咱么开始彩排。那个‘华继会’的人会在上海开年会,之后会来参观我们艺术团。”贾子年说完顿了顿,“小山,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很重要。能不能熬出头,就看那些大人物赏不赏脸了。”

    沈眉山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是很清楚那个华继会是什么名头,只听贾子年说,那是民间自办的一个组织,里面的人大都是文坛大家,画界大触,字界老手……反正都是在自己圈子里打个喷嚏都有人递纸的人。当然都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自然少不了京剧,要是有幸拜在一个名角手下做徒弟,那日后定是不必愁了。

    “师姐,黄浦江离这里远吗?我听说黄浦江的风可大了,浪可急了。”

    贾子年觑了一眼沈眉山,“特远,所以你就别想羞愧跳江自杀这件事了。人家江跟你没仇没怨的,你别污了它了。”

    沈眉山:……

    上海的夜和龙河的夜完全不一样,这里好似永远都不会歇息似的,到了半夜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似乎这才是夜生活的开始。

    贾子年带着沈眉山两个人坐在高架桥下的一家路边摊上吃打边炉,沈眉山眯着眼睛看风把贾子年难得蓄长了一点点的头发吹得四起飞舞,贾子年还是兴冲冲的往锅里丢丸子。

    “我跟你说,这地方吃打边炉真的是一绝。你看着锅里夹出来的东西可烫了,这风一吹马上就能进口了。一点也不费时!”

    沈眉山笑着把丸子夹进嘴巴里,脸颊立马肿了一边起来。

    “看来师姐在这里过得日子也不是特别的难受嘛!还会苦中作乐呢。”

    “切!”贾子年薅了一把头发,说:“不然怎么办,像你一样天天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啊?”贾子年一边冲沈眉山,一边给她夹菜,把她碗里填的满满当当才作罢。

    “你这日子也不好过,我这日子也不好过,反正一句话,就看祖师爷赏不赏咱这口饭吃。要是祖师爷不开恩,咱总不能埋怨祖师爷去吧?”

    沈眉山笑了笑,给贾子年倒了杯热水。

    说来她们两人也奇特,大冬天的坐在桥下吹着冷风吃打边炉,按常理都要吃辣的暖暖身子,再来一杯小酒暖暖胃,这日子好不惬意啊。可要保护嗓子的缘故,两人吃着清汤,喝着白开水,互相怨怼。

    “咱师姐妹也别说这些丧气话了,来来来,小山,以水代酒,咱两走一个,大后天的表演都上点心,一切交给祖师爷!”贾子年说这话的时候特比的豪迈,就像她平日里戏中演绎出的各路英雄一样,豪气磅礴。

    “好,沈眉山在这里给师姐说两句好听的,讨个好彩头。

    祝师姐日后飞黄腾达,成为坤生中的鹤凤,台本不断,票友尽来。”

    沈眉山举起酒杯,与贾子年的相碰。

    两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瞬间被打边炉烧滚的“咕噜咕噜”的沸腾声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