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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滋味

    云州景芳区落梅路,是一条有着千年历史的老街,岁月积淀的风韵如同道旁数百年的柳树和银杏树一般,摇曳生姿。

    经历过数次老城改建,这周围的“新”建筑也不过是一些上世纪八/九年代的五六层楼小楼,另外便是上百年的老宅子,而其中最有年头的宅院便是林清欢家。

    林清欢随母姓,林家老宅也是她外婆当年留下来的,粉墙黛瓦,黑油大门,原木色的门窗如今都是沧桑古朴的暗褐色。

    老宅是座两进的院子,前铺后舍的样式。多少年来那铺子做过酒肆、食肆、茶馆、花店、香料铺、甚至还做过纸扎店、棺材铺等。在外婆的时候开开过小医馆,给人扎针看病,林清欢隐约听老街坊们怀念找外婆收惊、叫魂的日子,说现在没那么灵验的了。

    搞封建迷信搞得那么有口碑叫街坊们惦记,林清欢觉得外婆也是没谁了。

    老街坊们惦记外婆不是白惦记的,表现在后来照顾她爸的饭馆生意,如今爸妈不在家,他们又照顾她,热衷于关心她的婚嫁大事。

    这不老街尽头的徐大伯今天提前过八十三大寿,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所以要提前过。这样等来年去了也不吃亏,来年不去那也不过寿,就当悄悄溜过去瞒过了阎王的眼线。

    徐老伯过大寿,一定要定林家“人间滋味”饭馆的长寿面。

    林清欢表示爸妈不在,徐大妈直接让她给做。

    “小欢啊,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十岁就拿天大地大一把大刀呼呼啦啦地片鱼,没人比你片的好,你做我们放心着呢。这是一千块钱,要一碗一根不断的长寿面,用你们秘制的那个最好的老汤哈。另外再来一桌子寿面,你瞧着搭配就好。”

    林清欢只得问手擀面还是拉面,她爸的招牌面有手擀面、拉面刀削面,浇头配菜之类的不算,随客人点。

    徐大妈却又不多要求,只管说,“小欢你看着来就行,你家的面咱没有不爱吃的。”给了钱她就走,走了两步又急急回头,叮嘱林清欢,“小欢,好了在群里吆喝一声,让辉子他们来帮你端,你可要一起去吃饭啊。”

    林清欢甜甜地笑着,乖巧地答应,“好嘞,谢谢徐奶奶。”

    这是变相让她去相亲呢,从她高中开始街坊们就给她张罗,一副读大学就要进狼窝的架势想着赶紧给她定个俊俏小伙子。前阵子她在学校频频出事,爸妈就给她办休学将她接回来,回家以后倒是真没再出事儿,只是老街坊们又活跃起来,不是推销自己孙子外孙就是推销谁谁家的孩子。

    接了徐大妈的活儿,林清欢先打开私房菜APP,把今天的午饭菜单上一下。

    人间滋味:老街坊过寿,中午吃寿面,限量十份,手擀、拉面、鲜汤、浓汤、老酱自点。

    刚发布上去,饭馆的老滋味儿们立刻秒空。

    “我艹,你们也太快了吧,我不过是纠结一秒钟要手擀还是拉面!”

    “啊啊啊,我抢到了仙汤,可我还想吃魔鬼汤的!”

    “滚滚滚,群主快踢人,二十个人太多了吧?”

    “报数到底都是谁抢了!”

    林清欢看着他们在小群里闹腾,不禁莞尔。

    她这个私房菜群纯粹是玩闹,都是住在附近的单身外卖汪,常年在她爸爸的饭馆吃饭。爸妈出远门他们哀嚎遍野,尝过林清欢的手艺他们就求着她下厨,每天中晚两顿饭,限量供应,到点他们自取或者在这里用餐。

    刚开始七八个人,半个月就将近三十人,因为林清欢说多了做不完,他们就把嫌贵的、爱挑剔的、凑热闹的都踢了,保留二十个不再加人。

    因为林清欢为人咸鱼懒散,一顿饭保底供应十份,追加多少看她心情,总之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超过十五份。

    “咱们就抢了九份,还有一份谁抢走了?”

    “对不上号,出内奸了?”

    看他们吵得很,林清欢忍不住关注一下,查查后台,果然十份面都被预订,其中一个叫“我是饿死的大帅逼”很陌生。她点开看了一下买家资料,没写住址,电话号码是座机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号码林清欢下意识地就不想拨打确认。

    算了,也许是碰巧买了而已。

    她进了厨房间,钩子上挂着早晨徐家送来的上好肋排,他们买得多价钱实惠,徐家哥哥给她带了十斤。

    大冷的天,吃个酥嫩热烫的排骨不错。

    她打开私房菜,输入:为庆祝徐老伯大寿,午饭再加一个蒸酥排骨配米饭,限量十份,晚饭到时公布。

    又是眨眼被抢光。

    林清欢发现,那个饿死的大帅逼居然又是第一个抢走的。

    群里内部规定,一人限抢一份,哪怕你胃大如牛也不能吃独食,有了面就不能抢排骨,至于抢到哪样都是赚,反正来日方长总能吃到,没什么好遗憾的,毕竟美食值得期待。而且,这也是他们的小恶趣味,抢着吃格外香。

    只是今日二十份,本该人手一份,却有两人空了手。

    林清欢就顺手截了图发在小群里。

    群里正在调查被抢走的两份美食呢,看到老板截图立刻炸了:

    “这比是谁?特么手速比我这二十三年的单身狗还快!”

    “林老板可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不稀罕这几块钱,要不也不能限量供应不是?”

    “就是,当初有人高价倒卖,还有人拍巨款要让林老板给专门做饭,林老板都面不改色地给拒绝了呢,稀罕他一个人买两份?”

    看他们在吹捧她,林清欢面不改色。她哪里有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她分明就是懒散好吧,她就是一条伺候好胃就万事大吉的咸鱼,年轻轻一副养老的状态也没谁了。

    “我特么的,这是鬼手吧,你们看这时间,和老板发布菜单是同时的,卧槽,他这是连上了老板的脑电波?”

    被他们这么一说,林清欢突然头皮一麻,好像有人盯着自己一样,她立刻抬头环视了一圈。

    她家的厨房不小,三星灶、炉灶,白案、红案,菜架子、腌菜缸、坛子、酱缸、酒坛子、煤篓子等,另外墙根还挂着三米多长的腊味儿,什么火腿、腊肉、腊鸭、腊鸡、腊兔子等等,把偌大的厨房装得没有闲地方。

    突然感觉有点挤?但是毫无疑问,家里就她一个人。

    不要疑神疑鬼!

    咱可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受着马列毛概邓伦等无产阶级思想的熏陶和洗礼,是坚定的唯物论者。

    再说从迷信那里论,老人们都说家宅有守门神,害人的东西是进不来的。

    就是家里太安静了,她有些不习惯而已。

    如果不是妈妈不许,依着她的性子和爸爸对她的宠溺程度,怎么也得养上四毛三狗才行。

    现在么,只能撸邻居家的猫猫狗狗过瘾了。

    她净手穿上厨师围裙戴上帽子,装扮利索,然后端出又大又深的釉面瓦盆放在案台上。按照经验调面粉,加入一定比例的细盐增加面粉的筋性,加入鸡蛋,再加上一定比例的自制灰粉。这灰粉相当于蓬灰,是爸爸用一些植物的根茎自己烧制出来的,具体成分没告诉她,反正做拉面特别筋道好吃,还有一股淡淡的奇特的草木清香呢。

    林清欢的和面功夫是爸爸教的,动作干脆利索,远看去像在写大字或抚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带着股子写意,

    可她的力道却是足够的,硕大的面团在她纤细幼嫩的双手间成型,然后哐哐地摔在面板上,再捣、抻、揉、拉的,一气呵成。

    她在学业和赚钱方面咸鱼,对做饭却份外认真,全神贯注的时候,从外人的角度看去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20岁的她依然是少女的模样,身形纤细高挑,神情恬淡,肤色细腻柔嫩,细小的茸毛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如果林清欢有阴阳眼,那她就会看到厨房里围了一大圈各色“人”,正在欣赏她做饭的样子。

    他们有的盯着她手里的面,眼冒精光,有的盯着她的人,一脸痴迷。

    “啊——快看,她要抻面了,这一坨面咻咻咻抻成一条粗细均匀的面条,从这边绳子上甩过去再从那边竹竿上挂下来,挂成一扇面帘子就好了。锅里的水还差点火候,干老鬼,快把腿伸进去给加加火,烧旺一点!”

    灶膛里的火苗陡然变大变亮,锅里的水瞬间咕嘟咕嘟翻滚沸腾起来,林清欢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咦?也没用风箱这火苗怎么那么旺盛?

    “快起来起来!她发现了!”

    “稳住,她看不见的。”

    林清欢自嘲地笑笑,开始煮长寿面,继续做其他的面,一多半面团用来擀面,再留下三个面剂子做手擀面。

    她从七八岁学着做饭,当初不过是为了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应付一下,毕竟她不想总去别人家蹭饭。

    可妈妈对她向来严厉,说既然要学就学得像样点,从打水、劈柴、烧火、和面、刀功等力气活让她学了个遍。因此,林清欢虽然身材细瘦,力气却不小的。

    这会儿她双手掌控一米长的香椿木擀面杖,在面板上运作如飞,那面团就从软软的一团变成圆圆的薄饼。那饼圆得像十六的月亮,仿佛拿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完美无缺。

    薄饼层层叠起来,如同美人逶迤的裙摆,寒光闪闪的大片刀窝在纤细白嫩的手里,不成比例,却倍有气势。

    轻而细密的切割声响起,均匀有力,不曾间断。

    林清欢切好了面条,一把把抓开丢在高粱杆儿的盖垫上,看似随便一丢,却有着婀娜柳条般的美感。

    大锅烧水,小锅熬汤,一时间厨房里白雾缭绕宛若仙境,鲜香肆意,勾逗人的味蕾。

    围观的众“人”跟着大锅里的汤一起沸腾:“汤的鲜味出来了,出来了!”

    “多少年的老汤啊,一口原汤能给你顶个跟头,必须得稀释才能闻那鲜香滋味儿!”

    “好想吃一碗囡囡做的面啊。”

    “你做梦吧,让你闻味儿已经是大造化,还想吃,你怎么不想原地飞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