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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吓死我了

    第28章 吓死我了

    曹世原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看样子是有急事儿。

    杨志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不对劲, 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走时还挺慌的,膝盖撞到凳子角,疼的他龇牙咧嘴, 一瘸一拐。

    高燃停下喝汤的动作,砸了砸油乎乎的嘴巴,“小北哥,杨警官怎么……小北哥?”

    男人在发呆。

    高燃心里头纳闷,刚才还好好的, 他卡了个丸子之后,怎么一个个都神色古怪, 哪里出问题了?

    不是丸子, 不是他,那是什么?

    封北的食指摩|挲着拇指,眼睛盯着,眉头紧锁, 似是在困惑着什么。

    高燃拔高声音喊,“小北哥!”

    封北对上少年黑亮的眼睛, 那里面有恶作剧的笑意, “耳朵聋了你给你哥养老啊?”

    高燃皮着脸笑,“这话题忒沉重了,我还没高中毕业呢, 等我大学毕业有了第一份工作,拿到第一份薪水……”

    “还没捂热就花光了。”

    封北不给面儿的打击,“就你这个好吃,还贪玩的样儿,工作拿钱了,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

    高燃,“……”

    不至于吧,他还想努力攒钱环游世界呢。

    到目前为止,高燃都没出过县城,不晓得市里的样貌,其他城市又是什么样子。

    高燃憧憬的说,“我明年就成年了,到时候可以做很多事。”譬如跟家里申请办个卡存钱,背个包去市里旅行,争取让他爸弄台电脑,旧的也行。

    哪个事都很值得期待。

    这话不知道触碰到了男人的哪根神经,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侧脸的线条绷的死紧,眉间都拧成了川字。

    封北摸出打火机按了几下没按出火,他往桌面上一扣,震的盘子都往上颠了颠,“还吃不吃?不吃就走了。”

    高燃敏感的察觉出男人心情不怎么地,跟他有关。

    他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走出小饭馆,瞥见不远处小摊前的杨志跟吕叶,嘴角抽了抽。

    香喷喷的饭菜不吃,上外头吃豆腐脑,这是搞的哪一出?

    封北朝杨志吕叶招手,三人准备前往天元饭店。

    高燃感觉自己成了个被遗忘的小可怜,他拽拽男人的手臂,“那我呢?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封北将手臂抽出来,“你回家写作业吧。”

    高燃看看自己的手,又去看男人的手臂,语气不自觉的冲了起来,“没什么作业,就一篇阅读理解!”

    封北没睁眼看少年,“那就回去看小说。”

    气氛莫名其妙的僵硬。

    杨志对吕叶挤眉弄眼,咋个回事啊?

    吕叶装作看不见。

    杨志小声说,“叶子啊,你说我是不是吃太撑,把脑子给吃坏了?不然我怎么觉得咱头儿在跟高小兄弟闹小脾气?像小两口。”

    吕叶的眼皮跳了跳,她冷冷的说,“祸从口出。”

    杨志立刻闭上了嘴巴。

    高燃仰起头,他这个角度先看到的是男人突起的喉结,冒着青渣的下巴,薄薄的两片嘴皮子,观察起来挺费劲,“小北哥,我这人笨,也懒,很不喜欢猜来猜去的,你心里头要是有话就跟我明说。”

    封北嘬了两口烟,“你卡丸子那会儿……”

    高燃露出了然之色,果然问题就出在那时候,“怎么了?”

    封北滚了滚喉结,“我摸你的脸了。”

    高燃说,“是有那么回事。”

    封北的舌尖扫过烟蒂,嗓音里是不明的沙哑,“我还给你擦眼泪了。”

    高燃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封北低头看着少年。

    高燃也在看他,眼里全是问号。

    封北半响不耐的摆摆手,气的,“回去回去,赶紧回去,别在我跟前晃,烦!”

    高燃傻不愣登,“你冲我撒什么火啊?”

    封北偏过头,面部火烧一片,心里堵得慌,他是冲自己撒的。

    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没法说,一团乱。

    撞邪了。

    多半是曹世原那小子给害的,冷不丁在封北面前打开一扇门,他来不及关。

    想关的时候发现关不上了。

    杨志望着少年离开的身影,喃喃道,“年轻就是好啊,瞧瞧人家骑自行车那速度,都快赶上那夏利了。”

    吕叶也望的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封北一言不发的将一根烟抽完,带着杨志吕叶去了天元饭店干正事儿。

    天元饭店在城南,地段不是很好,如果建成了,连带着这一片都跟着沾光,可惜没成,周遭的环境脏乱,俨然已经成了垃圾重灾区。

    杨志眼尖的发现前面有几个沙堆,往后一跳就鬼上身,“头儿,此地不宜久留,你快快撤离。”

    封北的面色黑的跟锅底一样,“我看也就叶子能治治你。”

    他绕道走了。

    杨志跟吕叶也分头勘察。

    三个死者的身份,年龄,性别,住址,案发地都不同,但是头都对准了这里,目前警方处在一种不太好的局面里面,感觉被凶手牵住了鼻子,走进了对方事先画好的圈圈里。

    还不得不走。

    因为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成为侦破案情的关键,不能随意搁在一边。

    首批警力已经来过了,却没有收获,周围也安排了人蹲点,可疑人物一出现就会被当场抓捕。

    可惜刚过的一个星期白天黑夜只有风吹草动,垃圾满天飞。

    这里烂了好几年,建筑器材被拖走了,剩下的零碎玩意儿被捡破烂的抢着捡走卖掉了。

    恨不得挖地三尺,连根螺丝钉都没留下。

    封北的鞋子踩到一块土疙瘩,他的脚步微顿,长臂猛地向后一抓。

    高燃的喉管被勒,脸色变紫,他不停拍打男人的手背,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窒息的感觉消失,高燃张大嘴巴喘息,卧槽,太恐怖了,除了溺水那次,这是第二次离死亡很近,近的他手脚发抖。

    封北皱眉,“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高燃委屈的反驳,“我哪有鬼鬼祟祟,是你的警惕心太高了。”

    封北哭笑不得,祖宗哎,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儿,我要是没个警惕心,被人从后面捅一刀,都不知道人脸长什么样子,“好些没有?”

    高燃摸摸脖子,心有余悸的撇了下嘴角,“小北哥,你下手真狠。”

    “你哥我背后没长眼睛,以为你回家了,哪知道是你。”

    叹口气,封北弯下腰背,大手捏住少年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别乱动,我看看。”

    高燃配合的后仰着头,“封大爷,你轻点儿啊。”

    少年原本白净修长的脖子上面多了两个深红的指印,一左一右,很刺眼,封北仔细瞧瞧,“留印子了,该。”

    高燃生气了,他抓开男人的手,“按照常理推算,我马上就要到变声期了,要是我变声期结束了变成难听的公鸭嗓子,你得管我。”

    封北无奈,“行行行,管你。”

    高燃拿走男人手里的水杯喝口水,“小北哥,回去我爸我妈问我,我要怎么说啊?”

    封北被少年自然的动作给整的愣了愣。

    “实话实说是肯定行不通的。”

    高燃的眼睛一亮,“我就说是碰到了小偷,这样我爸没准儿就不给我报补习班了。”好不容易放学了,结果呢,吃个饭就去上补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家,累的跟条狗一样,他高二真不想再过那种苦日子了。

    封北,“……”

    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灰尘。

    高燃的鼻子痒,他捂住嘴巴打了个喷嚏。

    封北盖上杯盖,“不是叫你回家了吗?怎么又上这儿来了?”

    高燃闷声说,“我想不明白你干嘛突然变卦。”

    “你还小。”

    封北的拇指掐在食指靠近指甲的位置,“脑容量就这么点大,长大了就明白了。”

    长大了,你就会知道,我就算是你亲哥,也不能那么近似暧||昧的对你,更何况还不是亲的。

    高燃给了男人一个白眼,屁。

    “为什么嫌我烦?”

    “嗯?”

    “你嫌我烦。”

    “有吗?”

    封北装糊涂,“你哥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高燃被男人推着向前走,哼了声道,“下次你再无缘无故的冲我发火,我就不搭理你了,真的,我说到做到。”

    封北的薄唇一抿,没有说什么。

    附近的沙堆特多,别人没事儿,对封北来说,很要命。

    高燃看男人一张脸发青,汗都出来了,就同情的哎一声,这怪癖真够惨的,跟他有的一拼。

    说起来他的头没再疼了。

    就是失眠的症状还在,非常痛苦。

    封北不能碰到沙子,近距离看都受不了,他又绕道走,绕来绕去,发现没法出去了。

    高燃出主意,“要不我背你吧,你闭上眼睛,看不到,脚也不会沾到沙子。”

    封北说,“听起来是可以,但是你背不动。”

    高燃说要试试。

    封北没答应,试什么啊,根本就不用,一看就知道了,瘦的快赶上竹竿了,能背得动他才怪。

    高燃一脸遗憾,“小北哥,你错过了成为我第一个背的人的名额。”

    这名额听起来还挺有吸引力的。

    封北突然后悔了。

    高燃的背上一沉,他差点儿跪趴下,耳边是男人戏谑的笑声,“你哥活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让人背,这名额给你了。”

    幼稚的像个孩子。

    “我谢你。”

    高燃提起一口气,腰没挺直,他咬着牙,“卧槽,你趴好了啊,手搂着我的脖子,脚抬起来,快点!”

    少年的背脊青涩纤瘦,颤颤巍巍,封北能感受他每次呼气吸气时的起伏,自己就没把全身的力量压上去,怕把他的骨头给压伤了。

    使劲儿,再使劲儿,还是背不起来。

    高燃认怂,他喘口气,“小北哥,我很真诚的给你一个建议,你应该改名叫封大壮。”

    封北,“……”

    去了拐角,高燃站在一处往上看,眼晕。

    这地儿阴森森的,要是晚上来,别说闹鬼了,就是跟鬼背对着背,脸贴着脸都不稀奇。

    高燃听到了嬉闹声,他往那边走,望见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玩沙子,捧起来一把张开指缝让沙子流下来,风一吹,迷的眼睛都睁不开,还乐呵呵的笑。

    无知无畏。

    封北目睹少年走过去跟那几个孩子一块儿玩,他没靠近,而是站在原地扫视四周,确保有个突发情况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措施。

    高燃的出现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他快速堆了个小土包,还拿手指划了几条歪歪扭扭的花纹。

    反应平平。

    高燃神秘兮兮,“你们看过龙吗?”

    几个孩子齐齐摇头。

    高燃把土包推倒再堆,指着长长的大蛇说,“龙。”

    一小孩说,“龙有胡子,你的没有。”

    高燃脸不红心不跳,“剔掉了。”

    他把龙推掉,问几个小孩,“你们经常来这儿玩耍吗?”

    说话的还是那小孩,他大一些,没那么怕生,“没有啊,我们只有在礼拜六才会来。”

    “喔,这样啊。”

    高燃两只手伸进沙堆里面,“都别愣着啊,一起玩儿,我教你们做龙。”

    孩子的世界简单,很快就跟新加入的大哥哥大成一片。

    高燃瞥到一个男孩手里拿的东西,他的眼睛一睁,“这个是什么?刀?看起来很锋利,你从哪儿弄来的?”

    小男孩以为高燃要抢,就立马把那东西藏到背后,“这是我的!”

    高燃担心他划到手就没有做什么,笑嘻嘻的说,“哥哥知道是你的,给哥哥看看呗。”

    小男孩瞪过去,“不给你看!”

    高燃保持着灿烂无害的笑容,“就看一下,可不可以啊?”

    其他小孩看小男孩,特鄙视,“你也太小气了吧?大哥哥刚才还教你做龙了呢。”

    小男孩脸红成猴屁股,“行吧,就一下。”

    高燃从小男孩手里拿走那东西,发现是把刀,就是平常时候用不到,似乎是从事某个职业的人才会用的。

    他自言自语,“刀片好薄。”

    小男孩忽然伸手过来抢,高燃没留神,刀轻轻碰到手指,一块肉就被削下来了。

    血出来的时候,高燃是懵的。

    几个小孩吓的鬼叫,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高燃反应过来,赶紧抓了褂子按在伤口上面,大声喊道,“小北哥——”

    封北人已经大步过来了,瞧见少年的褂子上渗出血,滴滴答答淌下来,他立即用手紧紧捂住,把人送去了医院。

    高燃的手缝了两针,褂子上有一大片血,他已经做好了回家被训的准备。

    封北叉着腿坐在椅子上发愣。

    那一刻,他对少年的担忧盖过了恐惧跟绝望,也没顾得上惊慌无助,放松下来以后,才出现虚脱无力的感觉,整个后心都被冷汗打湿了。

    封北的后脑勺磕到墙壁,他阖了阖眼帘,有什么在心里滋生,已经不能再去忽视了。

    那意味着什么……

    “小北哥。”

    高燃走过来喊了两声,才见男人抬起眼皮看自己,他示意对方去看鞋周围的一点沙子,“你不怕了?”

    封北这才注意到,几乎是抖着手把鞋子给脱了,呼吸乱的不成样子,见鬼了的骇然表情。

    高燃,“……”

    还是怕。

    “那会儿你是因为紧张我,所以才没有怕吧。”

    高燃在男人旁边坐下来,重复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小北哥,你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一点都不好,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具体糟糕在哪儿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封北一时没法理清头绪,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刀送去局里了。”

    高燃哦了声,“我伤的是右手食指,不好拿笔,那篇阅读理解只能让你代劳了。”

    封北当没听见。

    高燃把包扎的那根手指举到男人眼前,正色道,“封队长,我这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受伤的。”

    封北的面部肌|肉一抽,“是,你伟大,祖国的明天就靠你了。”

    高燃的评价就三字,忒假了。

    他动动食指,觉得阅读理解八成是做不了了。

    封北接了杨志的电话。

    那几个小孩每个礼拜六礼拜天都会去天元饭店的垃圾堆里扒拉东西,运气好能扒出丢弃的小玩具,还能穿的衣服鞋子,可以拿回去装东西的瓶瓶罐罐。

    刀就是小男孩从里面扒出来的。

    医用的刀具之一。

    上面有好几道指纹,没有勘察价值。

    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把刀制造的切口跟死者许卫国颈部的切口一致,判定为作案凶器,刀产自Y市,九五年生产的,现在市面上已经见不着了,有更好的代替。

    高燃心想,死者身边的人都不符合嫌疑人的特性,没法圈定一个或者两个人。

    他那个能力没法使。

    总不能把整个县城的人都集合起来,一个个|脱||光了衣服给他检查吧,太不切实际了,还不如想法子从刀上面深入查一查。

    高燃回家挨了顿批。

    但他是个伤员,他爸没有批多久,就被他妈给打断了,还反过来训了他爸几句。

    一物降一物。

    高燃讨好的端杯茶给他爸消消气,“爸,你知道天元饭店吗?”

    高建军吹吹滚烫的茶水,“听说过,你问这个干嘛?”

    高燃抽了条宽板凳坐下来,“随便问问,我同桌跟我说那地儿闹鬼。”

    高建军把茶杯放桌上,“闹什么鬼,世上压根就没有。”

    跨过门槛的刘秀来了一句,“怎么没鬼,那鬼火我可是看的真真的,就在后面飘来飘去。”

    高建军板起脸,“跟你说多少遍了,那是磷火,很普通的自然现象,你个当妈的还误导孩子!”

    得,又拌嘴了。

    高燃抓了一把菱角出去,“奶奶,你要不要吃?我剥一个给你?”

    高老太在扯袖子上的线头,干瘪的嘴动了动,“六六,你作业做完了吗?”

    奶奶认得我了?高燃满脸惊喜,“还没呢,晚上做。”

    高老太看一眼少年,“我在跟我孙子说话,你谁啊?”

    高燃的心凉了半截,“还是不认得我啊。”

    他低头剥菱角,手指头包了一块地方,不好用力,没办法了,只能龇着牙咬。

    高老太去院里蹲着。

    高燃说,“奶奶,你那样蹲着累,腿会麻的。”

    高老太不应声。

    高燃的菱角刚咬开就听见了一串水声,他看看地上的水,连忙扭头冲堂屋喊,“妈,你快出来啊——”

    高老太尿了一地。

    刘秀给老太太换掉湿裤子,叫她下次在痰盂里解决大小便,别到处来,不好清理。

    老太太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张口就骂,说刘秀嫌她,还说刘秀在她儿子面前说她的坏话,不是好东西。

    刘秀端走老太太洗屁股的盆,重重往水池里一放,发出很大的声响,暴露着她内心的崩溃情绪。

    高燃手足无措的看着妈妈。

    刘秀顺着视线去看她的儿子。

    母子俩相对无言。

    生活,生活,就是生在人世,竭力活着。

    想舒心?没门儿。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比惨,比幸福,比的再激烈,到头来,日子还不是各过各的,苦中作乐呗,还能怎么着?

    高燃今儿不是一般的倒霉。

    先是被封北当坏蛋掐了喉管留下俩个大指印,然后被刀削掉了一块肉,刚才咬菱角的时候把嘴角给搞破了。

    他舔舔嘴角的血丝,有些心不在焉。

    爸给小叔打过电话了,从当时的表情里看得出来,事儿没谈妥。

    按理说,爸只是让小叔出该出的份子钱,也没不讲理的说你家有钱就得你全出,算是很合理的做法了。

    可小叔说自家的财政大权在小婶手里攥着,他身上没几个钱,也不知道真假。

    高燃走神了,手被菱角尖尖的地方给戳了一下,他把手指塞嘴里吸掉冒出来的血珠子,惆怅的叹口气。

    奶奶一直在家里住着,看病买药花的钱投进去都不带一星半点儿响声的,像个无底洞,那只是其一,其二是付出了大量的时间跟精力。

    高燃垂眼看脚边的一只蚂蚁,看它吭吭哧哧的背着一粒米翻山越岭,活的相当艰辛。

    人也是。

    妈妈只比小婶大一岁,站一块儿却苍老很多。

    高燃不太懂小叔家的情况,不过他觉得人生在世,还是问心无愧得好。

    谁都有老的时候,老比死更可怕,逃避不了。

    刘秀拿了个菱角剥开给儿子,“小燃啊,妈将来老咯,跟你奶奶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刚吃完饭嘴上还有油呢,就说自己没吃,不认人,说一些胡话,还会大小便失禁,你会不会嫌弃?”

    高燃吃着菱角,声音模糊,“妈,你别往那处想,我是你儿子,你是我妈,我要是嫌你,会天打雷劈,那种事儿我干不来。”

    刘秀讽刺的笑着说,“不一定,你要是跟你小叔一样做个孙子,什么事都听你媳妇的,别说嫌你妈了,就是打你妈都有可能。”

    高燃的脸色变了变,“妈,你别这么笑,怪吓人的,你心里憋得慌就冲我跟爸撒气,我们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刘秀在乎前一个问题,“你会不会像你小叔那样?”

    高燃使劲摇头,跟他妈保证完了又说,“要是妈不信,那我就不找媳妇了。”反正他的将来里面没有媳妇儿的位置,不知道怎么安排,很陌生。

    刘秀急道,“那怎么行,你不找媳妇,你妈我上哪儿抱大孙子去?”

    高燃,“……”

    刘秀说,“到了该找的时候,看人看准一点,找个心地善良的,一心一意对你好的,别被骗了。”

    高燃嗯嗯。

    找媳妇这个事真的还早。

    刘秀绕回老太太的事上面,她说人什么都记不住,心里也不好受,“小燃,妈不是刻薄的人,更不是你奶奶口中的恶毒儿媳,少有的几次发脾气都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能理解的吧?”

    高燃点头,能理解,妈已经尽力了。

    旁人或许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摊到自己头上,才会清楚其中的难处,圣人也会被逼的抓狂。

    刘秀擦擦眼睛,“妈现在就是在做给你看,希望你将来也能这么对我跟你爸。”

    高燃见他爸从堂屋出来了,就挪开位置,让两口子说说心里话。

    晚上封北来看高燃,问他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哭过了。

    高燃把小说丢到一边,三言两语把奶奶的事告诉男人,想听一听他的想法。

    封北坐在床边,“家里有个老年痴呆症患者,亲人要承受的东西有很多,你妈做的非常好了,老话说得好,善有善报。”

    高燃问道,“小北哥,你觉得我奶奶去疗养院好,还是不好?”

    封北挑挑眉毛,“有好有坏。”

    高燃听着男人的分析,他叹口气,大人的烦恼一定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上有老下有小,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这么些东西。

    封北的故事讲到一半,发觉少年闭上了眼睛,人也不动了,他前一秒还只是坐那儿看,后一秒就俯身靠近。

    少年干净湿热的气息扑上来,抚||摸过封北的嘴唇,他意识到距离太近,僵住了。

    就在这时,高燃睁开了眼睛。

    封北“腾”地一下站直身子,绷着脸质问,“你装睡?”

    高燃没回答,他眯了眯眼,男人今晚讲故事的时候不专心,跟自己一对视就偏开视线,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高燃才用装睡试探。

    “小北哥,你这样儿像是做贼心虚。”

    封北着了少年的道,他在心里骂自己,嘴上说,“放屁。”

    高燃站在床上,跟男人平视,“你脸红了。”

    封北烟瘾犯了,摸口袋摸了个空,口干舌燥,“灯泡的原因。”

    高燃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了!”

    封北的心跳漏了一拍,又噗通噗通乱跳,正打算用案情岔开话题,就听到少年笃定的说,“你凑那么近,是想把我的鼻子往上抵,让我变成猪头。”

    封北半响才开口,“……傻蛋。”

    夜里封北没走,跟高燃睡的。

    一个像往常一样睡的不沉,过两三个小时就浑身是汗的醒了,过会儿又迷迷糊糊睡着。

    另一个把无意识滚到自己怀里,手脚缠上来的少年拨开,一夜未眠。

    秋雨三天两头的下,整个县城都湿|答|答的,让人心烦气躁。

    案子停滞不前,法医,刀,外来人口这三条线都没有可观的线索。

    警方似乎掉进了一个怪圈里面。

    周老教授还没有根据目前薄弱的信息量给出凶犯的相貌特征,他需要时间。

    高燃跟贾帅放学回家,碰见带人巡逻的封北,他单脚撑地打招呼。

    封北叮嘱祖国的小花朵,“晚上在家待着,别出来乱跑。”

    高燃说知道知道。

    走远了,他还频频回头,咧嘴笑,“怎么样,帅吧。”

    贾帅平淡的说,“不觉得。”

    “你就羡慕嫉妒吧。”

    高燃砸吧嘴,“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贾帅不语。

    高燃单手握车把手,另一只手把校服拉链拉开,出汗了。

    街角出现一个颀长身影,他没刹住车,直直的撞了上去。

    曹世原没躲,他两只手抓住车龙头把车硬生生拦了下来,手臂青筋浮起。

    这一幕突如其来,行人惊呆。

    高燃弹起来又跌回车座上,差点儿飞下去,他惊魂未定,“你干嘛不躲?”

    曹世原慢条斯理的拍拍裤子上的车轮印,抬脚走人,始终没给个回应。

    高燃瞪着他的后背,像是要瞪出两个窟窿。

    贾帅问着少年,“那个人是谁?”

    高燃吹起额前发丝,“狐狸,曹狐狸,曹世原,曹队长。”

    贾帅说,“他看你的眼神不正常。”

    高燃一惊,帅帅发现了?他抓耳朵,舌头打结,“没、没有吧?”

    贾帅蹙眉,“我还没有什么,你就慌了。”

    高燃心说,能不慌吗?人曹狐狸可能是那种人。

    他不能让贾帅接触到那些东西,谁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警员们分散在大街小巷,轮班巡逻。

    晚上十点多,陈莉跟男朋友在巷子里亲嘴,口水声挺响,俩人都很投入。

    一束光从巷子口照过来的时候,他们吓一大跳,魂都快飞出来了。

    杨志咳嗽两声,“天不早了,二位别在外头逗留,不安全。”

    好事被破坏,男的很不爽,凶巴巴的吼,“你谁啊?我们爱怎么就怎么着,你管得着吗?”

    杨志穿的警服,他把手电筒往自己身上一照。

    男的更凶了,“警察了不起啊,我们在正儿八经的处对象,又没犯法!”

    杨志讪笑,“是不犯法,我只是善意的提醒。”

    男的还要说什么,陈莉觉得没面子,就拉了拉他的手,“算了,别惹事了,闹大了不好看,我们明天再见就是了。”

    话里意有所指。

    男的在她脸上啵一口,“那行,明天见。”

    杨志看那男的推开第三户的门进去,有点儿傻眼。

    就在家门口,干嘛不进去?

    陈莉理理衣服,“他爸妈不喜欢我。”

    杨志搞不懂这女人是怎么想的,特地跑人家门口被占便宜。

    爱情真深奥。

    杨志见女人朝这边走来,就侧身避开。

    陈莉说,“警官,这么晚了还巡逻啊,真辛苦。”

    杨志说,“应该的。”

    陈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因为有你们在,我才敢大晚上的出来约会。”

    杨志送了女人一段路,听她说不用了就上别处转了。

    陈莉的家在西边的巷子里,从主巷进去,左拐走上三四分钟左右,过十来个巷子口,右拐第一户就是。

    这个时间,一大片的房屋里面,就只有几个微弱的光点,多半是学生在熬夜做作业。

    陈莉出门前精心打扮过,脚上穿的是皮鞋,走路会带出哒哒哒声。

    平时觉得好听,还会故意走的慢,边走边听,仿佛自己是个千金大小姐,备受瞩目。

    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听着就有些发毛。

    陈莉突然停下脚步,隐隐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她往后看,后面什么人都没有。

    巷子里没灯,静的过了头,连只觅食的野猫都没有。

    陈莉心跳的有些快,她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后悔自己穿的皮鞋,不能小点声走路。

    陈莉听见了说话声,从另一边传来的,是前不久见过的那个警察。

    有警察在四处巡逻,能有什么事?

    小偷又不傻,不会这时候出来。

    陈莉不禁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无语,她松口气,放慢了脚步。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后面好像有脚步声。

    听错了吧?应该就是自己走路的声音。

    这种错觉也不是第一次出现,陈莉安慰自己。

    四周昏暗死寂,不知道哪个巷子里会窜出来什么东西。

    陈莉的头皮发紧,她一路跑回家,气喘吁吁的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终于到家了。”

    陈莉的脸瞬间煞白,后面那句话不是自己说的。

    她抖着身子缓缓转过头,看到后面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