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还想教教此人吃独食的规矩，却不曾一个照面不到就溃不成军了。

    有人朝后喊了一声林老板。

    林清欢应声出来，看到门口的黑影微微讶异，就算天冷包成这样也太奇怪了吧，难不成是个什么网红怕人认出来？

    她笑道：“请进吧，面和排骨在这里。”

    男子得了她的应允，举步朝着她走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一步步走近，林清欢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就挺了挺脊背，笑得更加礼貌。

    男子原本低垂着眼睫，蓦地抬眼朝她看过来，目光直直地扎进她眼底。

    猝不及防的，林清欢心口咚一下子，莫名被重锤敲了一记的感觉，人的目光居然可以如此有实质感，简直太诡异了。

    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

    看着她表情失去管理，呆呆的如同电线杆上被施法定住的呆麻雀，男子眼梢微微挑了挑。

    林清欢瞬间恢复正常，为了掩饰尴尬，她咳嗽一声，“这位帅哥不好意思啊，之前有个事情没说。小店限量供应的饭菜以后一个账号限买一份哦，请您不要介意。”

    男子居高临下地瞅着她，眼神带着疑问。

    林清欢礼貌地笑着，点点头，“是的，因为食材限制，只能一份。”

    男子没说话，只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扫码付款，抬眼瞥了林清欢一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扫码关注，看着林清欢脸色微变似乎要说什么，他手往兜里一掏，里面还有一个手机。

    林清欢：“………………”

    这人不会是手机倒卖贩子吧！她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手机免得不小心被贩卖了。

    男子得意地挑了挑眉，第三个手机到底没拿出来，吃双份就很客气了。

    边上几个顾客看到，我艹，以为我们笨想不到吗？我们是本着人们互相之间真诚的信任好吧。

    要是每个人都弄两个号，谁不会？有意思吗？林老板又不会加量！

    邢柯都怒了，我特么也有两个手机好几个号好吗？我还有ipad、游戏机、台式机……我能注册一百个小号你信不！

    不过男子气势太过凛冽，他们心里喊破喉咙，到底一声也没吱出来。

    林清欢看他们都没意见，也就不管了，反正她是做饭的不是吃饭的。

    她瞥了黑衣男一眼，包得跟爱豆一样，你吃饭总不能也这样吧？

    不过她没机会看了，因为徐玉辉过来叫她。

    她就跟吃饭的食客们招呼一声，让他们随意，她则跟着徐玉辉出去。

    这里是老街，大家都熟门熟路，为了安全店里也装有监控，街坊们白天都不关门的。

    黑衣人视线扫过她窈窕的背影，下一刻却使了个障眼法出现在后院门口。

    他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眼，林家分前后院，前院的南房做饭馆，饭馆后面是厨房，前院的另一大半则种了一些花花草草，这个季节也并没有枯萎，长势不错。

    前院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站在后院门口，院门虚掩着，他抬手试了试，果然后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罩着。他略略运上力量，随着力道的增大耳边传来细微的铃铃声，他啧了一声，迅速后退。

    *

    等林清欢回来的时候，顾客们已经走了，邢柯几个照例在留言墙上贴了留言条。

    “林老板，以后在群里发菜单，你懂得，奸笑脸.jpg”

    林清欢笑起来，这小群自成小圈子，贸然来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他们自然不爽。

    她倒是无所谓，之所以做私房菜纯粹是不想小饭馆冷清，毕竟还有几锅老汤要伺候呢。

    要说需要赚钱？她真花不了多少。

    她不买奢侈品，也不喜欢逛街，又不需要养家买房的，而且爸妈给她留了足够的钱。只是她现在不能去上学又不能出远门，总得找点事儿做吧。

    所以，一天做两顿饭，一次那么十几份她觉得刚好。

    林清欢把那张奸笑脸的狗爬字留言条拿下来，一转身看到个面色憔悴的女孩子站在门口。

    她面色有些呆滞，眼睛红肿着，鼻子微微翕张，嘴里嘟囔着好香好香，好想吃之类的。

    已经过了小雪，眼瞅着就要大雪，怪冷的天呢，女孩子居然穿着一条露膝盖的毛线裙，光着腿，上面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粉色卫衣。

    林清欢看着都有点冷，“这位美女对不起啊，过了饭点儿，要吃的话等晚上吧。”

    她看女孩子精神恍惚顺口说一句，反正人家也不见得会吃饭，就算真来吃也没什么。

    女孩子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想进来，又哦了一声，转身飘飘晃晃地走了。

    林清欢把碗筷汤勺收拾到后厨去，发现有三只碗干净得跟没用过一样。

    谁家吃饭吃得这样干净？

    这年头还有舔碗的？

    这不是老顾客的习惯，那就是……想象一下那黑衣手机贩子吃完饭舔碗的样子，林清欢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自娱自乐了一通，又让闺蜜送她的语音小精灵放音乐听，闺蜜说充了音乐会员不听也要放一放才回本鸭~

    她是个咸鱼性子，随便点一个歌单，人家放什么她听什么。

    她戴上橡胶手套一边洗碗一边自娱自乐。

    其实她也不是不习惯一个人安静。

    兴许是妈妈身体不好需要清静的缘故，她从小都很乖巧不闹腾。

    爸妈忙的时候，她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可以和蚂蚁玩半天，没有蚂蚁就和菜青虫玩。大一点就看书，反正不会去烦大人就是。

    洗过碗，她跟语音小精灵玩一会儿《三国志》的游戏，再拿出手机和PAD，养养在线小宠物，刷刷群消息，跟好朋友聊聊天，看看微博、论坛，大图欣赏一下网络老公们的盛世美颜。

    时间就在舔屏中悄悄溜过去。

    可惜她被妈妈训出来了，看手机将近一个小时脑子就会惯性魔音循环灌耳“一天天就知道玩手机，眼睛要瞎了！”“你都玩多少时间了，还不起来活动活动……”诸如此类吧。

    林清欢艰难地关掉哥哥们的盛世美颜，看看时间，去冰箱拿瓶牛奶，徒手掰一小块黑茶砖下来。

    别人家用器具撬，她家都是手掰的，反正她和爸爸力气都大，爸爸先掰松了，她跟着直接掰碎就行。

    两只小奶锅坐上炉灶，一个烧水沏茶，一个煮奶，给自己做一壶热乎乎的奶茶，加上自己闲来无事捣鼓的木薯粉珍珠。

    另外还有爸爸做的桃肉脯、杏脯、蓝莓干、木瓜片等，这会儿拿出来做个小茶点。

    自己煮的奶茶不用加糖，全脂牛奶是甜香的，黑茶苦涩回甘，再有加了果糖的木薯粉珍珠，还有微酸清甜的果脯搭配，味道刚好。

    她瘫在炉火旁边的木躺椅上，晃悠悠的，耳边是语音小精灵播放的舒缓轻音乐，真个说不出的惬意。

    要是再有四猫三狗的撸撸就更完美了啊。

    如果可以的话，她非常想要几个小宠物，猫猫狗狗的不挑剔，小香猪大白鹅什么的也凑合，可惜妈妈不许养。

    哎，不喜欢宠物的人，无法体谅她内心的渴望。

    可惜这点妈妈很坚持，连爸爸都不能违逆，甚至街坊们家的猫狗也只敢在外院门口探头探脑，并不敢进来。

    家有虎妈，无人不怕。

    也不知道爸妈去了哪里，有没有找到那个老大夫。他俩是去给妈妈看病的，往常隔两年就要去一次，时间不等。

    她无意识地转着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素面戒子，也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上面有不规则的花纹，看起来朴素无华。因为是外婆留给她的，爸妈让她一直戴着，大学的时候有个同学一直想要她都没给。

    私房菜群里有消息在蹦，“林老板，今天的面太好吃了，晚上我们吃什么？”“嘿嘿，酥排骨才好吃呢，哎呀，那个鲜香酥嫩啊，真的能把舌头吃进去。”

    林清欢扫了一眼，懒懒地语音转文字，“大冷天的要不就吃砂锅？火腿、腊肉、鲫鱼豆腐、鸡肉、牛筋、肉圆子、毛肚，你们挑？”

    家里能囤那么多货纯粹是她爸爸的功劳，怕她饿着或者年轻人懒得买，给她囤了不少。其实街上的菜店肉铺也会给她送新鲜的，她会酌量买一些。

    邢柯又在建议群里发菜单群里付款，不用发平台上，实在是看不惯那个俩手机的。

    群里二十个人一呼齐应，有三个晚上有事儿的也定了，把自己的份额给别人吃。

    林清欢自然同意，省了往平台打菜谱的力气呢。

    看着时间，她慢悠悠地去准备食材。

    摘菜、熬汤、切腊肉……砂锅还要配主食，上午做了面条，下午再做面食腻烦，她就直接焖米饭。

    如果饭不够，砂锅里多放点粉条，绿豆粉、红薯粉、马铃薯粉，想吃米的还可以放米粉、年糕。

    她看有三个人还点了鲫鱼豆腐砂锅，盘算了一下，做砂锅的鱼不需要大，主要是喝汤鲜美，让肉化在汤里都可。

    门口的小水瓮里养了一些鱼，最近没补充新的，还剩下七八条巴掌大的鲫壳鱼。

    她用盆都抄出来，去饭馆外面的下水道口处理。外面有流浪猫狗吃鱼的内脏，这样也不浪费。

    林清欢有个本领，这种小鲫鱼处理起来不用刀，她左手握住鱼尾巴，右手拇指从尾巴直接撸上去，然后用手一抹，鱼鳞就都簌簌落下来。然后再去腮去内脏，清洗干净即可。

    她动作利索得很，惹得路人看她徒手杀鱼，邻居们则和她聊几句。

    林清欢又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孩子站在那里，正痴痴地看着她。

    冬日天短，下午又有点阴，日头没在西天的云山里，只有清冷的光辉遗留人间，照得那女孩子近乎透明要消失似的。

    林清欢心里有点犯嘀咕，自己也不认识她啊，干嘛这样看？难不成真惦记吃晚饭呢？

    她端着鱼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那女孩子居然到了门外，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盆里的鱼。

    林清欢看看远处，看看女孩子，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她走路没动静的？

    “私房菜今晚上供应砂锅，你要订什么口味？”林清欢问了一句。

    开门做生意，人家来了两趟不好拒绝。

    女孩子直勾勾地盯着鱼，咽了口唾沫，“鱼。”

    她声音干涩沙哑，像干木头磨墙，听得很不舒服。

    林清欢请她里面坐，“你得多等一会儿。”

    女孩子点点头，进去角落乖乖地坐下，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鱼。

    林清欢看她咽喉一个劲地吞咽，寻思可能饿坏了就把自己壶里还剩下的半杯奶茶端来给她喝。

    女孩子看了她一眼。

    林清欢笑了笑，“这个请你喝的，不算钱。”

    女孩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飞快地端……一下子居然没端起玻璃杯。

    女孩子惶惑起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

    林清欢看她双手发抖，寻思你穿那么少，现在知道冷了吧。

    女孩子双手慢慢地靠近杯子，捧住，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杯子捧起来，然后仰头，将奶茶一饮而尽。

    “咕嘟咕嘟”，她喝得急促又迷恋，喝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舔杯壁，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林清欢：“……”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奶茶好喝，可是也没必要这样捧场吧，要不晚饭给她打个对折？

    女孩子喃喃道：“我、我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呜呜呜……”

    她这样哭，林清欢有点手足无措，她举了举手，终究没好意思去拍拍对方的肩膀，只是默默地去后厨忙活。

    刚才女孩子仰头喝奶茶的时候，林清欢看到她脖子底下有很重的青紫痕迹，不知道是被打还是如何。

    对方不说，她也不好问，免得刺激人家。等晚上大家来吃饭，可以问问看谁认识。

    她一边熬汤，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就说晚上加了一位，让他们看看有谁认识那女孩子不。

    老板要加一位，别人自然没意见，他们也都应了，男生们还开玩笑说要是美女就好好认识认识。

    林清欢在后厨忙活，把切得近乎透明的火腿片放进汤锅里，和鲜汤一起熬。

    她正搅拌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怒喝，“你往这里跑我就抓不到你？吃我一剑！”

    紧接着就有人冲进厨房院子。

    林清欢以为是熊孩子恶作剧，扭头喊了一声，“不许在这里捣乱啊！”

    外面竟然传来呼呼的打斗声，随即门扇被大力撞开发出砰的一声，与此同时，有人大喝：“妖孽，哪里逃！”

    林清欢转身想赶熊孩子们出去闹腾，就感觉一股风迎面扑来，一人从窗户里飞跃而来，当胸一木剑朝着她捅过来。

    来真的？

    林清欢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