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结婚拯救厌世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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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

    第七章

    在严雪临无动于衷的表情中,阮白选择迎难而上,继续自己的合理诉求,讲那些起床后才想好、用来说服这个人的理由。

    他问:“三叔,可以送我去学校吗?”

    严雪临闻言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审视着什么,没有说话。

    从概率上来说,有百分之九十九是拒绝的意思。

    江瞩作为严雪临的助理,当然很会帮上司排忧解难,立刻笑着道:“阮也少爷,老板今天很忙,不如我叫人送您去学校好了。”

    很显然,他明白了严雪临不久前说的那句话的暗示。“小少爷”是个不能被提起的称呼,那么就要换一个。

    阮白像是没有明白那么多的拒绝信号,他轻声说:“别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第一次上大学,别的小孩都有家长送,我也想要。”

    别人有的,他也想要。

    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他们关系亲密,其实才见面三次,每次都有不愉快的意外发生。

    阮白的记性好像很差,过去的事已经全部忘掉,可以对严雪临说出这么任性撒娇的话。

    严雪临点了下头,他忽然有了点兴致,问他:“没有会怎么样?”

    这句话给予了阮白很多鼓励,似乎见到胜利的曙光,其实在起床后短暂的清醒时间里,谎话只编到这里,但他很擅长说这些,无需多想,顺口道:“没有的话,会被歧视家庭不和睦,才会没有家长接送。你听过校园霸凌没有,现在很多的,会被别人抱团欺负,因为是没有靠山的小孩。”

    越说到后面越离谱,因为可不是什么郑重的请求,理由也无需认真,主要目的是达成任性的要求,手段是撒娇。

    严雪临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他问:“首先,你是小孩吗?”

    阮白显得很理直气壮:“怎么不是,我才上大学呢。”

    严雪临“嗯”了一声:“春城大学明天正式开学,周玲玲搭乘下一趟飞机,可以赶得及和你一起去学校。”

    阮白:“……”

    他甚至不是直接拒绝,而是明知道阮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随口胡说,还要给出一个合理方案,让阮白无法再继续纠缠下去。

    阮白觉得很没意思,他的兴趣消失得很快,在严雪临那句话的后半段就不见踪影了。

    为了给严雪临找这么点不自在,他付出了很多。

    本来他可以睡到中午,吃完凯瑟琳准备的午餐,再让陈伯叫一辆车,还会有陪同的人,在黄昏到达学校,整理好宿舍。

    他只是在做一件有趣的事,讲那些话也是为了得到严雪临的反馈。

    被逗笑、打动,或者是无可奈何。

    可能都有一点,无论哪个都比面无表情的严雪临有意思,其实最想看的还是他的无可奈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结果都没有,被轻飘飘地打发了。

    阮白迎难而上的美好品质消失得比他对严雪临的兴趣还要快,此时他轻易被困难打败了,并且没有再尝试的打算。

    严雪临略微抬起头,看到车窗外的阮白。

    他那时刚说完那些可笑的理由后,歪着脑袋,半边脸颊贴在车窗上,只是不想送他去学校,就像是受了很大委屈,露出那种看起来真的很难令人拒绝他任何请求的神情。

    可严雪临还是拒绝了。

    隔着车窗时,他们有一秒钟的对视。

    下一刻,阮白的那些可怜的、令人心动的神情全都消失,像是从未出现过。

    因为他放弃了。放弃得比任何人都要快,不在乎之前付出多少,失去了多少沉没成本。

    严雪临还以为他会多努力一会。

    于是,他把车窗又往下打开一些,对阮白说:“上车,送你去学校。”

    然而,此时的阮白已经不是方才的阮白了。

    何必如此,他又不是出不起打车的钱。

    阮白对严雪临的话不为所动:“不用了。我准备打电话给周玲玲女士,邀请她参加我的入学典礼。今天天气很好,飞机准点,想必她不会错过。”

    严雪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而阮白能看到江瞩的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可能没人会和严雪临这么说话,会拒绝他的要求。

    一个有骨气的人就应该这样。

    严雪临不再看他了,慢条斯理道:“外面的车,只能停在院门那。陈伯年事已高,你应该不会让一个老人替你拎箱子。”

    是威胁。

    这个人!

    有些时候,看清形势,适当接受别人的好心帮助,也是人生的必修课。

    阮白心安理得地屈服,敲开江瞩的车窗,请他帮忙给自己拎行李。

    江瞩默默地整理今天要用的资料文件,其实一直听着后面的动静。

    听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严雪临的行为就像是在猫咖逗主动营业求蹭的猫咪,猫的兴致正高,他却不想逗了。

    可以算得上是缺德了。

    不过老板的手段高超,又把生气的猫逗回来了。

    其实江瞩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如果是平时的严雪临,可能会在阮也说第一句话时直接让自己安排,不会给阮也说第二句的机会。

    严雪临一贯的少言寡语,而这段对话漫长、无用、浪费时间,本来不该发生却发生了。

    看来这位阮也少爷以后可能需要重点关照。

    真的有点特别。

    将两箱行李搬到后备箱后,阮白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在离严雪临很远的位置。

    严雪临看了他一眼,深深的皱了皱眉,让阮白产生一种自己很烦很缠人,却让严雪临都有点无可奈何的错觉。

    那也不错。阮白感到心满意足。

    汽车启动后,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

    穿过水杉大道时,混合的光影从车窗外掠过,将严雪临的绿眼睛映得更加澄澈。

    阮白看着他。

    如果严雪临不说那句话,不提周玲玲,即使拒绝了阮白的要求,他也不会放弃得那么快。

    那么当阮白得偿所愿,可能会讲点好听的话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是忍辱负重上车。

    可严雪临也不在意这些,他看起来像是全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也只会在意工作报告页面上显示的那些难懂的数字。

    这样的人会是爱情小说的男主,阮白真的有点好奇他会怎么谈恋爱。

    汽车停在新生接待处,江瞩本来想要代办那些程序,被阮白拒绝,说是自己的事要自己做,便背起随身的包,走下车。

    负责新生接待的学长学姐都很热情,阮白拿出录取通知书,核对证件,在报道单上签字,拿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校园卡,学生证,并且得知了宿舍的位置。

    半个小时后,拒绝了学长的好心指引,阮白将所有与身份有关的证件一一收好,绝不会因为意外被人看到后才像汽车的方向走去。

    幸好严雪临不是真的家长,否则恐怕很难不陪同一起前去,那么也就会看到他的身份证、学生卡,和系统中的名字。

    不是阮也。

    他把名字改掉了,改成了自己的,也是这本书中不能提起的名字。

    今天是新生开学日,学校里满是车,每一个家长都怀着殷切的期待,美好的祝福,将心爱的孩子送到这所学校,希望他们能学有所成。路过那些人的时候,阮白会忍不住看他们,隐约感到一点心酸,他是没有父母的人。

    汽车缓慢地行驶了二十分钟,终于到了阮白分到的宿舍,明月楼。

    车停在楼前面不算宽敞的大道上,旁边栽满了梧桐,走路的小道是青石板铺的,上面有很多碎裂的痕迹。

    江瞩先走下车,打开后备箱,叫上司机,准备一同和阮白上楼,顺便整理宿舍,购买一些学生开学的必需用品,这些琐碎的事估计要花费很多时间,但他们等不了那么久。江瞩考虑叫办公室的哪个人来负责这件事。

    阮白也下了车,站在空旷的地方,往上数了一下楼层,不知道楼里是怎么排序的。但按照从右到左,数到的房间正好是他中意的,三楼,向阳,阳台上有一棵高树的树冠挡着,也不会太热。

    他还在想这些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阮也。”

    阮白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自己的名字。

    他转过身,看到严雪临站在不远处,他说:“阮也,我送你上去。”

    比如那个确实不是真名的阮也,这句话更像是假的。

    阮白偏过头,他的脖颈白而瘦,透过树影的斑驳日光洒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像一片很细的瓷釉,他有点疑惑:“什么?”

    严雪临皱了皱眉,一字一句道:“不是你自己说,没有家长接送,会被歧视家庭不和睦,会被抱团欺负,因为是没有靠山的小孩。”

    那都是阮白之间随口瞎说的瞎话,他自己都记不清究竟编了哪些,严雪临的记性是真的很好。

    阮白呆了一下,眼睛缓慢地眨了眨,直到严雪临接过司机手中的箱子,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于是,现在的情形没人能预料到,江瞩站在原地,看着严雪临和阮也各拎着一个箱子,往明月楼走去。

    阮白走到宿舍管理处,准备出示学生卡,换取303号房的钥匙。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像窗外看去。严雪临穿了一身体面、昂贵、浑身上下连一根绒毛都不会沾染的黑色西装,神色很冷,模样英俊,在一群或是焦虑,或是欣喜的家长中显得格格不入。

    阮白不想让他多等,飞快地接过钥匙,提起箱子,往外走去。

    还未走到严雪临面前,箱子却不由自主地从手中掉下去,“啪嗒”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很响。

    阮白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小心用的是左手。那一边的手腕根本不能用力,现在抖得厉害。

    他怔了怔,将钥匙换到左手,空出右手,严雪临却先他一步走过来,提起倒在地面的箱子。

    替阮白拎了箱子,严雪临评价他:“这么娇气。”

    阮白抿了抿唇,小声地反驳:“没有。”

    到底还是原谅了严雪临这次不客观公正、有失偏颇的评价。

    303号房的门是虚掩的,阮白先敲了一下,随即推开,第一眼看到的窗外的树冠,正对着阳台。

    他的运气真的很好,果然是中意的那间房。

    严雪临面色淡淡的,将阮白的箱子放在唯一空置的那张床边。

    这是个四人间,其他三个室友都来了,床铺也收拾完了,屋里已经有生活过的痕迹。

    二号床上坐着的两个男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咧开嘴笑着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我们三号床的好兄弟。”

    阮白对他们笑了笑,接过严雪临手中的箱子。

    房间里的气氛不太热烈,大约因为严雪临像是块冰,在人群中格格不入,有种居高不下的冷淡感。

    不过,严雪临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走去阳台接电话了。

    看到严雪临去了外面,阮白小声而自然地抱怨,就像每一个刚来大学的普通高中生:“这是我三叔,家里最凶的那个。”

    果然,二号床的两个男生心领神会地点头,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阮白打开箱子,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和他们聊天。

    二号床的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一个叫秦意,一个叫简正秋,高中时就是好朋友,大学又考了同一个,但分到一间房却不是巧合。简正秋的妈妈是春城大学的行政老师,便麻烦宿管科把他们俩安排在了一起。分宿舍的基本原则是同班同专业的在一起,这样也方便平时的学习交流,但总有多出来的学生,不同专业就凑成了混合宿舍。303就是这样。阮白学的金融,秦意是土木,简正秋学数学,而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温故则是念历史。

    今天早晨,阮白才在世界的不知名角落——严雪临的面前贷款要校园霸凌自己的室友人都很好。

    出于谨慎,阮白还是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他怕在阳台的严雪临听到,大多数时候都是问问题,等待热心室友的回答。

    阮白将不多的几件衣服放到衣柜中,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的被单和被罩是凯瑟琳女士精心挑选的。她已于前几期迅速地了解了春城大学的状况,并根据关键词搜索得到了学校售卖的床上用品质量不佳这一结论,亲自挑选了一套尺寸合适,事先清洗好的床上用品,还有两条毯子,将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秦意和简正秋打打闹闹的,揽住对方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我们秋秋在高中就是知名的男妈妈,懂吗?有什么找他就行了,肯定给你办妥了。”

    严雪临一从阳台进来,秦意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鹅,戛然而止。

    他走到阮白身前,解释道:“有点事,现在要走了。”

    在汽车行驶途中,江瞩同严雪临汇报过今日原定的行程,很长的一段,阮白瞥到打开的文件里的一页都写不下。

    即使阮白真的很任性,也没有想过,会要严雪临真的扮演他的家长,拎着两个行李箱,送他到明月楼的303号房,这一切都是预料外的事。

    严雪临问他:“你的学生卡卡号是多少?”

    阮白暂时忘掉了那个秘密被严雪临发现的风险,当着他的面从背包中拿出学生卡,报出一串数字。

    严雪临在手机上敲下这串数字,应该是让江瞩往他的学生卡上充了一笔钱,简短道:“有事打电话给我。”

    不是打给江瞩、陈伯,或是什么别的其他人,而是打给严雪临。

    他甚至连阮白随口说的瞎话也记得,在室友面前表现得就像真的是阮白的家长、监护人,阮白受他保护,会时时刻刻看着这个小孩一样。

    连阮白这么记仇的人在此时此刻都毫无条件地原谅了早晨的严雪临。

    随后,他是真的要离开了,对宿舍的其他几个人说了句“麻烦你们的照顾”,又叮嘱了句阮白要记得请室友吃饭,才推开门,却被阮白拽住了袖子。

    他看着阮白。

    阮白很会装怪哄人,到了真乖的时候却显得笨拙,拽了好一会袖子,才说出临别的话:“注意安全,工作完早点休息。”

    聪明的时候嘴皮子很溜,说真心话笨的有点可爱。

    严雪临离开后,阮白终于感觉到累,他觉得严雪临不愧是这本书的男主,嘴巴那么刻薄的人,想要扮好一个身份却那么轻易就能让所有人相信。

    秦意走过来,笑着说:“你三叔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凶嘛!不是对你挺好的。”

    严雪临靠在床边,左手搭着膝盖,嘴唇微微翘起:“是还不错。”

    又问:“你们想吃什么?我去订。”

    如果是那种不外送的餐厅,可能要江瞩去订。他们在车上时就已经交换过电话号码了。

    简正秋说:“大食堂三楼的小炒特别好吃,馋死秦意了,之前就经常缠着我蹭我妈的卡来吃,现在有好心人要请客,就让他吃个够。”

    秦意兴高采烈地说:“就是就是。”

    门被推开的时候,秦意和简正秋是愣了一下的。阮白长的漂亮到过分,看起来昂贵、美丽、被保护得很好、一碰就碎,混合着过分脆弱且难以接近的气质。这样的室友,与一般人不同,他们也有点苦恼日后能不能好好相处。

    可阮白现在像是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们知道阮白不缺钱,想要和室友处好关系,那么才见面,在食堂吃一顿,认识认识就是不错的选择。

    简正秋忽然推了秦意一下,高声问一直沉默着的温故:“温故,你想吃什么?三楼的小炒不错,二楼的麻辣香锅也好,我和秦意都无所谓,你有想吃的吗?”

    温故说:“我不去。”

    与一般的宿舍相比,春城大学的住宿环境算很不错的了。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床和桌子,中间隔开,算得上是有**的小空间了。

    阮白走过去,看到四号床上坐了个人,他的身材不高,很瘦,能看到的半边脸很清秀,捧着本书,看得很认真。

    阮白的身体真的是很差,今天早晨没有吃饭,又忙着收拾东西,现在有点头晕,左手扶着墙,问:“我请客,你不去吗?”

    温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左手的那块腕表上,执拗道:“我不去。”

    阮白觉得有点奇怪,他和这个人一句话没说过,也不可能有什么矛盾,为什么会这样。

    但,也只是这样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阮白也不会再请他第二次,秦意走过来打圆场:“算啦,温故的东西可能太多,要多收拾一会,我们先去吃吧。”

    他们三个收拾了一下,临走前,简正秋对温故打了声招呼:“你要是有想要的,可以发微信告诉我。”

    温故应了声,但估计还是不会什么也不会说。

    秦意一眼就看出来,宿舍全员到齐的第一天,男妈妈简正秋就开始为了宿舍和谐关系而担忧了。

    到了三楼的窗口,阮白让秦意和简正秋都点了两道菜,自己又点了两菜一汤。直到付钱才发现刷卡机器上显示的余额为六位数。

    秦意说:“完了完了,我要赶紧问问学长,毕业后学生卡上用不完的钱该怎么退……”

    阮白眨了下眼,有点苦恼。

    忘了《白栀子》这本书男主的基本属性是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的霸总了。

    吃饭的时候,简正秋试着替温故解释:“我们都是昨天来的,他就是话比较少,可能放不开吧。”

    阮白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没什么。”

    他不在意这些,一个人喜欢或是讨厌自己都是无所谓的事,因为他对温故也没什么兴趣,更不会说是刻意为难他。

    其实对于整个世界,阮白都很陌生。如果非要挑出有什么令他感兴趣,可能只有男主了,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来到春城,住进阮家。

    男主有一双很漂亮的绿眼睛,是很坏的人。如果他要骗人,肯定会将人耍的团团转,可能至死也难以发现。

    阮白托着下巴,想了很久,又觉得这些都是没意义的事。

    严雪临是《白栀子》的男主角。即使自己已经忘掉了大多数剧情,可是,可是一切都还是会按照故事剧情的发展,最终达到那个happy ending。

    *

    坐车去公司的时候,严雪临想起他第一次见阮也的时候。

    那天天气很好,他和阮白要在一个海岛上结婚。实际上同性结婚法案并未通过,但这个结婚仪式有难以具体描述的复杂含义存在。

    婚礼前一天,海岛上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客人,作为新人夫夫,他们穿着同款西装,胸口别着玫瑰,在门前一一接待。

    那时的阮也才七八岁,个头似乎比同龄人小一些,头发遮住眼睛,很怯懦的样子,被周玲玲领到他们面前。

    周玲玲不住的奉承说:“小少爷今天可真俊,和严少爷真登对,郎才女…郎才郎貌,天生一对!”

    严雪临没见过她,估计她是旁支的人。

    阮白很清楚那些祝福的话中可能没有多少真心,但他很得意地接受了,对躲在周玲玲后面的阮也招了招手:“小孩,过来。”

    周玲玲便立刻将阮也推了出来,呵斥道:“快叫小叔!”

    阮也挪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略一抬头,严雪临边觉得他的眉眼和阮白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他和阮白在小时候没见过面,但十五岁后,暂住在阮家,阮白的母亲阮莞月总会拿这件就是逗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玩。她会拿出珍藏的相册,叫严雪临看自己的小新娘长什么模样。阮莞月怀孕的时候爱吃辣,大家都说肚子里揣了个小姑娘,而严雪临的性别早已得知,是个男孩子。所以他们的母亲才会开玩笑般给两个小孩定下婚约。严雪临由此看过很多阮白小时候的照片,阮莞月给阮白穿过裙子,小小的个头,肤色很白,睫毛浓密,头上扎了几个辫子,像个漂亮的小姑娘,活泼地看着镜头。

    可是阮白终究不是个小姑娘。但他们还是要结婚了,不是履行那个开玩笑的婚约,而是有很多复杂的、不能言明的理由。

    阮也小声地说:“小叔好。”

    阮白很有耐心的应了,又逗他,指着严雪临问:“那你怎么称呼他?”

    一旁急着讨好他们俩的周玲玲也卡了壳,一时想不出称呼。

    阮白笑了笑,故意考验阮也:“叔叔的老婆该叫什么?”

    阮也思索了好一会,偷偷摸摸瞥了严雪临一眼,很小声地说:“叫婶婶。”

    可能小孩也很迷惑,明明严雪临看起来不是女人,为什么要叫婶婶。

    阮白笑的开心死了,戳了戳旁边的严雪临,眼睛明亮:“喂,人家叫你婶婶,怎么不答应啊?”

    严雪临不想理会他,又很舍不得,只好碰了碰他的脸。

    阮白便低下头,装作很苦恼,其实在继续骗小孩:“好像说错了,怎么办?他不理我们。算了算了,那叔叔的老公叫什么?”

    仿佛现在逗小孩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

    阮也被阮白这样的坏心眼大人逗得团团转,很是迷惑了一会,叔叔怎么会有老公,可又不能不回答,会被妈妈骂的,左思右想后创造性地说:“是姑爷。”

    叔叔没有老公,可是姑姑可以有老公,阮白无师自通地明白小孩子的思路,夸他说:“你好聪明,怎么想到的?”

    严雪临叹了口气

    阮也本来就胆小,听到严雪临叹气,以为他不满意。此时害怕的不行,忍不住往周玲玲身后躲,却被推出来,呵斥道:“大人和你说话,躲什么躲,拿不出手的东西……”

    阮白的笑意收敛了些,他打断周玲玲的话,看似商量,实则不容拒绝:“你去别处逛逛,我带阮也去吃点心。”

    周玲玲义无反顾的抛下这个小累赘,找那些大人物攀交情去了。

    阮也可能是运气比较好的小孩,只见识过笑着好脾气的阮白,觉得小叔是全世界最好的人,紧紧攥着他的手,怯生生地问:“那,到底该怎么称呼……?”

    反正很怕严雪临。

    阮白看他可怜,也不再逗他了,认真地想了想,告诉阮也:“我在族里行四,他比我大些,你叫他三叔就好了。”

    阮也抬起头,用那双与阮白有些相似的眉眼怯生生地看着严雪临,小声叫了句:“三叔。”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靠岸的船,他们便带着阮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呆着,让人拿了好几块蛋糕。

    明明说是要喂阮也,阮白也吃了好几块。

    然后,阮白站起身,把严雪临拉到稍远些的地方,目光还看着在小心翼翼地吃蛋糕的阮也。

    阮白说:“他父母要离婚了,谁都不想养他,很可怜的小孩。”

    严雪临太明白他的心意了,他问:“你想养?”

    阮白的声音很轻:“他的头发那么长,都挡住眼睛了,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抹了好几次脸,也没人带他去理发,哪有这么做父母的。我和他父母说好了,等他们离婚后,就把阮也的户口转到我这边,以后我们当他的监护人养他。”

    严雪临觉得阮白在说一个不切实际的梦。阮白长到二十二岁,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况是养另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而且那时候严雪临有太多要做的事,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孩子。

    阮白仰头看着严雪临,他的脸被海风吹的微红:“你发现没有,他长得和我有点像,而且脾气好乖,我小时候只是比他活泼一点。”

    严雪临觉得好笑,他问:“你小时候有很乖?”

    阮白小时候体弱多病,不能见风,不能多动,否则必然要发烧头痛。但他天性调皮过头,时常被家里的女佣看着都要偷偷摸摸出去摘花惹草,阮莞月为他生过无数次气,但每次看到他那双天真到能骗人的小脸委委屈屈地和自己道歉就不忍心对他生气。幸好后来长大了,身体也好多了,否则严雪临可能要继承阮莞月生的气了。

    阮白逃避了这个问题;“我妈妈就很喜欢小孩,所以才有我。可能我遗传了她,所以也很喜欢小孩。但你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生小孩的,因为我那么喜欢你,你又生不出来。”

    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因为严雪临即使可以做到再多的事,也生不出小孩。阮白好心帮他弥补这个缺陷遗憾,严雪临竟然还不领情。

    阮白抱住严雪临的腰,嗓音很软,他撒娇时会说很多好听话:“我想养,你就要陪我一起。等一切结束后,一切结束我们就可以安静地养他了。如果他聪明的话,就考到我们当初的高中,如果不聪明……我们养的小孩怎么可能不聪明,只能说是不适合当时流行的教育方式,我们就要给他找个好点的私立学校。到时候你去公司上班,我想办个画廊,不可以吗?”

    阮白说了很多很多,与其说是在养小孩,更多的是描述他们日后的生活,那么美丽平静的日常,阮白在现实下屈服,但已经厌倦了现在的一切。

    这几天会发生很多重要的事,他们的婚礼代表了无数含义,有许多牵连甚广的决定也会在今天做下,可阮白不管不顾,只恳求他一件事。

    养小孩也不用废很多事吧。阮也虽然看起来胆小,但也很乖,不会耽误多少功夫,总不会比照顾眼前这个小孩费的心思多。

    虽然从利益角度来看,这是一件投资与回报不成正比的事,可阮白是真的想养。

    而十五岁以后,严雪临最擅长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替阮白实现那些突发奇想、不切实际的梦。

    如果阮白想要海里的月亮,严雪临也会认真思考该怎么做到。

    养孩子总比捞月亮容易些。

    严雪临说好,揽住阮白的腰背,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低头吻上他柔软的嘴唇。

    不远处就有许多宾客,他们接受这场婚礼,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很多,但真心的祝福很少,甚至很多人都不能接受男性之间的恋爱,可想而知,看到这一幕后脸色会有多难看。

    严雪临不想忍耐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在他的婚礼上,他随时拥有吻自己新娘的权利。

    连他的新娘都不可拒绝。

    那时候严雪临以为这场婚礼是一个新的开始,没想过这就是结束了。

    婚礼后的一年,阮白死了,和严雪临描述中的生活没有存在过一天,很多愿望没有实现。严雪临曾许诺会满足他的所以愿望,最后也没有领养阮也。在这十年间,严雪临做过很多事,也没见过阮也一面,只在那个小孩年满十八岁,自杀过后,差点死掉后才捞到春城,给予少到可怜的保护。

    那时候阮也才七八岁,长到这么大,性格已经判若两人,竟也能把那个称呼,甚至那句话记了十多年。

    这世上记得阮白的人不算多,看在这件事上,还有阮白的愿望上,严雪临对阮也的底线比很多人要宽容得多。

    毕竟是阮白要养的小孩。

    那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

    连那样的好梦,他都没再做过一次。

    严雪临看着窗外,已经是夏末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很多个夏天过去了。

    他说:“五点我有事,那个会议改成线上。”

    江瞩也没问他要做什么,例行惯例地给一家花店老板发信息,预定了今天所有的花,等着严雪临去挑。剩下的可以等严雪临走后再拿去卖。从他当助理的第一年起,就做惯了这件事。

    江瞩每次陪同严雪临去墓地,都会觉得毛骨悚然,因为那里不仅有那个人的墓碑,旁边还有一个竖起的石碑。上面刻了身份是那人的丈夫,生辰八字一应俱全,名字是空的,只等着填上去。

    怎么会有活人愿意立碑?

    过了一会,严雪临说:“以后放假,阮也可能会来公司帮忙,你负责教他。”

    江瞩有点惊讶,但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如果那位阮也少爷要入职,轻松的职位有很多。但如果从基层助理做起,熟悉工作流程,之后再调到别的岗位……是继承人该走的路。

    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严雪临才三十岁出头,怎么可能现在就找继承人?

    *

    阮白的第一天宿舍生活过得不太好。

    他躺在比别人高出一截,垫了两张床垫的床上,看到几只很小的飞蛾绕着灯光旋转,扑腾个不停。

    而宿舍里其他三人对此习以为常,与飞蛾相安无事,和平共处,没有任何驱逐它们的打算。

    阮白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飞蛾肆无忌惮的照片,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发给严雪临。

    顺便问:“三叔,晚上熄灯后它们会落到我的脸上吗?”

    他知道即使严雪临是《白栀子》的男主,那也是爱情小说当中的,没有任何超能力,也不能隔着几十公里赶走飞蛾。

    可他就是想拍给严雪临看。可能是因为他白天说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那么发微信也不算什么吧。

    十分钟后,阮白收到严雪临的消息。

    准确来说是一条链接,打开来看是某某某半夜蒙面睡觉导致窒息身亡,专家建议……

    阮白:“……”

    他不应该被那些小事欺骗迷惑,忘掉严雪临的本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的还挺明显的,阮白=阮白,具体原因会在后文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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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