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还可以干嘛？”我被他一连串的拒绝搞得有些愠怒。
他突然皱了皱眉：“薛雨楠，你到底往红烧肉里放了多少糖啊？”
我狐疑地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差点就吐了，然后我落寞地低下头，苦笑一声说：“你看，我什么都做不好。”
易川的神色缓和了一点，他将一杯可乐递到我面前，真诚地说：“谢谢你雨楠，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过除夕的。”
“那么你的家人呢”我感到奇怪：“你的家人在哪里？”
他又埋头吃菜，不打算理我，我接着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是你外婆把我领回家的，她现在怎么样？”
“去世了。”
他还是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自吃着，我知道他心里是在想着事情的，因为那道难吃到要吐的红烧肉他差不多已经吃了一半，我把那盘肉抢了过来，问他：“那么你的父母呢？”
他终于抬起头来，面带愠色地说：“你不觉得自己很烦人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只是，只是在关心你啊。”我有些委屈。
“我不需要别人关心。”他的表情瞬间冷漠下来。
“易川”我认真地问他：“你明明也会关心别人的，为什么就是不给别人看到你好的一面呢？”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突然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就狠狠抓上了易川的手，那天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自从上次地震以后，我开始变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别紧张，只是停电，你快要把我手臂废了。”易川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才感到不那么害怕。
“我可以，坐到你身边来么？”我问他。
易川没有回答，我就当他同意了，慢慢挪到他身边去坐着，那时候满屋子都是漆黑的，我们坐在黑暗里等着电路恢复，谁也看不见谁的脸，但我能感受到易川的呼吸，就在耳边，沉稳的，让人闻之而心安的节奏。
我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问他：“记得如玉跟我说过，她有一次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墓园吵架，那个人，是你妈妈么？”
还是不回答，黑暗中也看不清他是怎样的表情，这让我胆子壮了些，又问：“那个你去祭拜的人是？”
等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要沉默到底了，就在我打算放弃找点别的话题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是我父亲。”
这个答案验证了我的猜测，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易川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跟他爸爸的去世一定有关系吧，我很后悔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于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我摸黑找到自己的饮料杯子，端起来对易川说：“来，我们干杯，庆祝春节快乐。”
易川也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我说：“新的一年，希望我们大家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然后一口把可乐都喝掉。
喝完可乐易川还是沉默，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再来跟他说了，于是在黑暗里，两个人就那么沉默地坐着，那天等了好久，电路迟迟未接通，我就站起来说：“看来不会来电了，我去找跟蜡烛点上。”
“别走”易川突然拉住我的手：“雨楠，不要走。”
我朝着他转过头去，可是什么也看不见，我对着一片黑暗问：“为什么叫我不要走？”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一直住在这里，不要离开我。”
易川希望我留下来，我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你希望我住在这里吗易川？”
“是，住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这是易川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现出柔弱的样子，好像一个孤单的孩子，缩在自己的角落里，想抓住什么东西却抓不到的样子。
我于是有些可怜他，又在他身边坐下说：“那么我就住在这里，不离开你，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把头靠到我肩膀上，一股湿热的气息传来，我给吓了一跳，于是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怎么了？”
他的头发就蹭在我脸上，我问他他也不回话，倒是我自己一下子心跳加速，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易川，易川？”我叫他，他还是不回答，这时候灯突然亮了，我在刺眼的灯光下眯起了眼睛，可易川还是没有动。
我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喝光了桌上的两杯烈酒，靠在我肩膀上是因为睡着了，讲的那些反常的话也只是醉话而已，我费劲地把他挪到沙发上，摆了个自以为舒服的睡姿。
原来易川喝醉了酒会睡觉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喝醉的样子呢，眉头微微皱着，呼吸略有些急促，身子蜷缩着好像很孤单的样子。
一股酒气氤氲在他身边，我突然也有点想试试喝醉的感觉，然后拿起那瓶还剩一半的酒，仰起脖子喝了个干净。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醒的，我醒的时候觉得头很沉，目之所及处全是歪歪斜斜的物件，好不容易从床上挣扎起来，接通手机，听到的就是薛如玉的声音：“雨楠你能不能来我家一趟，我爸妈被警察抓走了。”
我被吓得一个激灵，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我甩了甩头问：“怎么回事？”
“你来了我再跟你说。”如玉声音里尽是无力。
我连忙说：“你别害怕我马上赶过来。”然后蹭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跳下去我才觉得不对，昨天晚上明明是在沙发上睡的啊，不对，严格地来说是坐在地上睡的，我隐隐约约地记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不自量力地喝了那么多酒，刚喝完就开始晕了，易川在沙发上熟睡的脸在视野里越来越扭曲，然后看着看着我也失去了意识，就这样靠在易川身上睡着了。
看来是易川醒了以后把我拖上床的吧，可是易川人又不在，他总是那么早出晚归的，我早就习惯了。
那天我草草洗漱以后就飞奔到如玉家去，前段时间她跟我说父母的生意出了问题，没想到会那么严重，居然连警察也扯进来，如玉那姑娘现在一定手足无措。
如玉家我曾去过一次，她们家是独栋的花园洋房，门前有泳池，有绿地，甚至还有园丁，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对薛如玉说你娶了我吧，我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因为这地方简直豪华得可以。不过那天我没心思好好看，我快步穿过花园走向房门，按响门铃以后就看到brenda的脸。
我倒是吃了一惊，没有想到brenda会和如玉扯上关系，她朝我礼貌地笑笑，然后打开门把我让了进去，进去以后我生生又吃了一惊，同薛如玉坐在那里说话的，不是易川么？昨天晚上还醉得不省人事的易川，此刻正坐在在如玉的家里，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沉着。
而薛如玉双手抱膝蜷缩在沙发上，跟易川说着什么，脸上尽是苍凉的神色。
“怎么回事？”我走进去问她。
“雨楠，你来了。”如玉向我打招呼时也是满面的愁容。
这时候易川从沙发上起身，他说：“你父母的事，我一定会尽力，这些都交给我，你在就家里等消息，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说完这些之后他起身就要出门去，倒是brenda和善地拍拍如玉得肩，安慰说：“我了解你父母的为人，那些事跟他们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
薛如玉冲着她点点头，忍着泪道：“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她对着如玉笑笑，跟着易川离开了。
我还是感到疑惑，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如玉父母的生意，跟易川有关系？
如玉看出我的疑问，便说：“我爸爸的公司跟易川他们酒店有合作，所以这次一出事易川就知道了，要是没有他一直在帮忙的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早就听说易川在盖一个疗养院需要和如玉爸爸合作，原来是真的，我便也在如玉身边坐下，靠在她身边说：“那你要相信易川，相信他能帮叔叔阿姨渡过难关。”
如玉叹了口气，“他们说爸爸妈妈涉嫌诈骗，雨楠，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我知道爸妈不是这种人。”
我说：“所以要对他们有信心啊，他们没做过什么坏事，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嗯”如玉朝我无力地笑笑，“一开始我很害怕，警察来把爸妈带走后，我哭了好久，可是后来易川来了，他说他会帮我，叫我什么都不要怕，看着他，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我没回答，而是拉过她的一只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问她：“什么感觉？”
如玉一脸迷茫地说：“感觉，感觉很温暖。”
“那么现在呢？”我把那如玉只暖好的手放在她另一只手上。
“凉。”如玉皱了皱眉。
“你看”我说，“你只体会到这只手变凉的感觉，却没有感受到那只冰凉的手，不是也被温暖了么。”
如玉低着头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我又装得像个学究一样说：“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努力去发现好的一面，这样才能往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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