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才睡下，陈言再次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没时间探究今天的路由器是否正常，冲了一个热水澡，随便拿起一件格子衬衫套在体恤外，匆忙跑去地铁站。
临近中午，他终于抵达公司，在步入办公室的同时，瞥见美术组的夏萱朝他座位对面的朱承业使了个眼色。
陈言直觉和自己有关。
果然，朱承业接收到信号，悄悄起身，示意他去茶水间。
陈言略作思考便点了头，拿起杯子，准备顺便泡咖啡提神。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茶水间，朱承业确定里面的休息室没人，放低声音问他：“昨天下班挺早的，你今天怎么这个时间才来？”
“睡得晚。”陈言言简意赅地回答，从放置零食的盘子中翻出一包速溶咖啡，撕开包装倒入杯中，站到热水器前接热水。
茶水间里顿时香气四溢。
朱承业见他如此淡定，急得不行：“你还有心情喝咖啡？你被杨舟阴了你知道吗？”
想到昨晚两人已经按照组长的意思明确分工，如今互不影响，陈言不明白杨舟为什么要坑自己。
他停住动作，转身看向朱承业，稍显意外。
朱承业简直佩服自己这位后辈的冷静，凑近说：“今早宋总来问工作交接的事，老大说交给了你和杨舟，杨舟说你负责完成策划组的工作，他负责完成程序组内部的日常，我问你这是真的吗？”
“嗯，”陈言点头，“昨晚下班后确定的，杨舟说他家里有老人生病了，忙不过来。”
朱承业一拍大腿：“傻呀你，杨舟和他老婆都是外地的，哪有长辈在临海？”
“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徐头改这个玩法，所以其中缘由我再清楚不过。”
“杨舟肯定是骗你的，就为了摆脱策划组留下的烂摊子，你想想，徐头离职，最可能升组长的就是你和他，现在他让你做策划的工作，自己带程序组，摆明了是想在宋总面前表现！”
“你倒好，不仅轻易上当，还一点也不着急。”
“我都替你急你知道吗？”沉默片刻，见陈言无动于衷，他没好气地补充。
过了一会，又补充：“我可不想被杨舟这样会钻营的人领导。”
陈言用食指推了一下眼镜。
朱哥的话很有道理，但……
他想起在上班路上确认过的事，微微笑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对朱承业说：“我明白了，谢谢朱哥提醒。”
“午休时间到了，等我把咖啡喝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朱承业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心态也是没谁了，怪不得是清北毕业！”
陈言关心的完全是另一件事：“我没吃早饭，现在真的很饿。”
朱承业：“……”
“行行行吃饭，干饭人，干饭魂，干饭人都是人上人，吃饭才是人生头等大事……”
一个小时的午休风平浪静地过去。
下午上班，陈言被项目主管阎文光叫去谈话。
他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给对面担忧地望过来的朱承业一个安抚眼神，示意他放心，然后镇定地走出了办公室。
四十分钟过去，走廊对面没有任何动静。
几个平时和他关系还算好的程序员开始窃窃私语。
李琳芳见状，偷偷问身边的夏萱：“萱姐，部草会不会被开除？”
“没有他在，我画画都没灵感了。”
“不至于吧，”夏萱望向对面紧闭的办公室门，回答得不太有底气，“现在单机部正缺人，部草会没事的。”
恰在这时，主管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阎文光揽着陈言的肩膀走出来，满脸喜色：“走，跟我去见宋总。”
“这次的这个玩法策略一定能通过！”
“简直太棒了！”
走廊另一边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变得紧张起来。
不一会，陈言抱着笔记本电脑独自回到办公室。
由于他表现得过于淡定，朱承业忍不住小声问：“怎么样？”
陈言朝他点点头：“过了。”
“卧槽！”朱承业蓦地拔高音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过了？”
他看看左右：“之前徐头带我们几个改了那么久都没通过的策划方案，你一个人一晚上就搞出来了？”
“还在宋总那里通过了？”
由于他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大，办公室里的人想听不到都难，所以现在整个单机部都知道了陈言做了什么。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而被议论的主角——陈言，不仅没有得意，甚至表情渐渐凝重。
他记起昨晚的神奇经历，觉得现在这个玩法架构之所以能通过，多半要归功于家中突然说话的路由器。
想到这里，陈言抬头问朱承业：“朱哥，你说，什么情况下路由器会突然变得智能？”
朱承业本来正在摇头晃脑地感叹他牛逼，闻言莫名其妙：“什么叫变得智能？”
陈言犹豫再三，迟疑地开口：“就是会说话。”
朱承业愣住，上下打量他，小心翼翼道：“陈言，你辛苦了，你是咱们单机部的功臣，要不早点回去补觉吧？”
陈言：“……”
陈言微笑点头：“我知道了，朱哥。”
同一时刻，灵魂状态的时奕正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大概是因为路由器被陈言关闭太久，所以热气逐渐消散，里面的空间也跟着冷下来。
时奕开始怀念之前的温暖，和那个喊自己宝贝、跟自己聊天的声音。
低沉冷静，甚至带着些可怜，多好听啊。
他自责地想，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装逼，惹声音的主人不耐烦？
为什么不好脾气一点，求他陪自己说话？
那样的话，自己现在就不会凄惨又狼狈，只能在虚无的空间里来回窜动，抵御寒冷，打发时间……
另一边，由于单机部眼下的难题得到了解决，主管阎文光很高兴，许诺众人，今天可以准时下班。
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夕阳的李琳芳差点喜极而泣，一直惦记着家中路由器的陈言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傍晚，陈言一到家就直奔客厅的矮桌，将放置在上面的路由器打开，守在一旁，等它说话。
然而，路由器仿佛恢复成一个死物，没有了昨晚的嚣张和高调。
陈言忍不住将它拿起来，贴在耳边晃了晃。
正在虚空中思考人生的时奕一阵头昏目眩，开口咒骂：“妈的，又地震了？”
陈言听到元气十足的声音，眼睛一亮，小心地将路由器放回桌面，问它：“原来你还在？”
时奕同时听到了自己的说话声，惊喜起来：“我有声音了？”
已经得到答案的陈言轻笑一声，告诉他：“是的。”
他推测关闭路由器会导致它无法发声，因此道歉：“对不起，昨天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随手关掉了你。”
exm，关、掉、我？
时奕有些不爽，但想到自己之前的懊恼和悔恨，决定不跟外面这个人计较，借坡下驴道：“只要你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就原谅你。”
陈言很给面子：“好的。”
两人的目的皆已达到，同时沉默下来，都不再说话。
陈言组织了一会语言，对路由器讲起白天的事：“你的策划很精彩，总监看完根据策划做出来的程序架构，立刻通过了这个方案，还说如果换成他，恐怕也无法想出如此兼顾游戏性和故事情节的玩法。”
他真诚地盯着路由器，发自内心感叹：“你很厉害。”
“不用客气，”时奕听到陈言的赞扬，毫不谦虚，并且先一步预判了他要说的话，不在意道，“也不用因为冒领了我的功劳而感到愧疚不安。”
毕竟我这么优秀，根本不care一个游戏策略。
本打算谢谢路由器的陈言：“……”
他稍作思考，觉得还是有必要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于是继续道：“由于我很好地完成了这个策划方案，原本想要坑我的同事没能得逞。”
“所以，我还是要感谢你，路由器先生。”
这次时奕实在忍不了了。
路由器先生是什么奇特称呼？像以前一样叫他宝贝不好吗？
慢着，他还不知道外面这个人怎么称呼！
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时奕立即付诸实践：“我提议，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做一个自我介绍，怎么样？”
陈言陷入思考。
原来路由器还有社会身份吗？
他实在好奇，禁不住诱惑，点头同意了：“那你说吧。”
时奕果断拒绝：“你先说，我怕我说完会吓到你。”
陈言：“……”
为尽早听到路由器的自我介绍，陈言利落应道：“好。”
“我叫陈言，陈述的陈，语言的言，今年二十五岁。”
“我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毕业以后一直在梦幻网络工作，这是家游戏制作公司，在业界小有名气，我是单机部的逻辑程序员。”
时奕一边听一边分析：嗯，陈言，很一般的名字，但能在几小时里将策略转化为程序，说明编程能力不一般。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遇到了自己，这就很幸运。
自己对产品的把控和见地在国内属于顶尖水平，如果他能多陪自己聊天，对自己好一点，自己不介意免费指点他几句，帮他实现一个小目标。
时奕对这个设想十分满意，正打算具体化做法，听到陈言说：“到你了。”
“这么快？”时奕惊讶。
他还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是啊。”陈言换了一个坐姿，将手臂交叠放在桌子上，用下巴枕着它，期待地看着路由器。
时奕没办法，沉默几分钟，缓缓开口：“我叫——嗯——许兆伟，言午许，一千零二十四千字节的兆，伟大的伟，今年三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 时奕：把我的身份告诉给陌生人？绝对不可能！
作者：你会后悔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