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向着班级的方向走去。此时已经放学了，操场上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散着步。以往的这个时候我都是去尚武国术馆找小许训练的，现在却要从学校卷铺盖走人。

    我刚走到二楼，转了个弯，就与一个女生撞了个满怀。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沈宁宁。

    她揉了揉脑袋，低头说了一声对不起，就要向楼下跑去。

    我拉住了她，问她这么着急去哪。

    沈宁宁抬头看了一眼我，惊讶道：“陈雨？”她又低头从下到上打量了一下我，后退两步，奇怪道：“你怎么变高了？还有你的肩也没这么宽啊……”

    我这才想起我身上还穿着李蓉给我的衣服，沈宁宁一时没看出是我倒也正常。当下便跟她说我换了衣服。

    沈宁宁听完一撇嘴，道：“亏我还那么担心你，看来你状态也不算坏嘛，还有心情换衣服！”

    我不由得苦笑，因为实在无法跟她解释李蓉让我换衣服去看烈士的事情，只好任由她想了。

    “你有什么打算吗？”沈宁宁问我道。

    我一愣，被学校开除之后的路要如何走我确实还没有想好，不过我手上还有十万多块钱，怎么说也能撑好长一阵子。另外，虽然不知道要怎么跟我哥交代，但这件事还是得跟他说的，毕竟他现在是我的监护人。

    “谁知道呢？也许会去打工吧……”我说道。

    “你才这么小，打什么工啊！”沈宁宁却笑道：“要不我让我爸把你转到二高去吧，然后我也转过去，怎么样？”

    沈宁宁眼里满是笑意，一副“学不能不上，我这是为你好”的样子，但她真实的想法，我多少能猜到一点。

    她这么一说，我心中顿时一动。转学或许是可行的，但如果考虑教学质量，二高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z市有所私立高中倒还不错，就是学费贵了点，我恐怕上不起。

    沈宁宁见我思索的样子，也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开口道：“不去二高的话，咱们去方南中学，或者天马外国语也行！”

    我知道按沈宁宁家里的实力，想把我们转过去肯定不费吹灰之力。但问题是，我总是接受一个女孩的馈赠，这样好吗？

    或者说，沈宁宁凭什么能说服她爸，帮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就因为沈宁宁喜欢我？

    沈宁宁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只好每天打着哈哈过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样貌普通，家境贫寒，学习一般，一无所长。我本以为这样的我不会招女孩子喜欢的。

    “再说吧。”我摇摇头，算是婉拒了她的提议。

    沈宁宁顿时急了，她在我身后大声道：“为什么要‘再说’？你今天就被开除了，晚上住哪里？你那点钱够你花多久？你是要饿死还是冻死？”

    “你那‘点’钱”说得十分微妙，我身子甚至僵了一下。我不由摸了摸装着银行卡的口袋。这十万块钱还是沈宁宁帮我从张治林的账户里转出来的，抵得上我哥两三年的工资，而在她眼里，这些钱确实只是“一点”。

    沈宁宁和我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我到此刻才清楚地认识到。这让我倍感心灰意冷，甚至生出几分没由来的怨气。

    “那就饿死冻死吧。”我冷冷地撇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像楼上走去。

    沈宁宁呆呆地看着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教室里面空无一人，我走到我的座位上，发现我原本凌乱的课桌被人收拾得井井有条。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我临走前还帮着整理了一下。

    我把书一摞一摞地从课桌中拿了出来，书包里装了一些，前面捧着高高地一摞，准备回宿舍。

    “明天……你去哪？”班级后门突然传来了陆花云的声音。

    这问题与沈宁宁问的如出一辙，我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饿死冻死！”

    陆花云一怔，想了一下说道：“那你要是冻死了，骨灰是不是属于我？”

    我不明所以，看向陆花云。

    她嘴角上扬：“因为路（陆）有冻死骨啊！”

    这笑话极冷，不过陆花云也不是会哄人的性格，她肯出言逗我开心，已经很少见了。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刚刚语气不善很是愧疚。

    我尴尬地咳了一下，想找话题挽回一下，突然又听见有人道：“放心，你冻不死，也饿不死！”

    我和陆花云循声望去，却见那是一个警察，三十多岁的样子，国字脸，深色皮肤，许是眉头长长紧锁的缘故，他眉心上方有一道竖起来的深深的皱纹，不注意看就像是个二郎神。

    “二郎神”的身后还有两个警察，看样子是他的下级。

    “你就是陈雨？”二郎神看向我。

    “是。”我点点头。

    “那就好，跟我们走一趟吧。”二郎神笑了，似有些感慨：“榜样的力量啊……都带得你们不务正业了！”

    “为什么带我走？”我讶异道。

    “因为你把人打伤了！”二郎神脸一肃，喝道：“快点跟我们走，要不然……”

    之前不是因为这个已经让我去了警局一次吗？李蓉没帮我摆平这个事，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地想带我去吊唁一下烈士？

    我来不及多想，二郎神身后的两个警察就上前来，拉着我走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陆花云，只见她满是担心地望着我。我鼻子突然有些酸，又转过头去了。

    学校附近的警局只有一个，就是李蓉所在的那个。二郎神自然也是将我带到了那里。

    他们直接将我关在了审讯室，然后就出去了。

    审讯室里暗得很，我在这被关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才有人进来了。

    一个年轻的警察拿着一份材料放在我面前：“看看，没有问题就签画押吧。”

    我睁大了眼看去，这是一份口供，全都是以我的口吻写的，关于我将泰隆打成重伤的全部经过，只是过程却是学校认定的那样，而不是真实的情况。

    我瞪大了眼，怒道：“这是放屁！我没有干过这个！李蓉呢？我要见她！”

    那警察却不屑笑了一下：“由不得你了，你就认了吧！”说罢他不知从哪掏出一盒红泥，按在我的拇指上，又将红泥换成了口供，同样按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被椅子束缚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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