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黎昕打开摄影机，淡淡说道：“录不录，不录我走了。”
荣晓闭上了嘴。
穆焕见这样，也只能放弃。不过他相信这件事只要有荣晓，就一定可以解决。
当初要不是荣晓陪着，穆焕知道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地走出来。把黎昕交给荣晓来劝，他是放心的。
穆焕在冰上训练，偶尔转身过去，就能看见荣晓在和黎昕聊着什么，两人是熟稔极了，说到什么偶尔还会一起笑起来。
这感觉真不错，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荣晓在，黎昕就不是一个人。
他们本应该是最好的朋友。
穆焕想起了自己的“荣晓”，一起旅行，一起撸串，一起打游戏，甚至为了游戏里的一件装备，他们还结了婚。
只不过后来训练的任务重了，在国外比赛的时间变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荣晓的联系就少了。
后来他上了一次游戏，他的那个人物还在玩着，新版本的等级都练满了，“家”里还填了很多昂贵的家具。
只不过荣晓知道他上了号后，就将那号还给了他，再没上过，自己的号也没玩了。
如果人不会长大。
如果一直像当初那样多好。
穆焕将目光收回，脚下的冰刀交错，切开冰面，在那“唰唰”的声响中，专心在自己的训练里，丝毫不想打扰那两个人的相处。
而且这一次，黎昕再回来训练后，他一定会劝黎昕，训练之余也要和朋友多多地来往。
滑的累了，穆焕回到护栏边上，从黎昕的手里拿过摄像机，就那么直接在机器上看了起来。
他说：“转三进外勾这里的流畅度不够，应该是速度没上去，导致的流畅度不够，第一脚蹬冰的力量就要再大点，但是后面的路线图还很长，为了保证不影响后面的发挥，这里就必须更快进入状态。”
又说：“这里，外刃大一字接摇滚进后外点冰，我多用了一个准备动作，导致跳跃前的准备时间过于冗长。我应该没有这个习惯，下次要注意。”
接着说：“转三进连续接跳后的旋转动作我感觉很不舒服，你知道问题吗？”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穆焕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安静，他抬起头来，黎昕和荣晓也在看着他。
穆焕顿了一下，说：“谢谢你借来的摄像机，可以看出更多问题。”
黎昕笑了一下，然后说：“穆焕，你没发现问题吗？你的有一些omega的动作，就比如连续旋转的甜甜圈，这个时候以你的能力，在燕式和仰转后，可以接个a字旋转，如果可以，接个蹲踞旋转更好。”
穆焕听的愣住，继而笑容绽放，深深地看着黎昕说：“所以一个人是不行的，容易走进误区。谢谢你。”
黎昕点头：“客气。”
三两句的交流，距离感便被莫名地拉近，穆焕又将身体往前靠，上半身完全到了护栏的另外一边。
黎昕见他这样，便上前一步走到了护栏边上，双腿轻轻交叠地倚在身边，歪头看着穆焕手里的摄像机，说：“就这里看吧，继续。”
“好。”穆焕浅笑着，继续按下了播放键。
“规尺步的中心转移了……”
“摇滚步，你习惯走三步，但两步更合适……”
“昨天就想问，这个弓步侧刃你怎么会滑？不是练习曲里的规定动作吧？”
两人将这视频反复看了两遍，黎昕说了许多的话。
遇上花滑他们都有这同样的热情的人，这不是一年没滑，或是信息素有问题可以阻挡的热爱。
对花滑的喜欢是刻在骨子里的，从他们还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时候，父亲为他们买回来了第一双轮滑鞋，就注定了他们会在冰上拼搏一生。
穆焕又回到了冰上，继续训练之前看出的问题。
这一次有人和自己一起分析，用挑剔的目光寻找自己身上的错误疏漏，因而被分薄的心思都收束了回来，滑的全心全意。
也舒畅极了。
好些天了，难得能够这样舒畅的从头到尾将一个节目反反复复地拉一遍，穆焕也练的很是愉快。
一直到广播通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穆焕下冰换鞋，黎昕则收好摄像机对荣晓说：“走吧。”
穆焕头也不抬，熟稔自然地说：“等我。”
换了鞋再抬头，黎昕就站在不远处的通道等他，摄像机的带子被他斜跨在肩膀上，脸上倒是没有不耐烦的神情。
荣晓就站在他身边，陪他一直等着自己，眼神很干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穆焕心里莫名的暖，将背包甩在身后，走上前去，说：“走吧。”
三人再度迈步，黎昕与荣晓并肩走在阶梯上，穆焕落后一步。
行走间，步调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变得一致。
出了门，天自然是已经黑尽，不过最近气温回暖，乌云皆散，月夜星空还是漂亮。
穆焕接了个电话，叫大家在楼梯下等一会儿，没过两分钟，一名戴着兔耳朵头盔的外卖小哥，骑着小摩托，悠悠哉哉地到了面前，将三杯奶茶递到了穆焕手里。
“我点的。”穆焕上前接过，道了个谢谢。
快速看过，穆焕将单杯的递给了荣晓，那是一杯水果茶，荣晓每次喝奶茶都会点这加了青柠的橙汁。
剩下两杯分别是自己和黎昕的。
一模一样。
“谢谢。”
黎昕打开喝了一口，随后眉梢就扬了起来。
穆焕笑看黎昕惊讶又满足的表情，说：“随便加了些料。”
高热量的奶茶里是煮的很有嚼劲儿的珍珠，珍珠中间还裹着些花生碎和蜜豆。
黎昕是肯定喜欢喝的。
但黎昕却假装不在意，淡淡说道：“都行。”
然而一口奶茶喝进嘴里，含了满嘴的料，鼓着腮帮子像只仓鼠，紧闭着嘴嚼的停不下来。
穆焕见黎昕喝的开心，便笑着将自己这杯打开，一口吸出来。
蜜豆的甜，珍珠的糯，以及花生的香，当它们一起在嘴里绽放，呈现出馥郁的香……
是的，他也喜欢！
三人各捧着一杯奶茶，沉默地走在夜路上。
今日月满星繁，凉风习习。
“还挺冷。”荣晓缩着脖子，蹙眉看了眼手里的果茶，一半儿的冰，透心的凉。
“嗯，白日里不觉得，早晚还是冬天的温度。”黎昕的奶茶是“走冰”，这会儿倒不是很凉。
穆焕落在后面听着两人说话，倒没觉得冷，alpha的身体就是不一样，力气更大，也更加抗寒。
他蹙眉挠了下脖子，只觉得脖颈处有点痒。
迈过小门，就离开滑冰场，到了宿舍里的小区。
路上还有些人在走动，路灯大亮，宿舍楼传出各种笑闹声。
穆焕脚步逐渐变慢，痛苦降临的格外的快，好像一个回神的功夫，身体便又热又闷，脖颈处的痒意蔓延到了全身，就连手指尖都在痒。
喉咙像是肿了起来，堵住了呼吸道，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
“黎昕……”穆焕踉跄一步，一手搭上了黎昕的肩膀，对转身看过来的人说，“我好难受……”
说完，穆焕实在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大口地喘。
“呼哧……呼哧……”
自己……这是怎么？
“穆焕！？”
“等等，别，别急，让我看！过，过敏，药……药过敏药！”
穆焕望天，任由不但按压的胸口带着自己的身体摇晃不停，直至迷迷糊糊地看着荣晓逐渐压下来的嘴，魂儿都飞了。
不是自己的身体，就是这么麻烦。
……
穆焕再缓过来的时候，已经住进了医院，喉管里塞着氧气管，面色惨淡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医生就站在他的病床前面色严肃地说：“知道自己花生过敏吗？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你必须要远离过敏源，才能够确保安全，生命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如果你不重视，下次或许就抢救不过来了。”
穆焕缓缓地点头。
以后最喜欢的花生，吃不了了。
医生接着又对病床边的黎昕和荣晓说：“不过急救处理的非常好，不然也等不到这时候，过敏度这么高，太危险了。”
黎昕骄傲地将荣晓推出来，说：“他是我们的队医，今天全都靠他。”
荣晓赧然地笑着。
医生说：“当得起救命恩人。”
荣晓连连摆手：“没，没。”
穆焕望着荣晓，艰涩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医生此时终于缓和面容，说：“情况差不多缓和，但还需要观察，你们谁和我去办理入院手续。”
“我。”黎昕说。
“我来吧。”一个女声在门口响起，穆焕努力转头，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于一曼。
气场极强的alpha走进病房，一改印象里的女王模样，难得的一头乱发，衣衫凌乱，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来不及整理。她气喘吁吁在站在门口，视线在屋里一群人身上环绕一圈，随后脚步一抬，就径直走到了病床边上。
等到了穆焕身边，定定站了两秒。
抬手，挥下。
“啪”的一声！
一巴掌抽在了穆焕的脸上。
穆焕：！？
黎昕：？？
荣晓：？？
医生：……
于一曼眼眶含泪，恶狠狠地瞪着穆焕，颤着声地说：“你想死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