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呢？给我叫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气冲冲地指着我。
这个女人我有点眼熟，好像是昨天来买过鱼的。
一连在这里干了五天，我已经从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怀疑人生，到现在已经变成了麻木了，仿佛我本来就该是在一家买鱼的店里打杂的小孩。
“王姨，有人找你！”我喊着包租婆道。
“什么事都要我来做，懒死你算逑！”包租婆骂咧咧的从里屋出来，十分不满的样子。
这几天我算是看清了，这就是个懒婆娘。我来了之后，她几乎成了甩手掌柜，只有在进货的时候才会出来看一下，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我在卖鱼。
“么子事？”包租婆问来人道。
“你说什么事？”中年女人将一个塑料袋甩在了我面前算账的桌子上，透过袋口，我看见里面是一条鱼。
一条已经红烧、被人吃了一半的鱼。
“你这个鱼有问题！昨晚吃完家里老人就发烧进医院了，医生说是食物中毒！”女人面有愠怒：“我告诉你，人要是有什么事，你逃不了关系！”
“凭啥说我家鱼有问题？你有证据？”包租婆满不在乎道。
“你看！鱼肉都是黑的！”女人把塑料袋整理了一下，里面的鱼露了出来，我看去，果然被吃过的地方有一部分鱼肉已经发黑了，规模还不小，占了三分之一个鱼肚子那么大。
我以为包租婆这就会哑口无言了，没想到她一翻白眼，十分不屑道：“这鱼又不是我家的，你别想讹我！”
“你……”女人一窒，显然没料到包租婆会这么无耻，她气得脸有些发红，看了看包租婆，说不出话，扫了一眼，看到了我，然后眼睛一亮，指着我道：“昨天就是他卖给我鱼的，你问他！”
“你昨天卖了她一条鱼？”包租婆看向我，虽是疑问句，但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要我矢口否认。
我昨天卖给那女人鱼的时候，鱼还是活碰乱跳的，虽说鱼要是真有个什么病，表面上可能也看不出来，但说鱼肉黑成这样子，我心里是不太信的。
但我这几天来饱受包租婆的压榨剥削，我时常在想，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连个工资都没有，每天还得五点半起床……
一想到这里，我就下意识地站在了那女人一边。
“卖了啊，昨天下午的时候，一条鲤鱼，收了十三块多。”我装作没看出包租婆的深意，点点头道。
“你看！就是你们家的鱼有病！”女人见我承认，顿时来了劲。
包租婆的脸色有些阴沉，她冲我皱了皱眉，十分不快的样子。
“他卖给你的鱼是这条鱼吗？”包租婆还是在嘴硬：“你拿出证据来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别处买的病死鱼过来碰瓷？”
我被包租婆的厚颜无耻惊呆了，她再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
女人显然也十分惊讶，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包租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反倒是包租婆一巴掌拍掉了女人的手，盛气凌人：“别用手指着我！”
女人气得要哭出来了一样，恨恨看了一眼包租婆，连带着剜了我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着”便转身走了。
这件事怕是不会就这样结束，我望着女人远去的身影，这样想着。
待得女人走没影了，包租婆脸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你小子厉害啊，知道唱反调了？”包租婆手里抓了个捞鱼的网子，指着我道。
“王姨，你说什么啊？”我装作不懂的样子。
我自认我的演技不错，但包租婆根本不吃我这一套，她抄着网子就向我身上打来：“你还装？要不是老娘收留你，你早就被冻死了！”
“干活一点都不勤快，什么都不会，吃得还多，留你有什么用？”
一下一下打下来，一点都不疼。但网子上沾得水甩到脸上，十分不舒服。
我一边挡一边后退，心里十分憋屈。
用手防着的时候，手指关节被打到了，一股凉气顿时升上了嗓子眼，还带着一股怒火。
“你真的以为老子不敢还手？”退无可退，忍无可忍，我一把抓住了网子，恶狠狠瞪着她。
包租婆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反抗，旋即便反应过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你还敢还手？还敢还手？”
她右手一拽，却并没有将网子从我手中拽出来，而后另一只手向我脸上打来。
“你他妈没完？”我是真真正正起了火，手一抽，将网子夺了过来，直接往包租婆的脑袋上一扣。
“去你妈的！”我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包租婆带着网子连退了好几步，坐在了地上。
她一身肥肉，我这一脚丝毫不会踹出任何毛病。
她隔着网子呆呆地看着我，我也就那样狠狠盯着她。
对视了四五秒，似乎是意识到了真的打不过我，包租婆脸色一垮，精通变脸般的，脸上五官堆到了一起，受了天大委屈一样，一下子跑出了店里，在店门口就坐在地上了。
她连网子都不摘，呼天抢地的：“哎呦喂……天杀的小赤佬……管你吃管你住，不满意还打人咧……”
她这种人，遇弱则强，遇强则弱，无赖一般。
本来市场人就不少，来往买鱼的，还有附近的商家，很快就被包租婆精湛的演技所吸引。
国人爱看热闹的习惯是改不掉的，包租婆一边说自己命苦，一边抽抽搭搭往店里面看去。围观群众跟着包租婆的目光看去，看得我手足无措。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包租婆的控诉下，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受尽千夫所指的大恶人，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大姐，她是你谁啊？”一个看热闹的男人问道。
“不是我谁啊！那天看他年纪这么小，大冬天还跟着在外面干活，我一时心软收留他……”包租婆哭哭啼啼的，就是干打雷不下雨，眼泪都挤不出来：“这才几天，他就这不干那不干，今天还打我哩！你看看，你看看！”包租婆指着自己头上的网子，展示着最好的证据。
“还有这样的熊孩子？怎么有娘生没娘教？走，咱们帮你讨回公道，把他赶出来！”那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撸起袖子就发动了群众。
“有娘生没娘教”这几个字却是在我心上剜可一刀。尽管我知道那个男人是受了包租婆的言语欺骗，但我怎么都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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