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我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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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院子里的小花园很安静。

    夜风轻柔,暑气消散,仰头能看见黛色天幕之中繁星璀璨,垂首即可闻到周遭萦绕的清雅花香。

    这里地处市郊,远离了城市中心的喧闹与繁乱,所以有很安静的夜晚,四周静谧,只有夏虫偶尔窸窣啾鸣。

    楚杭在小花园前的长椅上坐下来,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纯棉的t恤衫,更深露重,空气中浮动着微寒的水汽,混着花香沾染在肌肤上,有些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

    楚杭低垂的眼睫乌黑纤长,柔羽般轻轻一眨,就听见脚步在自己身后站定,过两秒,那人喊了他一声。

    “哥。”

    楚杭仍旧坐在木质长椅上,姿态慵懒而随意,瓷白的侧脸在月光下几乎透着莹润的光泽,但开口时的语气,却冰凉如玉,不带一点情绪和温度:“谁是你哥?”

    身后的楚思闻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缓步绕过长椅,走到楚杭面前。

    楚杭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向他的目光轻慢又淡然,果然如同面对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楚思闻刚才脸上一直保持的刚好的笑容此时烟消云散,文秀而漂亮的一双眼睛里涌上一丝不明显的挑衅:“一个爸,一个姓,一家人,怎么就不是我哥了?”

    楚杭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就勾了下唇角,素来清冷寡淡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变化,水亮冷丽的眸光在顷刻变得锋锐逼人,是毫不掩饰的嗤笑与讥讽:“你妈妈姓薛,而我母亲姓白,怎么就是一家人了?”

    楚思闻,正是楚伯仁和第二任妻子,也就是当年白梓雯在商场门口看见的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

    “别提你妈。”楚思闻年纪不大,人前乖巧人后老成,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世故,烦躁道:“不提她,我还愿意喊你声哥。”

    “这句话该我说。”楚杭眼中的神色如星芒利剑,锐利得直接刺到人心里:“别提我妈妈,你不配。”

    “你——”楚思闻噎了一下,而后像是怒极反笑:“果真是离了家门翅膀硬了,说话也这么有底气,怪不得能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不和爸爸联系……听说前段时间你把他电话拉黑了?怎么,真要和我们断绝关系?”

    我们,多讽刺的字眼。

    楚杭嗤笑一声,语气凉薄又冷静:“我和你们,不是早就没关系了?”

    从他在重症监护室醒来,知道妈妈去世的那一刻。

    从白梓雯刚刚过了“五七”了,楚伯仁就将那个女人领回了家门,还带着一个仅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那一天。

    从他少年时便不顾劝阻离开楚家,多年来自谋生路,不用楚伯仁的一分钱开始。

    他早就将这家人,这几张脸,划定在了自己的世界范围之外,形如陌路,再无瓜葛。

    楚思闻目光灼灼地看向长椅上的楚杭,那么平静,那么淡然,但就是这样无所谓的姿态之下,那深入骨髓的鄙夷却毫不掩饰地显露出来。

    他知道楚杭看不起自己的妈妈,同样也看不起自己,就如同这么多年来,他对他,对那个已经死去的、据说有着一副倾城色的女人一样的情感心理。

    即便楚杭少时就离开楚家,但是这么多年来,楚伯仁嘴上最爱叨念的,却依旧是他这个冷漠无情的“哥哥”。

    说他优秀,说他自强,说他……像极了他妈妈。

    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和这对母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思闻……明明在回到楚家之前,他的名字是“楚斯文”。

    思闻,思雯,多么讽刺可笑,对那个女人,对这对母子的愧疚,竟然要通过他的名字来表达诠释。

    花园中安静岑然,过半晌,楚思闻忽然低沉笑出声来,嗓音几多喑哑:“可惜了爸爸还整天念叨,说你性子倔,但人要强,虽然离开了家,可自己一个人却依旧过得像样,而今天我看,他还是小瞧了你啊哥。”

    楚杭目光笔直凝定的回视他。

    楚思闻冷硬地嘲弄道:“刚才听说是谁带你过来的?哦,周总是吧……怪不得可以这么多年不用家里的一分钱,抱住了这么粗的金主大腿,确实有和爸叫板的底气。”

    楚杭微微怔然,而后竟低声笑了出来。

    清亮皎白的月光之中,青年脸上倏然闪现的笑容有别样的惊艳,昙花一现般消逝,却美得惊心动魄。

    “笑什么?”楚思闻几乎咬牙切齿,勃发的狠意从齿冠中迸发出来:“知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没错,我是攀上了陆总,陆梁和陆越岩……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红,我都不在乎,但是楚杭,你没有耻笑我的资格,你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这么多年,他受够了楚伯仁明里暗里地拿自己和楚杭比较,受够了这个人明明已经离开了楚家,自己却仍要被他留下的影子笼罩覆盖,受够了楚伯仁在看着自己时那种怅然的眼神,所以,只要能快速成长,只要能像楚杭一样,即便不依靠家中的势力,也能过得很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与筹码,他都愿意拿来交换!

    楚杭脸上的情绪越发淡然,他从来都是懒得解释什么的人,更不屑与楚思闻解释,没有被激怒的情绪,甚至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今天会在这里遇见楚杭,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然而,对方的冷漠和无动于衷却再次清晰地刺激到了楚思闻那根本就敏感的神经,此时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般,口不择言:“你真以为我愿意和你成为一家人,真当我想喊你一声哥?楚杭,如果可以,我巴不得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求之不得。”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轻,却很稳,楚杭没在意,也没回头,依旧看着眼前的楚思闻,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他口气淡漠清冷,轻描淡写,却一字一句,重若千钧——

    “不想叫就别勉强自己,我也担不起你这声哥。”

    “一个姓又如何,私生子而已,我不受,你不配。”

    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楚杭说完,轻缓转过身来,看见月华深处的那道人影。

    是陆越岩。

    楚杭顿了顿,口吻淡然如常:“陆先生,有事?”

    月光下,陆越岩身形挺拔,眼中的凛然却如风霜寒冰,明明是仲夏之夜,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眼前的青年侧脸线条白皙又柔和,与方才那句话中的讥诮如芒的大相径庭,他眼神纯静而无辜,安静地望向自己,等一个简单的回答。

    一瞬间,陆越岩的心跳忽然有些失拍。

    他整个人被一种矛盾而复杂的情绪拉扯着,竟有些恍惚的错觉。

    他站在原地,耳边充盈回荡着的,都是楚杭刚才那句话,余音阵阵不绝,真切又清晰,宛如一簇急速燎原的火舌,从耳畔一直烧到肺腑——

    私生子而已。

    你不配。

    而楚思闻在看清来人是陆越岩的那一秒,脸上就已经重新挂上灿烂明亮的笑意,此时绕过楚杭,向陆越岩的方向挪动两步,轻笑招呼:“陆总。”

    而陆越岩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隔两秒,陆越岩抬脚,直接越过楚思闻,向他走过去。

    楚思闻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难堪。

    而楚杭波澜不惊,见陆越岩朝自己走过来,只是慢慢从长椅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被凉意浸得发麻的脚腕,等陆越岩走到面前,才淡然问道:“你要走了?”

    陆越岩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他裸.露在湿潮空气中的手臂,答非所问:“冷不冷?”

    “嗯?”楚杭愣了一瞬,而后略显迟钝地点了点头,“……有一点。”

    陆越岩唇角轻抿,下颌线绷起一道俊朗而利落的线条,像是克制忍耐着某种蛰伏的情绪,又像是……和自己或是其他不知名的人暗中较劲,然而,只过了不到两秒,他拉下臂弯中挂着的外套,轻轻一抖,直接披在了楚杭身上。

    楚杭有片刻的恍神。

    陆越岩的外套上有极为清淡的香气,像是淡淡的迷迭香中,裹挟着一点冷杉白松的木质香调,闻起来带着一点干净又凛冽的寒意,像是让人置身于广博而苍凉的雪山之间,透着是似而非的疏离,和一点点……恍然如梦的温暖。

    这个香味他很熟悉,是陆越岩原先惯用的一款男士香水的气息,曾经无数次,他在他的家中、怀里、衣帽间和……床上,都被这股空旷而渺远的淡香所包裹、沾染。

    气味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将人倏然拉进一个早已经模糊于脑海中的时间节点上,让以为早就被搁浅的画面重新鲜活起来。

    第一次,楚杭在陆越岩那幢湖岸别墅主卧的订制大床上醒来,酸软而疲倦,眼皮累得几乎睁不开,他半阖着眼睫,乌黑纤长的睫毛自然垂落下来,从被子中伸出一截皓白的手臂,在旁边摸索几下。

    下一秒,手指就被人攥住。

    握住他指尖的掌心温热。

    楚杭后知后觉,困倦而吃力地睁开眼睛,甫一入眼,就是陆越岩一双噙着笑意的深邃眼眸。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同时闪过脑海的,还有关于昨晚零星断碎的片段。

    “醒了?”陆越岩俯身,用额头轻轻挨了一下他的眉心,轻笑道:“没发烧……怎么这么能睡?”

    一夜荒唐,此时清醒,楚杭没觉得赧然扭捏,只是累,嗓子有些喑哑发痛,身上的懒劲被勾起来,于是重新闭上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幅度很小地转了个身,一副没睡够不太想理人的模样。

    身后的人似乎错愕一瞬,紧接着,磁性悦耳的低笑声便从耳畔传来,那人压低一点声音,唇畔几乎挨到他的耳廓,轻声问:“这是……累着了?怎么像只小猫似的,吃饱了就不愿意搭理人,嗯?”

    两人靠得太近,清寒的木质香调在一瞬间袭来,这气味其实是楚杭喜欢的,干净又清冽,像是置身于绵绵雪山之间,和他闻惯了的胭脂水粉香全然不同,于是顿了顿,闭着眼睛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身后的人意外地沉默了一下,随后,那只刚刚握住自己的掌心,便覆在了他后脑的发丝上。

    手心轻轻摩挲,身后的男人音色低哑,却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杭。”他回答说。

    “哪个hang?航天的航?”

    “不是。”楚杭睁开眼睛,却没回身,头顶掌心轻抚的力道刚刚好,伴着冷杉白松的清雪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心安睡去,“苏杭的杭……就是《白蛇传》里,白娘子和许仙重逢的地方,那座断桥……你知道吗?”

    他确实是累极了,喃喃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恰如耳语般软糯轻绵。

    身后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解释,被这神来一笔逗得愣了愣,而后又低笑出声,温热的唇角贴近他的耳尖,低沉的音色在耳边如磨如琢,带着一点愉悦的沉缓,轻声说:“好,楚杭,我记住了——我是陆越岩。”

    楚杭意识恍惚,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脖颈,迷糊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紧接着,陆越岩似乎是低头亲了亲他还染着水墨胭脂一般的绯红眼尾,低声问——

    “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楚杭勉强攒起一丝清明,又点头。

    “真难得,喜欢我的人可不多——”陆越岩沉吟一瞬,忽然低笑着说。

    “那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杭:骂弟弟是家务事。

    陆总:膝盖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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