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只是一时恼怒，吼完便反应过来，心虚地低下头，乖乖等着挨骂。
玄冥嘴毒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以前也不是这般气性大的人，怎么今天就没忍住呢。
况且，人家好好儿给她解说常识，她做什么发脾？
曲悠懊恼低头，半晌才发现玄冥一直没吭声。
她抿了抿唇，偷偷抬眼，对上玄冥直勾勾望过来的黑瞳。
实话说，玄冥长得不错，剑眉深目，高鼻薄唇，兼之身高腿长……若不是杀马特外形，他这模样，搁现代都是男神级别的。
但他若是不笑，站在那儿，便透出几分锋利之感。
总之，乍一看挺吓唬人的。
曲悠本就心虚，对上他那双黑瞳，以为他不高兴，再次低垂脑袋，乖乖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对您大吼大叫的。”
因生长环境，她打小乖巧不惹事，道歉次数极少。这回自觉理亏羞愧，道歉出口，脸上也跟着冒了热气。
“以后您再骂我，我一定不顶嘴……我也会好好练习术法，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无人回应，她越说越小声，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尴尬。
转念一想，玄冥都一千多岁，光按年龄就不知道是祖祖祖…几辈的人，她服个软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只是，这丫怎么还不说话？
曲悠又等了半天，小声问道：“玄大哥？”
玄冥回神，视线从她泛红的耳朵尖上挪开，慢吞吞道：“谁生气了？我是这么心胸狭窄之人吗？”
曲悠心里一松，立马抬头，眼巴巴看着他：“真的吗？”
玄冥瞟了她一眼，想说什么，鼻子抽了抽，皱眉看向炉灶，提醒道：“赶紧看看你的春山兽肉，没闻着糊味吗？”
曲悠惊叫了声：“我的肉！”再顾不得他恼不恼，飞快转身蹲下，迅速将灶里的火木扒拉出来，然后拿勺子搅拌锅里的兽肉。
仔细翻找一遍，发现只有锅底几块肉微微焦黄，曲悠才松了口气。
好险，差点就糊了，幸好玄冥味觉灵敏。
肉炖好了，该开饭了。
闻着香喷喷的肉香，曲悠更饿了。
她迅速装满一碗肉，端去送给玄冥。
后者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那张卧榻上，正靠着软枕发呆，看到递到面前的碗筷，皱眉，问：“给我作甚？”
曲悠茫然：“啊？你不吃吗？”
玄冥：“……我已辟谷多年了。”再者，春山兽的灵力太低，他吃了还得费劲巴拉将其炼化排出杂质。
曲悠垂下眼睑，有些失望：“……哦。”
慢吞吞收回手，她准备将肉端回去自己解决。
垫在碗底的手指陡然被温热的大掌托住。
“算了。”玄冥坐起来，眉峰微皱，似有万分不乐意，大掌却稳稳托住她手上的碗，“给我吧。”
曲悠怔了怔，飞快缩回手：“啊，好。”待他接了碗筷，迅速转身往回走。
在玄冥看不到的地方，曲悠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总觉得上面还残余着隐隐约约的炙烫。
俩人各坐一边，低头吃肉。
没有配菜没有主食，曲悠吃了两碗就腻得不行，撂了筷子。
刚开始说辟谷不吃的玄冥，却连吃了两碗，见她撂筷子，问她：“你不吃了？”
曲悠摸了摸肚子，摇头：“饱了。”
玄冥点了点头，直接连锅端起，搁在石块上，他一甩衣摆席地而坐，就着大锅开始扫荡。
曲悠：“！？”
然后她才发现这位杀马特大哥的吃相有多彪悍——夹一块肉扔嘴里，咔吧咔吧嚼了，咽下，再夹一块……
曲悠看得目瞪口呆。
她记得自己剁肉的时候，是连骨带肉的。
这丫是连骨带肉一块儿嚼了？
修为高了不起啊？修为高就能啃骨头吗？
曲悠不过恍了下神，剩下的半锅春山兽就全被玄冥吃光了。
因为明天还要接着训练，以今日的训练强度来看，明日玄冥估计不会给她留太多时间……所以她这一大锅，是打算留一大半当明天的口粮的。
真一大锅，足足半只春山兽。
全被玄冥吃了。
曲悠忍不住打量他那平坦的腹部，咽了口口水，问：“玄大哥，你还好吧？”
玄冥一抹嘴，不解：“什么好不好的？”完了开始点评菜色，“虽然肉质不好，味儿还算不错。下回做多点。”
曲悠：“你、你还没吃饱？”
玄冥：“这么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曲悠风中凌乱。难道修为越高，消化越好，所以胃口越大？
玄冥自然不知道她想什么，吃完东西，往嘴里扔了两个小水团，又回到卧榻上歪着。
曲悠带着震惊收拾东西，洗洗刷刷完毕，她蹲在溪水边，开始发呆。
半晌，她死心般长叹了口气，接连给自己扔了几个洁净术，慢吞吞站起来。
施了术法后，她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血渍、泥渍全都消失，只余下勾破的口子记录了她今天的浴血奋战。
玄冥飞快收回视线，假装看书。
曲悠开始四处转悠，东边看看，西边走走，不自觉便离溪岸越来越远。
玄冥眉峰越皱越紧，待看到她已经快扎进林子了，终于忍不住开口：“找什么？”
“啊？”曲悠闻声回头，眨了眨眼，道，“我想找块平整的地儿歇息。”
这会儿都快天黑了，玄冥说了只给她四个时辰，她得抓紧时间。
只是荒郊野外的，溪水边乱石多，看着就不适合躺，她就往草叶茂盛的地方走了。
玄冥拧眉：“你这小身板能占多大地儿？”随手一指，“坐这儿。”
曲悠：“……坐？”她瞬间领会其意思，气不打一处来，“我是要睡觉，躺下来的那种。我现在才炼气期，需要充足的睡眠，你不能剥夺我睡觉的权利！”
丫是不是想让她直接打坐一整夜？是不是人？……哦，都上千岁了，还真不算是人。
“……”玄冥轻啧了声，“真是麻烦。”
曲悠听见了：“您自己都躺着——”卧榻呢。
“砰”地一声响，俩人中间多了张华丽卧榻，比玄冥身下那张有过之而无不及。
玄冥下巴点了点：“呐，躺吧。”
曲悠：“……”这位大哥究竟带了几张卧榻？
她忍不住往其腰间扫视，对他的储物空间极其好奇。
玄冥挑了挑眉：“看什么？”
曲悠盯着他腰上那一串闪亮的宝物，随口问道：“您的储物袋究竟有多大？”
玄冥嗤笑：“什么储物袋？早八百年就不用这玩意了。”
“啊？”
玄冥拍拍丹田部位，道：“我有自行开辟的芥子空间。”
芥子空间！！
曲悠曾听师姐们讨论过，那是大能们在自己丹田紫府里开辟的一方小世界，在那个小世界，创造者能随意捏造自己想要的环境、气候，甚至还能圈养生物……
除此之外，芥子空间是世界上最安全隐蔽的地方。若无主人引导，外人完全无法进出，更勿论偷取里面的东西。
想到自己那个仅有一米立方大小的储物袋，曲悠柠檬了。
玄冥仿佛察觉她的心情，勾唇：“羡慕？”
“那是自然。”可羡慕也羡慕不来。
玄冥轻咳一声：“以后带你看看。”
曲悠没有放在心上，还为他的大方道谢：“多谢啦，不过还是免了。您那里不知道塞了多少好东西，我怕我看了要酸死了。还是让我多活几年吧。”
玄冥：“……哦。”
曲悠已经麻溜爬上那张新卧榻，舒服地一躺，笑呵呵朝他道：“那我休息了，明儿还得训练呢。”
“去吧。”玄冥跟着歪回卧榻，望向夜空里闪烁的繁星。
曲悠见他也躺下了，抿了抿唇，轻声道：“玄大哥晚安。”
玄冥：“……嗯。”
曲悠是真的累，有睡觉的地方，又有玄冥在旁边，她安心得不得了，翻过身，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听到曲悠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玄冥慢慢将视线转回来，落到她身上。
……
接下来几天，玄冥带着曲悠一直泡在山林里，日出而起，日落而息，除了晚上四个时辰的吃饭歇息时间，余下时间都在找怪打怪。
饿了吃肉，渴了凝水，脏了洁净术……
几天下来，曲悠的灵力运转愈发熟练，身轻如燕、纵跃自如，聚灵匕首更是随心而发，与灵兽打斗时，再也不会被撵着跑，还能逮着灵兽的弱点伺机反击。
玄冥满不满意她不知道，曲悠自己是满意得不得了，对照顾她、教导她的玄冥更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感恩。
玄冥这几日不光护着她让她不曾受伤，还会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些运功、打斗的小技巧，让她的身法、功法进步神速。
原以为这种日子要持续一段时间……直到玄冥收到一张传讯符。
传讯符与传音石不一样，比较高阶的符法，不光需要金丹期的灵力支撑，还要求能测算出接收方的大概位置，寻常修者很难用。
彼时，曲悠正坐在旁边运功恢复，看到落在玄冥掌上的传音符，忙道：“我先回避一下——”
玄冥：“无妨。”随手往传音符上打了道灵力。
清朗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几分沉重和严肃。
“师兄，归一宗被灭门了。”
玄冥神色瞬间严肃，收掌，看向曲悠。
曲悠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训练，结束了。
***
在玄冥离开后的第十六天，曲悠顺利筑基。
曲悠又在聚灵阁里巩固了几日，癸酉年八月初八到了。
曲悠换上干净的衣裙，带着那块刻着“招”字的祥云纹木牌，前往大屿城东街广场。
今天的大屿城非常热闹。修者如云，妖族出没，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修者便罢了，全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再长也长不出花儿来。让曲悠兴奋的是满大街的妖。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妖族出没。
脸带斑纹的男人，摇着尾巴的妇人，背上带着翅膀的老者，竖着尖耳的姑娘……
土包子曲悠恍惚以为自己撞进了什么cosplay聚会。
她一边随着人群慢慢向前，一边四处张望，兴奋得宛如在逛大观园。
这一心二用的，便撞上人了。
“啊——！”那人惨叫一声，就地一躺，捂着胸口直哎哟，“有、有人暗算我！！”
只是肩膀碰了人的曲悠：“……”
修真界，也兴碰瓷吗？