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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一夜,凌乱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窗户,楚杭睡得极不安稳。

    床头的小夜灯始终亮着微弱的光芒,他中途醒来多次,雨没停,而师哥师姐也始终没回来。

    他心中记挂着,期间打过好几次电话,但不管是谁的手机,都始终无人接通,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挨过了半夜,突然被一楼的一声巨响惊醒。

    “砰”的一声,动静很大,是一楼玻璃门撞上墙沿的声音,楚杭一秒清醒,睡意全无,捂着砰砰狂跳的心脏从床上爬起来,慌乱地穿上拖鞋从楼下跑下来。

    一楼练功厅中,杨乐一手拖一手拽,吃力地架着杨继和叶天两个站都站不稳的大男人,晃晃悠悠地进了门。

    浓重的酒味弥漫开来,楚杭心中发沉,几步跑过去搀起快要直接趴地上的大师哥,又在杨乐手中扶住摇摇欲坠的叶天,心惊肉跳地问:“师姐,这是怎么了?”

    杨乐一身白色连衣裙已经污迹遍布,雨水和泥块粘在裙边,显得狼狈不堪,她眼眶通红,声音也嘶哑艰涩:“我们找王哥聊了聊,结果他俩就……喝多了。”

    烟酒伤身损嗓,是戏曲演员的大忌,平日里,两个师哥根本烟酒不沾,而今天却因为一份根本不可能再续约的合同,喝的烂醉如泥。

    楚杭眉峰皱起,眼神锐利寒凉:“结果怎么说?”

    杨乐无声地摇了摇头。

    楚杭紧紧抿着嘴角,也不再多问,费力地架着两个师哥上楼,杨乐抹了一把眼睛,手忙脚乱地在旁边帮衬着。

    喝醉的男人脚下虚浮毫无章法,全身力量都往下坠跌,楚杭身形清瘦,等将这两个人弄回他们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一身薄汗。

    大师哥的屋子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而叶天的房间紧挨着他,眼下情况特殊,两个人都醉得乱七八糟无知无觉,放他们单独在房间里怎么看都不是一件保险的事情。

    好在杨继的床还算够大,楚杭将闭着眼睛嘴里还胡乱喃喃的师哥们扶趟在床上,重重喘了口气,回身对杨乐说:“师姐你去冲澡休息,他们交给我。”

    杨乐的前额上挂着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滴还是汗珠,闻言却说:“不用,你回房间接着——”

    话未说完,便被楚杭打断:“师姐,是不是在你们看来,我没有行过拜师礼,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不算班子的人,那么哪怕我做什么,都是局外人的客气,甚至只是照顾一下喝醉了的师哥们?”

    楚杭音量不高,声音也是清朗干净的好听,但杨乐还是登时愣在了那里。

    她怔然地看着眼前的小师弟,过了几秒,才发现他那双水亮清润的眼眸中,竟然浸染了一层浓重的哀伤。

    一个“是”字被生生憋回喉咙,杨乐眼光看向别处,轻声道:“可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却非要跟我们混在这里吃苦受罪,我爸活着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另当别论,本来就是耽误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想再让你跟着费心了……”

    楚杭垂在身侧的双手瑟缩一下,而后暗暗握成了拳,过半秒,他深深叹了口气,向前两步,轻轻环住杨乐消瘦的肩膀,虚抱了一下,温声安慰道:“我知道,但是……和家人在一起,怎么能算是吃苦?”

    怀里的师姐肩背瞬时一僵,但很快,便渐渐松弛下来。

    床上的两个师哥已经睡得人事不醒,楚杭侧头看了看怀中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师姐,叹然道:“姐,去休息吧,这有我呢。”

    过两秒,杨乐忽然用额头重重磕上楚杭的肩膀,伸手用力回抱了他一下,带着浓浓的鼻音,答应:“好,那你受累,有事叫我。”

    杨乐回房间洗澡休息,楚杭则将床上睡得横七竖八的两个大男人摆正,而后去走廊洗手间的浴室里打了盆热水回来。

    二楼一共四间卧室,原来的时候是杨老爷子住一间,杨继和叶天住一间,他和杨乐各自住一间,而自带小浴室的房间,只有他和师姐的那两间屋子,就连老班主都没有这等殊荣,原来师父和两个师哥需要洗澡的话,也是去走廊洗手间隔出来的小浴室里。杨老爷子过世后,杨继子承父业,才从和叶天合住的房间里,搬到了老父亲生前的屋子中。

    楚杭端着两盆走进房间,看着床上的两个师哥,心想,风雨同担,彼此庇护——这可不就是我的家人吗?

    楚杭用温水浸湿毛巾,给两个师哥擦了擦手脸和颈项,酒后容易口渴,又怕这两个人睡到一半起来找水喝,就接来了满满两大杯清水放在床头柜上,安置好了一切后,楚杭轻手轻脚地搬来一个小马扎放在床边,确定师哥们此时睡得还算安稳,终于放下了悬了半夜的心,趴在床边,枕着胳膊,轻轻阖上了眼皮。

    *

    同一场夜雨,西郊花园别墅。

    陆越岩雨夜独自开车出门,回来时已经深夜,车子驶进院中车库,一直在等待的管家立刻举着雨伞从别墅主楼旁边的单幢平层屋中疾步赶过来,站在车库门口等陆越岩下车。

    雨势仍不见小,陆越岩熄火下车,神情冷淡得和这冷雨夜几乎融为一体,眼眸漆黑,半垂着的眼睫敛住眸中幽深的目光。

    这样的天气,陆越岩却出门却不仅没带助理,甚至连个司机都没用,且深夜晚归时,还带回一身的冷漠疏离,管家不禁暗暗心惊。

    在陆越岩走出车库前,管家手中的伞已经倾斜过去:“雨大,陆先生当心。”

    谁料,眼前挺拔修长的身影微微一闪,陆越岩却避开了他手中的拿把伞,声线微微沙哑:“不用,去休息吧。”

    说完长腿一迈,直接走进绵绵的雨幕之中。

    管家心中猛跳,连忙举着伞追了上去:“天冷,厨房里一直给您温着汤,需要——”

    “不用。”陆越岩又重复了一遍,眉宇间隐含着浅薄的躁郁,“去休息,不用围着我转。”

    言罢,任由雨丝浸湿身上的外衣,只身向别墅大门走去。

    他这样说,管家果然没有再跟上来。

    西郊这座花园别墅是陆越岩近一年来最长住的居所,但是别墅里请的菲佣依旧不多,一个管家,以及厨房的两个大师傅外,就只有两个阿姨负责日常打扫,这个时间,众人都已经在副楼休息,所以整座别墅主楼安静得有些空荡。

    陆越岩推开一楼中厅的大门,在玄关换了鞋,而后径直走向二楼。

    他懒得开灯,偌大的室内就只有月光的清辉飒影。

    回答卧室,他将湿衣服脱下来,直接进了浴室冲澡。

    洗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大半夜栉风沐雨的冷意才被冲散。

    陆越岩穿着墨黑色的真丝浴袍,站在卧室落地窗前,借着院中甬路两边长亮不熄的路灯,看斜飞的雨丝不断冲刷着露台上摆放的花草,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再次隐隐浮动。

    直到他站在窗前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而后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卧室的门,顺着楼梯上楼,直径走过一条弧形的回廊,来到三楼的一扇门前。

    这是一间偌大的工作室,也是陆越岩闲来无事聊作消遣,或者心中有情绪堆积却无法宣泄时,最爱待的地方。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一件家具装潢,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激光切割机,自送扫描成像仪以及一个占据了半面墙位置那么大的工作台。

    时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陆越岩却丝毫没有睡意,他在工作台前坐下,随手打开旁边的一个盒子。

    竟然是大小不一的满满一盒子的钻石原石。

    原石还未经打磨和任何工艺手法,璀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温吞而朦胧的光泽。

    陆氏在境外有多座产权钻石原生矿,而这一盒原石,就是经过位于俄国的矿区开采去粗后,送到陆越岩手中的。

    陆越岩长指在盒子中扒拉几下,而后挑出一颗对角直径大概有三厘米左右的原石,不需要专业评估,陆越岩右手用夹具夹起那颗此时形状亮度还如毛玻璃一样的石料,左手食指上套着一个十倍指环放大镜,仅凭一双毒辣的眼睛观察片刻,就能判断这颗原石的净度起码在if等级甚至更高。

    夜阑深静,全世界只余落雨叩残荷的窸窣声响,静谧,又放空。

    明亮宽大的工作台前,男人坐在椅子上的身形懒散而恣意,但神色却淡然又专注。

    雕磨钻石,这是陆越岩这么多年来惯用的,自我排解情绪的方式。

    他先用指环放大镜观察了一下原石内部结构,确定了有细小杂质和瑕疵的部位,随后扯过手边的几张白纸,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设计画出了这颗原石的切割草图,每一个切面的角度、计算光线折射率、确定折射角……雪白的纸页上,写满了公式,由此画出的每一笔线条,都能最大限度的确保从冠面进入钻石的光线被全部反射出来。

    陆越岩画图计算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笔下的构图风格也很潦草,线条横斜中,都隐约透露着张狂之气,但寥寥几笔,却完美勾勒出了一颗原石未来璀璨闪耀的模样。

    陆越岩画图时间很短,一气呵成后,将石料放在扫描仪下,模型导入,几乎是同一时间,扫描仪连接的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这颗钻石模拟切割后的造型比例,甚至精确给出了预估重量。

    电脑成像的界面跃然于屏幕,陆越岩拿下那块原石,放在激光切割机下,进行第一步工序。

    时间安静,空旷的工作室里,只有机器细小的嗡鸣声。

    初步切割完成,他将主料固定在手柄切割机上,开始进行粗磨。

    这是雕磨原石最费心耗时的一步。

    作为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能够打磨切除钻石的,也只有钻石本身。飞速转动的砂轮上布满了细碎的钻石颗粒,陆越岩甚至连护具都没带,手持固定着原料的切割机手柄,微微眯起眼睛,进行手工打磨。

    打磨工序费时巨大,每一个刻面的雕磨都是需要在百倍放大镜下完成,因此长长打磨进行片刻,就要将石料放在镜头下观察完成状态,这明明是相当累人累心的一道工艺,但是陆越岩却悠闲自得,乐在其中。

    雨滴不会开花,石头不会说话,不像身边的每一个人那样巧舌雌黄,更不会给自己带上一层虚凰假凤的面具,却也最真实纯粹。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只有面对着这些不能言语的石料,他才能感受到一点内心的安宁。

    时间安静地流逝,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窗外天色返青,晨曦将至时,整个天空是欲亮不亮的色彩,朦胧清浅的美。

    八心八箭的切面造型,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也不过完成了两个切面,但这样的速度,却是连国际上知名的珠宝设计师都难以匹及的,因为整个过程不仅要心细,更要胆大,那些切割构图的线条,精确的计算结果,都要一字不差的刻在脑子里,每一次将粗磨成形的原石放在砂轮上打磨时,心中不但要有数,更要有根。

    好在这一晚上的不眠,对治愈自我情绪,恰有奇效。

    陆越岩关掉机器,将原石从手柄打磨机上拿下来,再次放在指环放大镜下,然而不过是惊鸿一眼,还来不及细看,工作台上的手机便响起了震动提示。

    也是拿起电话时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快要早上六点了。

    手机上的未读信息有两条。

    一条是特助林恒刚刚发来的,提醒他今天上午要审阅广告部那边送来的新品营销策划案。

    陆越岩目光散漫地扫了一眼,而当视线落在更早之前的那条信息上时,眸色倏然定住。

    发件人是楚杭,信息发送时间在凌晨十二点半。

    陆越岩手指微顿,而后点开——下一秒,原本经过一整夜自我平复后,已经几乎消弭的薄怒和烦躁再次迎面袭来,排山倒海般,冲击更为猛烈。

    在一瞬间,陆总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楚杭的信息内容非常简单纯粹,宛如他这个人的行事做派。

    一个手机号码,后面跟着一句解释——

    156xxxxxxx,陆先生,这是我师哥的联系方式,约戏可扰。

    “……”

    两秒过后,陆越岩“啪”的一声将手机甩在操作台上,而后将那颗消磨了他一晚上时间的钻石半成品凌空一撇,“嗒”的一声脆响,不偏不倚的,重重摔回那个装满了碎原石的盒子里。

    弃之如敝履。

    而后他径直抬脚出了工作室的门,徒留那颗已经透着火彩的钻石格格不入地躺在一堆原料之中,毫无留恋的,再没回头看上一眼。

    说到做到小先生——可以啊,很有种。

    那他就奉陪到底了。

    总归也要看看,楚杭那所谓的“真心”,究竟能经得住几多探究。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杭:师哥喝醉了,晚点再打给他。

    钻石原料:我他妈,你摔谁呢!

    陆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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