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檀跟着侍卫走上了台阶，不时有穿着各色长裙的女子走过她的身旁，木屐和木制的地板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柳檀檀小心地抬起头，人头大小的灯笼在空中摇晃，红色的光打在女子们惨白的脸上，格外渗人。她们大多僵硬着一张脸，涂抹着非常厚重的粉末，嘴唇红艳，眼神却是呆滞无光。柳檀檀在几个女子的头顶上再次看到了绿色的“1”，不过她暂且看不出头顶有数字的人和没有数字的有什么区别。

    要是硬要找出一个区别来，可能就是口红色号略有不同了。

    不知道穿过多少条曲折的回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侍卫毕恭毕敬地给守在宫殿门前的黑衣男子行礼，“獾大人，此女说自己有要事禀告大王。”

    黑衣男子沉默点头，拉开了门，侍卫回头催促了柳檀檀一句，“跟上。”

    柳檀檀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跟在黑衣男子的后面，侍卫在门外候着，并没有跟上来。

    宫殿里的灯光比外面要亮些，硕大的夜明珠放在鎏金铜柱上，散射出幽幽荧光。

    走到一个圆拱状的门前，一直沉默的黑衣男子终于开口：“进去吧。”

    柳檀檀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她还能怎么样，只能是进去了。

    “大王，奴婢有要事禀告。”

    “进来。”

    柳檀檀犹豫了一下，这声音，不太对吧。

    少女悄悄退后了一步，下一秒，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她吸了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嘴就被捂住了，不过捂住她的并不是手，而是一块布料，那块布直往她的喉咙捅去，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恍惚间她看到了站在阴影中的人影，修长挺拔，姿若青竹，应该是个男子。

    那人挥了挥手，束缚在她身上的气流散去，害得她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不过柳檀檀没空管自己摔得疼不疼，手得到了自由的她赶紧把塞在嘴里的布料扯了出来，她怕自己刚穿越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呛死，成为历代死的最快的穿越女。

    “你来这里，是想说什么？”

    青年的声音宛若玉击冷泉，环佩清泠，柳檀檀确定了，这人根本就不是猪妖。

    她简略地把那两位少年的事说了一遍，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血肉模糊的尸体，又慌忙收回了视线，看来猪妖已经被这人给杀死了。

    “你是说，你凭借装疯卖傻，在那两个沧灵宗小辈的眼皮底下跑了出来？”

    柳檀檀：什么装疯卖傻，她那是随机应变。不过这人既然称那两个少年为小辈，看来他应该比那两位少年要厉害不少。

    明灼眼尖地看到了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满，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掐了一个净尘咒，原本蓬头垢面的少女瞬间变得干净整洁了起来。

    明灼看着她那双明丽潋滟的桃花眸，心说相貌倒是不错，看来她是故意在脸上涂了那么多污秽之物的。

    “你知道他妃妾的模样吗，就是一只蜘蛛妖。”

    柳檀檀：什么鬼，继猪妖后，又来了一只蜘蛛妖，这里是什么盘丝洞不成。

    知道眼前的人不是猪妖后，柳檀檀也不自称奴婢了，她直接道：“我只认识一位会唱昆剧的妃子，她还有一个婢女叫杏儿。”

    “你在脑子里细细回想她的样子。”青年简单地下达命令。

    柳檀檀实在不想回想和断头女尸亲密接触的那段画面，但没有办法，她也只能照做。

    明灼将自己和少女的记忆连通，然后，不过一瞬就掐断了。

    虽然这些年他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但还真没有和尸体这么近的接触过，即便这是假的，还是让他恶心到了。

    如果柳檀檀知道他的想法的话，估计会笑开花来。这效果就跟戴上vr眼镜和贞子几乎贴脸的效果差不多，体验感肯定不太好啊。

    明灼打消了自己去找蜘蛛妖的念头，洁疾严重的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动手。

    柳檀檀悄悄抬头，然后就被青年的容貌惊到了。

    琼花作面，霜玉作肤，骨似冰裁，唇殷如朱，一双凤眸昳丽妩媚，可那双眸子却如浸泡在幽潭中，寒气逼人。

    柳檀檀不禁心说，这修真界里的人颜值都是这么高的吗？一个个的都长得像是假人一样，幸亏她不花痴，否则都迈不开腿了。不过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安分地低着头。

    明灼想到眼前的少女刚刚和那蜘蛛妖的头颅接近过，顿时感觉不好了，又掐了几个净尘咒丢向了少女，顺道也给自己来了几下。

    大家都知道，凡事都过犹不及。柳檀檀冷不伶仃地被这么多个净尘咒洗了几遍，感觉皮肤都要被刮出一层皮来。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人是有多严重的洁癖啊，有洁癖祸害他自己不就行了，干嘛要殃及她这条无辜的池鱼啊。

    “你既然能从那里来，应该也知道怎么回去吧。”

    感觉自己还是不够干净，只想赶紧解决事情回去泡温泉的青年索性也不找其他人带路了，直接把主意打在了自己送上门的少女身上。

    柳檀檀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道：“那个，如果我说我是凭运气找来这里的呢？”

    青年听到她这话，殷红的唇勾了起来，更显得他的姿容妖异了几分。他眼神示意她看向角落里几乎认不出模样的猪妖，语气慵懒自得，“无论是人还是妖，如果没了用处，在我这里结局都只有一个，我想，你不会想要尝试吧。”

    虽然他的语气很欠揍，但柳檀檀惜命，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实在说不出“试就试”这样有骨气的话来。

    毕竟，很有可能试试就逝世。

    于是，少女只能在脸上堆起社畜的标准微笑，温和道：“大人，这边走。”

    这句话的语气和“老板，这边请”有异曲同工之妙，明灼感到了一丝丝微妙，但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来，索性就不想了。

    “不急。”明灼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被划破多处的衣服，皱了皱眉，他随便翻了翻自己的万象戒，没想到还真翻出一条女子的裙子来。看着材质的质感和光泽，应该是幻鲛纱制成的，不过，他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件华而不实的衣服。

    明灼把衣服扔给了少女，扔下一句“换好之后就出来”之后，就走了出去。

    柳檀檀摸着这裙子的触感，丝滑清凉，就知道这裙子不一般。她心说这老板给的小费还挺多的。如果逃出去了，把这裙子卖掉，肯定能赚不少钱。

    柳檀檀以前也沉迷过一段时间的汉服，所以换衣服的过程还是挺顺利的。就是头发都散开了，她只能用发带随便把头发绑了一下。

    裙子意外的合身，和肌肤的触感柔软丝滑，纱质的布料在光下散发出赤金色的霞光，炽热绚烂。柳檀檀猜测这裙子应该是有变大变小的功能，她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镜子，只能遗憾地出去。

    她出去时正好看到自己的临时老板正从外面回来，似乎干成了一件什么事情，心情还算不错。

    明灼打量了少女几眼，乌发如瀑，玉肤如乳，一袭织金长裙更显出她眉眼潋滟来，看来他的眼光不错，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嫌弃衣服华而不实。

    “带路吧。”

    两人大摇大摆地出了祭坛。

    柳檀檀发现期间看到自己临时老板的人，好吧，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生物都选择了低头回避，她估摸着应该是老板用了某种幻术，把自己幻化成了猪妖的模样。

    再次走到莲池，青年突然开口，“先停下。”

    作为临时工的柳檀檀听话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看到老板掏出了一把亮晶晶的石头，飞到了半空中。

    青年黑色的衣摆处用金丝绣满了牡丹，明明是风骚至极的装扮，却因为他过分昳丽的容貌而显得相得益彰。

    柳檀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将那一把石头一块块地往祭坛的方向挥去，每一块都对准了不同的方位。

    最后，在一阵刺眼的火光和轰鸣的爆炸声中，祭坛变成了一阵废墟。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瑰丽至极，可柳檀檀却只是呆呆望着祭坛的方向。

    恍惚间，好似各式各样尖锐的、痛苦的哀嚎都钻进了她的脑子里。她把手放在心脏上，一阵阵后怕混杂着对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的恐惧涌上心头。

    她忍住流泪的冲动，打颤的双腿努力地支撑着自己。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刚刚，我也在里面呢，如果他不需要我，那我和里面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力量和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可能保全自身。

    在恐惧和后怕中，她陡然生出一股对力量的渴望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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